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哨向叶邱】并肩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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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长得有点像地球上的深海霸王乌贼。头大而顶圆，头颅正中央生独目，有八根长满了吸盘的强劲触手，吸盘边缘带利齿，在宇宙中狩猎的时候，习惯用那八根触手将猎物绞杀，然后撕碎，最后由吸盘吸收进体内。
我假扮哨兵在哨兵学院里学习的时候，曾经在图书馆的影像室里看到一段饕餮捕杀星际鲲的视频。
视频里巨大如小山的星际鲲也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鱼被两头饕餮绞杀成几段肉块，然后十六条触手齐用，肉块被撕成了肉末，饕餮像遨游一样游了几个来回，星际鲲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一点肉末骨渣都不再存在，而酒足饭饱的饕餮们随后便慢悠悠地离开了。
如此可怕的星际怪兽，如果不谨慎应对，整个小行星顷刻间被覆灭完全不成问题。而在此之前的数百年间，星际怪兽已经毁灭了无数的行星，许多原本丰饶美丽的星球在短短数百天内就被星际怪兽们吞噬掉了所有的能量，变得冰冷而死寂。
人类与星际怪兽间的战斗，已经至死方休了。
随着倒数声的结束，“尼克洛斯”粒子环日加速装置应声启动。粒子束环绕而来的时候我甚至什么都觉察不到，只觉得睁眼闭眼间，饕餮和机甲就已经传送到三光年之外了。
突如其来的地点转换让饕餮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而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绝佳机会。
饕餮的头颅的确很大，然而大脑却只占了头的数十分之一，其智商偏低，多保留本能意识，人们将其统称为“兽性”。况且它们的大脑与身体相比是如此微小，操作身体起来其实十分吃力。
其实在如今的战场上，在如今的以宇宙为战场的战争中，庞大的存在多数都是外强中干的角色。
眼前的屏幕中浮现了一张三维星盘，上面有许多红点与蓝点在闪烁，红点表示敌人，蓝点表示友军，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红蓝点有的出现有的消失，只有雷达光标在永恒不变地旋转、扫描，扫过每一个光点。
“快，向导们把精神网架构起来！”频道里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有些焦急，但既然能指挥，大概也是个中队长级别的存在吧。频道那头似乎还有些敲击的声音，我能清楚地听出来有好几个控制机甲的操作，想必那头的战斗十分激烈。
“邱非少校，邱非少校，这里是指挥塔，收到请回复。”
耳机里传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以前当我还是嘉世的新兵的时候，我也曾有幸在频道里听过这个声音——苏沐橙中校，S级向导，曾经单独率领五十位A级向导完成了操控嘉世当年的恒星级武器“阿瑞斯”的定点打击，摧枯拉朽的伽马射线激光束的半径哪怕连个排球都比不上，可是所到之处碰触到的饕餮、混沌等星际怪兽无一不被烧成焦碳，更是射中了怪兽母体的大脑。
这可不是任何一个向导都容易做到的，要知道，操控这种宇宙级武器，就算是等级再低的譬如白矮星级武器都不是单独一个向导就能操控的。
每一个宇宙级武器等级的提升所带来的操控人数有的时候可能会是数量级的提升，当然这也和向导自身的等级以及精神触须的情况有关，也不是白纸黑字就能描述得清的。但苏沐橙中校却能凭借一己之力率领五十名A级向导完成恒星级武器的定点打击，目前为止，这个记录在联盟中史无前例，也令后人望尘莫及。
“收到，这里是邱非，请指挥塔指示。”我赶紧回答。
没有想到那个人不在，但苏中校还在，这让我有些安心又有些感慨。
“你现在所看到的是兴欣正在研发的一种实时战略导图，由前线向导与后方向导联合构建精神网完成，你初来乍到没有经过训练，还请注意不要扰乱精神网。”那头说话毫不客气，不过这的确是苏中校的作风，我赶紧应下，那头的中校似乎呼了口气出来，接下来的语气温和了很多，但却透露着疲惫，“我没有想到你会来。”
“我以为您会知道我的目的。”我熟练地操作白虎VI躲开了饕餮横扫过来的触手，张开精神领域迅速找到了它的大脑位置，用电磁炮对着那个位置来了一下。
“但是显然你来的不是时候。”那头叹了口气，“你先消灭饕餮吧，回来我们再谈。”
“是。”
频道里变得悄无声息，这让我一时半会儿不习惯，胸口似乎被什么千斤坠坠着，压得我难受。
我切回了作战频道，频道里果然热闹非常，有人喊着“A3区饕餮已清完！”“C3区小队求支援再不来就团灭了！”等等，听起来有些兵荒马乱，但是战略导图上的红点却消失得很快。
这场战斗有惊无险，但战损率仍然存在。
我从机甲上下来的时候，有不少机甲被送到了维修中心，还有些士兵满脸是血地被抬了下来。我一问整备员，才知道这场战斗没有死亡率已经是万幸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们那个人的去向，但从苏沐橙中校的语气中我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顿时又怕自己的询问会泄露了什么机密而引得底层士兵恐慌。
毕竟我已经恐慌了，胸口坠得难受，像被心跳一下一下地往深渊拽去、沉去，可心脏却慌乱得像是找不到引力一般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宇宙中漂浮。
曾经……曾经我和那个人有建立过一个特殊的精神连接，可是这个精神连接却几乎没有任何用处，我无法感知连接那头那个人的状况，哪怕距离再近也无法探得他思绪的一角。这个连接不是普通的精神连接，甚至比短暂的精神连接更没有效果——它甚至无法完全梳理那个人的精神海。
这是我的问题，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向导，也正因如此，就算再抱着不切实际的痴妄幻想，我也不可能付诸行动。
因为我不配。
在去找苏沐橙中校的路上，我想起了十五岁时向导塔对我的评语：
“精神触须发育期强行用抑制剂抑制并伪装哨兵长达五年，向导信息素失衡，精神触须发育不完全且产生不明变异，不具备安抚哨兵精神海作用，精神力尖锐极具攻击性，总匹配率约等于0。”
“总匹配率约等于0”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和我匹配度高于50%的哨兵。而在如今，但凡是一个正常的向导，和任意一个哨兵的匹配度都有几乎大于50%，而向导塔和哨兵塔批准一对哨向结合的前提条件就是匹配度大于85%。
我喘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从向导塔回来后我把这个结果告诉向导朋友的时候，有的人居然还很羡慕。与任意一个哨兵的匹配度都不可能高于50%意味着我这辈子再也不用担心身不由己的结合热——《哨向关系学》中明确写到：“一旦匹配度超过80%，哨向双方极有可能引发结合热。”
向导们觉得这个代价很不爽，毕竟结合热方面向导永远都是被动诱发的，但结果却让他们承担——必须与那位哨兵结合，不然双方皆残废。
这在向导看来跟计划婚姻强娶强卖没什么区别，再加之长久以来的一些哨向之间的矛盾，“被强制诱发结合热”几乎令向导厌恶至极。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个判定对当时的我来说太刺激了，几乎毁掉了我所有的希望，青春期所有瑰丽的痴心妄想在那一瞬间被现实和自作自受焚烧殆尽，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感受到当时仿佛窒息了一般的诊断室，山一般的压力镇压下来，我的脊椎都差点被压弯。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怪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可是事情已造成，我再怎么懊悔也没有用。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操纵机甲，为此以参军为目标。可是当时机甲只有哨兵能驾驭，普通人和向导都不行，我只能希望自己成为一名哨兵，将来能驾驶机甲在星际穿梭。可是造化弄人，我成了一名向导。
父母也不希望我是一名向导，所以他们帮我隐瞒了身份，注射了抑制剂和哨兵信息素，让我伪装成一名哨兵生活，后来还甚至考上了哨兵学院并在里面读了五年书。现在想来这个行为简直就是罪大恶极，被法律明令禁止，可我的父母却还是这么做了。
我向卫兵说明了来意，卫兵带着我兜兜转转找到了苏沐橙中校。指挥室里乱糟糟的，中校在文件堆里抬起了头。
我赶紧敬礼：“邱非报到，请中校指示！”
却不料苏沐橙中校笑了笑：“这么生分？以前都叫前辈的。”
全宇宙的向导都是从向导学院里出来的，硬要说辈分几乎很多人都能以前后辈互称，但我以前这么叫她是那个人要求的，再加上又在同一个部队服役。至于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头，不过既然是中校所说，听她的指令是下层必须要做的，于是我又说了一遍：“邱非报到，请前辈指示！”
中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一旁先前所见的陈果陈中校也笑了。
我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只好装作淡定。
“你叫邱少校来干什么？”我听见陈果中校问。
苏沐橙中校笑了笑：“你不知道他？他可以算是叶修的徒弟。”
“啥？！”陈果中校大吃一惊，一脸不敢置信，“叶修居然有徒弟？”
猛然听见那个人的名字，我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一下，我赶紧安抚了它，并解释道：“并不是徒弟，只是承蒙叶……”我顿了顿，“叶上将教导过一年。”
尽管那个人现在已经不是上将，只是个上校，但我还是坚持这么叫他。
陈果中校有些吃惊：“叶修可是哨兵，请他去教导学生不是只教哨兵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果不其然就听见苏沐橙中校把那档案上不存在、但联盟里却几乎人尽皆知的经历说了一遍。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再度装作淡定。
“牛逼诶！”陈果中校感叹。
“是我不懂事。”我低下了头。
这个错我是认的，要不是我一时任性，也不会造成之后的后果：我的父母和那个人差点上了军事法庭。
“不不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陈果中校说，“其实我觉得让向导驾驶机甲没什么……你看，主要还是联盟逼……破事多，把机甲课和体能课加到向导学院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我没料到陈果中校会这么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倡导向导同样也要上机甲课和体能课是那个人一直坚持的，他说：“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甚至是普通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就算在生理上的确具有些微的差异，但是我们却不能否认没有人能做到。避开特性不谈，哨兵能做向导的事，向导自然也能做哨兵的事，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一片天。”
也正因如此，他在知道我是向导之后居然也帮我隐瞒了下来，不然凭他当时五星上将又外号“斗神”的身份，军事法庭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去。
可这个提议联盟主席不同意，五星上将也没有办法。
“所以这下子你理解了吧？”苏沐橙中校道。
只见陈果中校脸色一凝，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点了点头。
我察觉到气氛突然凝重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角。
终于要说到那个人的事了么？
我其实早已心急如焚，但却不能问，毕竟我是下级，不能对上级无礼。
其实也不敢问吧？怕知道那个人出了什么状况，怕那个人出现——意外。
不会的不会的，他可是斗神啊。我心跳如雷，不好的预感却在脑中翻江倒海，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涌现，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
来到兴欣算上作战时间已经有八个小时了，可是我却始终没有收到过一丝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苏沐橙中校沉默了片刻，用沉重的语气说：“就在你去兴欣塔报到的时候，叶修给兴欣总部传来了最后一条讯息后，与义斩部队同时失踪于黑色星海三角。”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晃了晃，赶紧站稳了。
黑色星海三角，那是联盟星域边疆中一片混乱之地，里面风暴呼啸，磁场紊乱，没有人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因为听说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
我深呼吸一口气，直视着苏沐橙中校的眼：“报告中校，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说。”
“请问兴欣与义斩部队是否有受到攻击？”
“系统显示：无。”
“请问兴欣与义斩部队出航的目的是什么？”
“巡逻。”
“请问叶上将的最后一条讯息是什么？”
“‘邱非’。”
我一怔：“对不起中校，我……”
苏沐橙中校打断了我的话，说：“叫前辈。我的意思是，他的最后一条讯息就是——‘邱非’。”
刹那间我的脑海里一阵翻涌。
难怪不得陈果中校和苏沐橙中校对我的态度中带着一丝试探，原因就在此。
她们应该是怀疑我和那个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以至于他的最后一条讯息就是在提醒我，要我为她们解惑。
可是我……我和他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从他离开嘉世后，我和他之间再也没有见过，很多次我也想和他联系，可是他又不喜欢戴光脑，也没有通讯号，要联系必须走军用频道，我又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去用这个。至于那个可有可无的连接……真是不提也罢。
“我并不知道叶上将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说，“从叶上将离开嘉世后，我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不然为什么会按捺不住费尽心思也要调来兴欣……不就是想见他一面吗？
就算他又和主席打报告把我调回去我也心甘情愿，这样也好过我留在了兴欣，可兴欣没有他。
我知道这对于指挥官来说太不敬业了，可我……
苏沐橙中校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我忙问：“前、前辈，您有派人搜寻吗？”
“刚打完饕餮就派人过去了，可是——”她摇了摇头，“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最后探索到的他们的信号就在黑色星海三角边缘，不排除被星际风暴卷入的可能。”
我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都无法令自己冷静下来。
“有向军部申请大规模联合搜索吗？”
“没有。你先冷静一下，我会向你说明情况，此外还有些事要你配合……”苏沐橙中校说着，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把我凌乱的精神触须缕清了，“你啊，明明是个向导，结果自己也照顾不好自己，的确像那些傻不拉几的哨兵。”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的精神体放出来看看。”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来我的精神体已经有三个月没出来了。星际旅行的时候我没敢放它出来，这会儿肯定要生气了。
我赶紧把它放了出来。
陈果中校吃了一惊：“是狼？”
我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精神体。它果然生气了，冲着我嗷呜叫了一声，扭过头不想理我。
“真的很少有向导的精神体是食肉动物，一般来说都是性情温和的食草动物或者是软体动物。”陈果中校说。
苏沐橙中校点了点头：“所以说，邱非可以说是最接近哨兵的向导了。”
我在心里摇了摇头。我不是向导也不是哨兵，我只是个怪异的存在。
“小邱非，接下来的话你要牢记在心，不要告诉任何人，有人问就更不能说。”苏沐橙中校道，“我虽然不明白叶修发过来的最后的讯息为什么要提到你，但是我怀疑，你是他的一个神秘计划中重要的一环，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向军部求援的原因。我想你也觉察到过，早在他还在嘉世开始，他就一直在调查什么，直到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和一起消失了的义斩的孙哲平之间联系十分密切，似乎要准备行动了，我怕联系军部会破坏他的计划，这才迟迟不肯求援。而你刚来兴欣，和谁也不认识，我需要你全力调查这件事。如果需要离开R-234U也可以，这里距离首都星有十三万光年的距离，你若想要离开调查，我们会为你打掩护。”
我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可是苏沐橙中校的脸依旧坚毅：“我需要你追寻他的足迹，找到他。尽管这可能是你一个人的旅途，但是你要明白，兴欣全员与你同在。”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哨向叶邱】并肩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