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还倾》故人知酒

1、第 1 章

　　第一章被罚下山
　　月落于西上，撒下一地光辉。
　　阴森森锁妖塔顶斜斜地躺着个人。片刻，一个酒坛子从锁妖塔滚了几圈后坠下，紧接着就是‘啪’地一声，化为碎片，引起了路过的一行人注意。
　　“何人擅闯锁妖塔！”天界神修院第一百二十八代排行第一的长弟子长凌向锁妖塔上的人发问。
　　话音刚落，随长凌同行的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排行第七的弟子昌月突然指着锁妖塔上的人影喊到：“大胆，神修院第一百二十八代第三十二号陌少千竟敢擅闯锁妖塔！”
　　女音振振响着，奈何那锁妖塔半天没个回响。
　　见状，昌月当然不甘心，她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整死她的好机会，怎能善罢甘休！
　　“师兄！你看！那人确实是是陌少千没错。”昌月见一旁的师兄半天没下决定，抓紧时机提醒道。
　　要知道长凌既然是神修院新一任长弟子，就代表着他有着掌管神修院的半份职责。
　　长凌闻言皱眉，心想着这个排行三十二的师妹是个出了名的闯祸惯犯，几位师尊都因为她头疼不已，所以他就在想，他要不要这次就索性放水一次，也免得让几位师尊头疼，再说了，他就算今天这次放水也不算是头一次了。前几年的时候，有一次，他跟一位师尊外出办事，却在门口好巧不巧正撞见陌少千醉得不醒人事地躺在神修院大门口，那位师尊竟然当做没看见似的坦荡荡跨过酒坛子直接催促着他走……
　　自那以后，陌少千在神修院闯祸挨罚的消息一年比一年少，这其中的原因——他想，神修院众地子中恐怕也没有谁比他这个长弟子更清楚的了。
　　于是，长凌怪咳嗽了一声道：“最近师父师尊他们正为天水河的战事烦恼，这种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们了，这……”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昌月就听不下去了：“师兄，什么叫小事？陌少千都擅闯锁妖塔了还叫小事！”说完她不甘心地瞪着远处锁妖塔上的人影，“大胆陌少千，竟敢擅闯锁妖塔，还不快下来领罪。”
　　长凌皱眉：“好了，昌月，今晚的事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你快回去。”
　　“不，大师兄你身为神修院新一任的长弟子为何要偏袒她！其他师兄弟可都在看着呢！”昌月知道长凌有意偏袒陌少千气不打一处来，“五师兄、六师姐、十二师妹，你们可都看见了，今夜陌少千擅闯锁妖塔！”
　　被昌月点名的几位弟子明显是有些为难，虽然陌少千的确是犯了错还是大错，弄不好是要逐出神修院的大错，但大师兄又有意偏袒……
　　忽然，一个酒坛子朝神修院的几个弟子跟前飞来，‘啪’地碎掉。
　　因为事发突然，昌月还退后了一步，再观其他人，也是略微吃了一惊。
　　“陌少千居然还了喝酒。”六师姐用微微吃惊的语气说道。
　　昌月闻言继续向长凌说道：“师兄，你看，这次陌少千还偷喝了酒，罪加一条！”
　　长凌这次不仅皱眉了，还抿嘴了，周遭在这时候变得安静了。
　　昌月知道这是大师兄不悦的征兆，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却在这时，那锁妖塔上的人影突然动了动：“啊，吵死了。”
　　昌月：“大胆陌少千，你还不快下来。”
　　“困死了，你们快走吧，等我补完觉就去师父那领罚。”说完，陌少千打了个哈欠，翻了身斜斜地躺着背对着他们。
　　昌月见她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怒气更甚，脚尖离地直接奔锁妖塔上的那个人影去。
　　长凌见状心里一沉，坏了，这下他有意放水也是不能了。
　　待昌月近到陌少千跟前时，以为陌少千真的是睡死过去了，她的心里有了几分得意，这下她一定要陌少千吃够苦头才行。
　　哪知昌月还没碰到人的衣边，人就忽然起开了。
　　原本就清冷的夜晚在这时变得更加冷寂，周遭一片肃杀。
　　皎洁的月光从陌少千的身侧照过，将她一袭月白色长袍清晰地呈现出来，白日里袍子上看起来轻轻浅浅的九色花纹也在这时候变得妖异明显。
　　那样别致的九色花纹昌月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一时竟被吸引住了。
　　正在她愣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大师兄高声一喝： “昌月小心。”
　　还未待昌月反应，陌少千已经直接冲过来，她周身的凌厉之气先她一步只往昌月身上扑。
　　好在昌月最终还是勉勉强强地躲过了陌少千的第一招。
　　一招没报复成功，陌少千并不作罢，眼见锁妖塔下面的人都在劝两人就此打住，她勾了勾唇：“原来这么多人在啊。”
　　声音带着三分傲慢、三分沉闷、两分怒意、两分不耐烦，听起来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陌少千忽然勾了勾唇角，轻轻一笑：“不过没关系，人多正好。”
　　背对着月光的她，整个表情都埋在了阴影里。
　　话音一落，她又开始向昌月出招，招招快！准！狠！且招招致命！
　　锁妖塔下面的人知道，陌少千怕是动真格了。
　　毕竟，陌少千在神修院向来是爱闯祸的，可从来没跟谁打过架。。
　　所以，他们断定陌少千此番不会善罢甘休的了。以前昌月刁难陌少千，陌少千顶多是动动嘴皮子功夫，从来没跟同门打过架，而现在……
　　长凌已经闯入锁妖塔禁地之内，直奔打斗的两人去，这时候的昌月剑已脱鞘。
　　很明显，昌月打得很吃力，她还是逞强地边打边说：“陌少千，还不认罪？”
　　“认罪？”陌少千阴森森地笑着，“彼此彼此，你擅闯锁妖塔与同门弟子斗殴难道不是罪？”
　　“你故意的！”幡然醒悟的昌月在高空往后飘了飘。
　　“我又为何无聊到费劲心思骗你到这里来，若不是你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我，你怎么会跑进锁妖塔禁地！我说昌月，都这么多年了，咱们今晚借此良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如何？”陌少千此时此刻哪里容得昌月逃跑，身如箭发一般逼向昌月。
　　昌月闻言大骇，她从未感受到来自陌少千身上如此强烈的……杀气。
　　今晚上她是吃错药了吗？
　　好在长凌已经挡在了昌月跟前，为昌月挡了一招。
　　陌少千见长凌出手，似乎是想打算绕过他。
　　“够了，师妹收手吧。”长凌蹙眉向陌少千说道。
　　陌少千闻声直盯着长凌身后的人，而后勾唇冷笑：“昌月，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对昌月说完，她的视线又转向长凌：“师兄，你让开吧。”说完，陌少千手里的长剑不知何时再次指向昌月。
　　昌月见状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
　　长凌见陌少千今日的举动在心中起疑。今日他奉师父的命令带着几个师兄妹出神修院办事，夜里回来要去师父那复命，刚好要路过锁妖塔，酒坛子刚好在路过的时候摔碎……
　　昌月也隐隐觉得奇怪，以前，无论她怎么使计陷害刁难陌少千，陌少千总是不屑与她计较，可今日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把长剑对着她，仿佛下一秒就会要了她的命。
　　“长凌，我敬你是大师兄，并不想对你不敬，所以，请你让开！”陌少千最后一次劝长凌。
　　长凌却半寸未挪。
　　下面的人闻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陌少千的修为乃是众弟子中的一流，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众师父师尊对她格外看中，犯错也罚得轻一些，以前犯错她也只是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如今她若是对大师兄动手，那将被视为大不敬，若是这样……若是这样……
　　下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想后果，上面的人已经打起来了。
　　长凌不让，陌少千果真对他动了手。
　　但是，修为极高的陌少千跟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长凌对打，谁又会赢了。
　　奈何神修院有明确规定弟子不得斗殴，所以在神修院发生修为大比拼的事件少之又少，更何况长凌平日里帮他们指点不足的时候也只是点到即止……
　　怎么办？他们好想知道陌少千跟长凌谁更厉害，他们好想知道，可又不得不去劝架……
　　上面的昌月已经在陌少千跟长凌过招之际偷溜出了锁妖塔禁地，她脚尖刚着地，就听见了师父的声音。
　　“发生了何事！”神修院掌管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的师父赤留听到响动，立刻赶来了这里。
　　同赤留一起来的，还有两名男子，看其装束，倒像是一主一仆的外来仙者。
　　昌月见状赶紧溜到赤留跟前：“师父，陌少千偷喝酒擅闯锁妖塔禁地，大师兄上前劝阻，现在两人打起来了。”她满脸委屈，正要继续添油加醋地向师父诉说陌少千的罪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师父身后的两人，双眼当即瞪得老大，嘴巴张的老大能活活吞下一个鸡蛋：“太……太太子殿下。”
　　然而被称为太子殿下的男子目光久久停留在锁妖塔上空。
　　赤留：“陌少千，你还不住手下来随师父走！”
　　话落，陌少千虽有不甘心，却收了手里的剑，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凌，低声说了一句：“对不住了。”
　　接着，她率先出了锁妖塔禁地，到了赤留跟前双膝下跪：“师父，徒儿知错了，请师父按规矩责罚。”
　　赤留撸了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沉吟片刻，转身对身后的太子恭敬道：“请太子殿下容老夫处理完琐事，再来和殿下议事。”
　　太子这才陌少千那里将目光收回：“无妨，先生慢走。”说着，太子向赤留拘礼示意。
　　赤留回礼点头，转身：“长凌，你好好招待太子，陌少千，你随我来。”
　　长凌：“是，师父，弟子领命。”
　　跪在地上一直垂着头的陌少千低低地回了句：“是，师父。”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跟在赤留后面走。
　　长凌也及时地到了太子跟前行了个大礼之后道：“太子，请随我去议事厅。”
　　话落，太子微微抬手。
　　长凌看在眼里不知所云，却听见太子开口。
　　“她犯了什么罪？”
　　长凌微微错愕，却也不敢多问，可陌少千触犯神休院神规一事，是神休院内部事宜，一般是不得让外人所知的，可对方是太子，这可如何是好……
　　长凌思量半天，正盘算如何开口，一旁的昌月插上了嘴。
　　“太子，你今天怎么来了？”昌月一脸羞怯，两边脸蛋儿各有一朵红云，若不是现在是晚上，怕是早就被旁人看见了。
　　只是那太子并没有看她，久久没听到长凌的回答，便顺着赤留和陌少千离开的路走了，身后的侍从也跟了去。
　　陌少千跟着赤留去了平常弟子参拜的神修大殿。
　　似早有准备似的，殿内集满了师尊长老，陌少千一进大殿就感觉到了无数道目光朝她奔来，她也没多想，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后，便跪在地上。
　　赤留：“陌少千你可知罪？”
　　闻言，陌少千微微抿了抿嘴双膝跪地道：“徒儿知罪。”
　　赤留： “你说，你错在了哪？”
　　威严密布的大殿，众师尊长老齐聚一堂，烛火爆着灯花，陌少千面色凝重。
　　“ 弟子有罪，私自出院偷喝酒。”
　　赤留：“还有呢？”
　　陌少千正要开口，抬眼望去，正撞见几个长老正互相递眼色几个师尊似乎在叹气。
　　陌少千再答： “ 擅闯锁妖塔，弟子有罪。 ”
　　“还有呢？”
　　“还有？”陌少千皱眉，“公然在神修院挑事斗殴，对同门师兄不敬！”
　　“大胆！”赤留忽然高声一喝。
　　陌少千长眉一拧：“师父，参与斗殴，对大师兄不敬这些恐怕也没有擅闯锁妖塔的罪名大吧。”
　　天界锁妖塔看压着历代凶恶的妖魔鬼怪，因此格外受天家人的重视，故神修院也有明文规定，擅闯锁妖塔禁地者将会被送到荒芜山。
　　陌少千都说道这份上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听得赤留眼皮跳跳，他暗自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几位师尊长老。
　　这时，陌少千突然将头磕在地上：“徒儿擅闯锁妖塔禁地，此乃大罪，理应将徒儿关押在荒芜山九九八十一年，请师父赐罪。”
　　荒芜山是什么地方？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上被烤的就像是地狱岩浆，当日落西山之后，地狱岩浆立刻冰封千里，暗黑的天空还会下着冰凌。
　　那样的生存环境，凡人恐怕熬不过一刻钟就一命呜呼了，就算是神仙能从那里熬过八十一年，能出来怕是只剩下半口气了。
　　就算陌少千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也讨不到丁点好处，那她为什么要明知故犯呢？
　　“你倒是很清楚，”赤留单手背后，转身：“神修院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陌少千行为乖戾，惹是生非，目无尊长，现经神修院的各位长老师尊的一致决定将其赶出神修院，并永不得踏进神修院半步。”
　　并没有罚她去荒芜山而是把她赶出去。
　　陌少千眼里出现了从未一阵慌乱、无措： “不，师父，你应该将徒儿押进荒芜山，而不是赶徒儿走！。”
　　“师父念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没了实在是可惜，再则，你今日能擅闯锁妖塔，以后还不知道你会犯什么错，所以，你还是走吧。”赤留说得十分惋惜，其实赶走他也不是他的本意，而是众师尊长老的一致决定。
　　陌少千薄唇微抿片刻： “如此，我明白了。”她说的不是‘徒儿’而是‘我’。
　　“明白就好。”赤留虽不知道陌少千经历了怎样的一翻思考，但他们此番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陌少千再次朝着师父师尊长老郑重的拜了拜，便转身离开，没有不去荒芜山的兴奋，也没有被赶出神修院的难过。
　　此时天已大亮，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雪，神修殿外聚满了人。
　　走出大殿的陌少千看着满地的雪有些发懵，紧接着眼前就站了个人——雪罗，同代排行三十六。
　　雪罗担忧地问她： “师姐，你怎么样了。”
　　“没事，只是你以后不用叫我师姐了，我被赶出了神修院。”一边说着，陌少千的视线朝周围一扫，然后停在某个地方。
　　那里有长凌正朝她这走来，眉宇尽显稳重。
　　长凌：“师妹，此次一别，保重。”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
　　陌少千在心里冷笑。
　　“师兄，这些年来多谢。”话落，还未等长凌反应，陌少千迅速从他身侧抽出柄长剑刺向了他的后方。
　　原来，在长凌身后的一段距离外立着太子和他的侍从。
　　事外人见状都楞在了原地，吃惊地看着那一幕。
　　长凌暗道不好：“陌少千你干什么……太子小心。”
　　然而那太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沉默地看着带着剑刺过来的人……
　　刹那间，只听得铿锵一声。
　　是太子的侍从挡了陌少千那杀气凛凛的一剑。
　　太子周遭的雪竟被冻在空中，唯有那一袭玄色华袍微微拂动……
　　“华庭，住手。”太子冷静沉毅的声音响在在场每个人的耳里，似毫不在意一般，见侍从不为所动，他继续道：“华庭，本太子让你退下。”
　　华庭欲言又止，却看到了太子眼里的警告，才退到太子身后，可手里的剑拿得稳稳当当。
　　看在眼里的陌少千狠狠地瞪了太子一眼，之后扔了剑，大踏步从太子身边擦肩而过。
　　公然袭击太子，还能全身而退，着实令众人大为吃惊。

---

作者有话要说：　　陌少千:今天打你就是挑了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