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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些疯花血月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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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花变了颜色,便是花疯了,产生了基因突变;如果月有血的颜色,那便是血月了——但是通常,那是下雨的预兆。
花突变了,天要下雨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是所有的故事。
最先发现龙崎的人,不是渡。是一个女人,在蛋糕店库房的角落里发现的。
当时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
蛋糕店的角落发现了一枚炸弹——不是定时炸弹,只是一枚炸弹,普通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置在那里的,也不知道是谁放置在那里的。
蛋糕店是一家有着很悠久历史的老字号蛋糕店,所以整理仓库这些事,也不会被老伙计做得特别仔细认真——以至于让一个小屁孩在仓库中安然存活了近一年的时间。
先是警察局的爆破组组员出动了,当时间过去五个小时后,该组员满头大汗的打电话求助小组长;又继而过了三个钟头,小组长拧着汗湿的手帕叫来了爆破科的部长……
很显然,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谁能解决这个普通得几乎没有危险的炸弹。
最后,部长想到了一个界内称为爆破女王的强悍的女人,曾经听警视厅的变态厅长提起过,他记的那个女人所有的外号,却想不起来那个女人的真正名字。
“鸣海厅长……”
是的,不用怀疑,除了那个神经得不能再神经,变态得不能再变态的鸣海清隆,没有他人了。
部长唯唯诺诺的对着空气鞠躬点头,然后脸色愈见愈难看,最后额头发青的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以后,一个个头矮小的女人,蹬着一双很高的高跟鞋到了。
女人带了幅墨镜,进入仓库后便取了下来。那双眼睛在光线有些暗的仓库里,竟也仿佛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浓缩就是精华——从前从来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人们,此刻见了这女子,仿佛瞬间通晓。
“竹内理绪。别再让我听到那些外号……”女人虽然是仰着头和部长说话,部长却觉得她是用俯视的目光。
“那么……开始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垃圾做了这个鬼东西!”女人将长发束起,开始盘查起那个奇怪的炸弹了。
女人看上去二十来岁,但是事实上已经过了三十了。她是从十来岁就进入这个行业的,算起来,她从那时候就已经是专家了。
炸弹很旧,仿佛是十几年前的东西。理绪看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来为什么眼熟,大概是很久以前看过的技术资料里的东西。
炸弹里头的线路有些复杂,但是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够拆除,毕竟也制作过那么多炸弹,对于炸弹的认知自然比那些警署的部长、组员要强多了。
——只是,这个炸弹实在很让人觉得奇怪,非常非常像十几年前自己的作品!
理绪一边拆除,脑子里就蹦出一些远久的回忆。
周围的人躲的远远的,只看见女王陛下的脸由青色变为了红色。
其实说来话长了,我们娇小精干的女王陛下在拆炸弹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那就是那个不明身份的古老炸弹,竟然是自己十来年前造的!
至于制造的原因,似乎是当时蛋糕店的老爷爷问她是哪个小学的,而当时我们可爱的女王陛下,已然初二了。于是乎,女王陛下十分的生气,就溜进蛋糕店丢了一个小小的礼物——爆炸后只会有烟雾而不会伤人的小炸弹,而由于长年来蛋糕店老伙计的疏忽,这个平凡的小礼物就沉睡了十来年,直到今天才被接收。
好吧,关于炸弹的事情,就暂且说到这,我们目前的重点,是龙崎的出现——
正在我们尊敬的女王陛下回忆她过去美好时光时,从仓库角落的位置爬出一个脏兮兮的小鬼——此乃龙崎是也。
“阿姨,难不成这个东西是你自己做的?”龙崎小声的和理绪阿姨说悄悄话,仿佛回应了理绪刚才的豪言壮语——“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垃圾做了这个鬼东西!”
理绪那小小的脸蛋由刚才的青转红就变成了红转黑。
她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竟然在这里窜了出来。
理绪一把拧起小鬼,向远远站着一帮笨蛋喊到:“谁放这个小鬼进来的,快点把他给我弄出去!”
警署的人面面相觑——怎么可能,现场封锁得连一只蚂蚁都进不来,何况这么大一个七岁小孩……
“阿姨,再告你一个秘密,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还有,你如果告诉店长他们,我就把刚才的事说出来……”龙崎小鬼继续小声的和阿姨说着悄悄话。
理绪的脸哦,已经开始由黑发白了。
“算了,你们不要过来了,炸弹已经快拆完了。”理绪瞬间改变了主意。
其实七岁的小龙崎十分聪明,在蛋糕店吃了大半年免费餐后,又找到一个绝对供得起他继续吃蛋糕的金主。
更何况,蛋糕店出现这么重大的问题,仓库彻底检查也是必然的,到时候,龙崎绝对没有地方躲。
金主的房子很大,可以让活泼的小龙崎从这头滚到那头。
“小鬼,别把我的地毯弄脏了。”理绪边喝着橙汁边冲一边滚来滚去的龙崎吼。
尽管她已经将那个脏兮兮的小鬼洗了个干净,但是第一印象却无论无何也改不了。
“别叫我小鬼,我有名字。”龙崎玩累了,便爬上沙发开始吃准备在桌子上的甜点。他吃了两口,含糊的说了几个字“龙崎”。
“龙……崎么?”
后来的日子很平淡,也可以说很奇怪。
理绪还是全世界各地的到处跑,因为那浓缩就是精华的脑袋,注定了她奔波的命运。
说起来都过了三十的女人了,还是没有结婚呢。不是不想结婚,只是自从那个人走了之后,心仿佛也缺了一块。何况,这种不稳定的基因,还是不要延续下去的好。
而那个小鬼,坚持不去学校,只一个人窝在家中,每天看同龄孩子看不懂的书。
基本上,两个人的生活如下——
理绪在家的时候,龙崎看书,吃蛋糕,睡觉;
理绪不在家的时候,龙崎看书,吃蛋糕,睡觉,并且用理绪离开时留下的钱买蛋糕和书。
龙崎忽然的就想到了平行线。
是的,这样的生活就像平行线,两条很近的平行线,既不会越来越近,又不会越来越远,永远就保持这这样的距离,谁也不侵犯谁的范围,谁也不去探究谁的隐私。
他吃着理绪买回来蛋糕上的草莓,忽然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是,也许他想错了。
龙崎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熟。这是经过长期观察,理绪得出的结论。
忽然理绪觉得,他有点像当年诅咒之子。想到这里,理绪点点头,又皱了皱眉头。她又摸着自己胸口,想,他的肋骨是不会少一根的。
理绪不在家的时候,龙崎喜欢寻找理绪的小秘密——比如,照片上的男孩,装饰品后面暗门里的手枪和弹药……照片上的男孩是十几年前就离开了的那个人,而枪支弹药则是诅咒之子的保留习惯。
竟然都被这个小鬼翻出来了,理绪皱着眉头咬咬牙,她十分想把这个捣乱的小鬼给送出去,可是大概不行吧。
夏季了,花园里的花开了,满园的绯红——紫色的蝴蝶花和白色的玫瑰,今年全部都变成了红色。
理绪看着满园的绯红,轻笑一声:“花都疯了……”
龙崎还在认真的向她解释关于花的基因突变问题,理绪就忽然转身走进了房里。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预感是一种很不准确的东西,但是她还是十分的相信。也许该终了了,很久以前犯下的过错,还没有赎完。
自己是孤身一人,除了一些血缘的兄弟姐妹。若说自己突然离开了,看惯了甚至经历过杀戮的那些人也不会太悲伤吧。倒是眼前正在花园里研究“花朵为什么会变颜色”的问题的小鬼,把他托付给谁,比较好呢?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扯下一张纸,写了一个地址和几行字,然后把那张纸折的很好的放进装饰品后面的暗门里。
“你又藏了什么东西进去?”转过头,是小鬼灿烂的笑脸。
理绪也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是给你的东西。”
然后就是黄昏了,黄昏是逢魔时刻。
龙崎在拉上窗帘的时候向外望了望——今天的月亮竟然是红色的呢。
他兴奋的将这一发现告诉屋中缩成一团看电视的理绪,理绪却皱了皱眉头,脸色不好看了。
“傻瓜,那是要下雨了。”
红色的月亮啊……理绪的回忆又开始飘出来了。
记得那年,也是一个有红色月亮的晚上,那个人最后一根能动的食指停止了动作,完全成为了植物人,然后三个月后死亡。
红色的月亮啊……
理绪一边叹息着,一边拂上手边的装饰品。
龙崎知道的,那个装饰品后面就有一道暗门,里面有枪支弹药。
已经是夜里九点了。
“龙崎,该睡觉了。”理绪躺在沙发上懒懒的喊。
“叮当——”门铃响了。
是谁?这么晚了还来串门?是艾斯?还是香介和亮子?罢了,都不重要——“龙崎,去看看是谁。”养着这个小鬼,偶尔也不错呢,可以略微使唤一下。
龙崎嘟着嘴放下蛋糕,想玄关走去。
再离玄关还有十米的时候,却突然传来巨响,是爆炸的声音,门被炸开。
龙崎被冲开了几米,但是没有受伤,就是浑身痛得厉害,爬不起来了。
玄关处一阵烟雾弥漫。
有人走进来了。龙崎和理绪都知道。
理绪早在爆炸声起的时候,就从装饰品后的暗门里拿出了家伙——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还能用到它。
她拿了家伙隐到墙拐角处,想先把小鬼给拉过来,但是还差好几米,而脚步声却近了。
脚步声在龙崎边上停下来了。
龙崎吃痛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拿着武器的男人,这个人从来没有在理绪收藏的照片里出现过。
“小家伙,这里是竹内理绪的房子吗?”声音由上而至,听得龙崎一抖。
半天,龙崎才忍痛从喉咙里憋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他不想死,他要活下去,这是人的本能。
男人听到回答,便再没有搭理那小鬼,又继续向前走去。
男人走到离理绪隐藏的地方只相差不到一米的地方了。
理绪算计好距离时间,然后突然冲出来,向那人心脏开枪。
一,二,三……总共是三颗子弹射进男人的心脏了。
男人因为冲里坐倒在地板上,就在理绪将枪口对准男人脑门的时候,男人抬起了头。
“今……里老师……”因为强烈震惊而缩小的理绪的瞳孔不断颤抖着。
这是不可能的吧!
而此时,男人却动作飞快的打掉理绪手中的枪,一把卡住她的喉咙,把她逼靠着墙。
男人用闲下的一只手拂了拂心口,仿佛无事一般。
“防弹衣么。”虽然震惊万分,理绪还是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了。
“当然。”
“你和今里老师是什么关系?”
“应该是父子呢,不过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男人狠狠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手上的分量更种了,理绪不住的咳嗽。
“来讨债了?”理绪放松全身,顺带的闭上了眼睛。
男人没有说话。
躺在相隔几米远的位置的龙崎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十几年前,为了防止猎人泄露信息给鸣海步,理绪在学校的走廊上杀死了今里老师;而现在,这个长得和今里老师一样面孔的儿子,找上门来了。
果然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你和今里老师长得很像呢。”她顿了顿,又说,“说吧,今天来的目的。”
“我要杀死你。”
“那就动手吧。”
男人设想过无数种状况,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目前这种状况。
“阿姨!理绪阿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龙崎,听到这种对话,便着急起来,冲着理绪叫嚷起来。
可是没有人理会小鬼的叫唤。
男人从腰见抽出一把匕首,“还记得么?这把匕首,和当年那把一模一样呢。”
男人说着,就把那把亮晶晶的匕首插入理绪的胸腔。
理绪感触着刀身的冰凉,在男人松开颈部的手后,缓缓倒下。
“今里吧……之前……真是……对不起了……”
“阿姨!阿姨!”龙崎忽然就有了力量,忘记浑身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扑到理绪身边。
男人看着手上的血迹和倒地的理绪,忽然的就歇斯底里的叫起来,然后跑掉了。
“我打了电话,过一会就能送你去医院了,你千万要挺住!”龙崎的眼眶里有东西在闪,却没有落下。
“没用了……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那双小小的柔软的手拂上龙崎的脸颊,清泉涌出。
“给你的……东西……在……装饰品……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是再也听不见,那双柔荑垂下。
她终究是走了呢,嘴角似乎微微上翘。
在那个花开变色,月亮发红的夜晚。
龙崎从暗门中找到了理绪留给他的东西——一张写了几句话和一个地址的纸。
龙崎:
看到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去英国伦敦那个地址,找渡,他会帮助你。
地址:XXXXXXXXXXXXXXXX
竹内理绪
龙崎拿了这张纸条和所有银行卡、存折,在警察赶到之前离开。
第二天的报纸上赫然登着:天才爆破专家昨日遭歹徒袭击在家中被杀。大版大版都是那个女人的丰功伟绩。
龙崎才想起从前的想法,自己和那个女人不是平行线,而是两条抛物线,倒扣的抛物线。
再后来,有了世界著名侦探L。
龙崎吃着蛋糕的时候,有时会想到抽屉里那张泛黄的纸片和当天的花及月亮。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的,那些疯花,血月的事情,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