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离》西西米露

3、杏花村

　　搭车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海心她是来祭拜谁的呢？是朋友，还是不知名的表亲？据我所知，她家里去世的人大多不埋在这里，都是要迁回祖坟的。
　　算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管若彤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多穿衣服，感觉这边的气温很低的样子，我说，我有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你要好好吃饭，不要将就。
　　像情侣一样拉着闲话，却始终不能做一对真正的情侣。何其可悲。
　　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已经飘起了细雨。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师傅，您知道有个饭馆儿，叫杏花村，在上海路。”
　　“哦，知道，去那儿？”
　　“嗯。”
　　“好嘞。”
　　杏花村，是母亲生前最爱的一家饭馆儿。这里的沈爷爷，有一手了不得的手艺。据说每年都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大官儿，大商，整个酒楼，几乎每天都座无虚席。小时候，我常趁着课余，偷偷跑过来学厨，这一学，就是十几年。母亲为此，还在这里买了个专门的包间儿，二楼，推开古色古香的窗户，可以一览湖光山色，平日里都锁着，今天，我倒可以享享福了。
　　服务员儿打开门，里面倒是清新干净，看来是经常打扫的。至于母亲为什么会独独偏爱这个包间儿，我不得而知。这些问题都随着母亲的去世，变成了遥不可追的记忆。
　　刚坐一会儿，这家店的沈爷爷，就颤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看到我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老泪纵横。
　　“沈爷爷，我回来了。”我也红了眼眶。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老人家最听不得离别远走的话，我只能违心骗他。他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了。
　　“不走好！不走好！海丫头啊，就不会再来找我哭了。我年纪大了，看她每天食不下咽的样子，也难过啊。你们俩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既然都拜了我当师傅，我无儿无女，这杏花村，就是要传给你的。”
　　这般深情厚谊，我如何当得起啊。
　　“爷爷，今天我来下厨，您看看我的手艺长进了没有，怎么样？”不想再说那些伤心的话题，我只能强打精神，哄老爷子开心。
　　老爷子拿出手绢擦了擦泪，倒也不客气，直接把一套行头脱给我，催我快去快去。
　　起锅，颠勺儿，熟悉的动作，深刻的记忆，原来，很多东西，是从来不会被忘记的。只是我们，总害怕去想起。
　　异常酣畅淋漓的体验，不得不说，这是我三年来少有的欢愉。当食材在精心的烹调下展现它应有的价值，过程中流的汗水，又算得什么？这些东西不会骗人，只要付出真心和赤诚，就会回报你。
　　十二道菜，是从小沈爷爷手把手教的，我的青春和记忆；是我拉着海心尝遍每一道菜里的我的真心。三年来，我隐藏了记忆，丢掉了真心，难道说，这就是我的成长？
　　菜全部上齐了，等我擦着汗进包厢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就这汾酒，吃了起来。
　　“不错不错，这味道淡了不少，不像以前似的，为了味美刻意用料。”老爷子吃得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诺尔，你长进了。”沈爷爷慈祥地看着我，冲着我微笑。
　　是啊，长大了，不再那么刻意求全，放过菜，也放过自己，才能解脱。
　　就着饭吃了些许，和沈老爷子喝了几盅，就快下午了。菜品剩了不少，沈老爷子说不妨，先放着。我只得起身，先送他回三楼的休息间。沈老爷子无儿无女，没有家眷，这饭店，就是他的所有。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紧紧拉着我的手，我能体会他的不舍与留恋。人老了，就活得更明白了。吃了我的菜，就知道我会不会留下了。
　　“诺尔，我不知道你和海丫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就问你一句，你这次要再走了，将来真的不会后悔吗？”沈爷爷幽幽问道。
　　后悔吗？我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