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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四、

      三坛子酒,大多被解宏远灌进了肠腹,途中他又溜去一边的马厩解手,回来只见洛尘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和他离去之前一般无二,不由展颜而笑:“你被我说闷了是不是?我不说了,你那床借我睡睡。明天我走之前肯定多给你些小钱!”

      他话说完,老实不客气地一纵到洛尘床边,解了佩剑搁在床内,脱了靴子,和衣便往里一滚,扯了被褥,侧身朝洛尘笑:“你这床收拾得挺干净的,嘿,是不是那小馆儿常来这陪你?”

      洛尘转过身子,对着解宏远轻轻摇头。

      “你俩不是一对同命鸳鸯?”解宏远打了个呵欠,“是了,大师兄跟我说过,绣花里的鸳鸯戏水图啊,那两鸳鸯都漂漂亮亮的,可全是雄的,雌鸳鸯灰扑扑不起眼呢。”

      没要洛尘回应什么,他翻身仰躺,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洛尘,他从前对我太好,教过我太多,帮我护我,舍命救过我,我再恨他,也忘不了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停了停,解宏远恢复了慵懒的口气,“是啦,忘了你是哑巴。睡了睡了!”

      洛尘当即吹灭了桌上的灯。

      解宏远行走江湖、餐风露宿的日子不能算短,习得的一大本事就是只要想睡,哪怕在沟渠里也照样能打上个实实在在的盹,何况这回躺的到底还是张床,他这一夜下肚的全是烈酒,其中又没使上任何取巧敷衍的路数,再怎么千杯不醉的酒量,也小有些吃不消,含含糊糊地向洛尘招呼了一句,让他要是困就一道同床挤挤,便真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晨光穿过窗棂纸透了进来,屋内已是亮堂了不少。

      解宏远往屋内一觑,只见那洛尘竟然还是端坐在桌边,纹丝不动,就像给定在了凳上,饶是他厚颜无耻,也不由心生愧疚,翻身下床来,抹了一把脸,凑过去轻轻拍了拍洛尘的肩膀。

      洛尘一惊而起,差点便和解宏远撞成满怀,解宏远忙将他拽稳了,看着那双血丝密布的眼,轻笑道:“别那么大惊小怪。你就坐了一晚上?怎么不上床睡?我都醉成那样了,还能对你图谋不轨吗?”

      他见洛尘低头,面上似有赧色,想到昨夜自己的荒唐行径,玩心顿起,一把揽过洛尘的腰,就要往那张伤疤纵横交错的脸上亲,洛尘大惊,奋力推开解宏远,眼中满是愠怒。

      解宏远大笑起来,解开腰带上的钱囊,往桌上一放,走到门边,却又回头,踌躇了片刻,敛了笑意,向刚从惊愕中回神,抓了钱袋欲上前的洛尘拱手道:“小弟嬉闹无度,钱物只为谢罪,洛兄无需推辞。多谢洛兄昨夜无言解语,就此别过,洛兄珍重。”

      洛尘果然僵住了,那一瞬,解宏远不再是昨夜的泼皮无赖或失意青年,他又成了江湖名门正派的子弟,进退有度,谦恭守礼,洛尘不觉攥住了解宏远的钱囊,止步不前,原地向解宏远回了一个拱手礼。

      解宏远见状,颇有些不忍,然转念一想,两人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怕毫无交集,自己身负师门重托,即便再踏足“红绿楼”,也不会专程前来与洛尘一聚,何必无端留情,徒惹尘埃?

      想通之后,他便不再多言,自行开了门离开这马厩边的小屋。

      此刻时辰尚早,煦日初升,夜夜笙歌的“红绿楼”内犹是一片安静,解宏远从昨夜那醉生梦死的情形猜想,自己那两个师兄弟现在怕是正怀抱温香软玉,眷恋难舍。

      谷里禁戒甚多,管教极严,若非有他“身先士卒”,那两人是决计不敢应了江南“天虎镖局”的邀请,跑来这烟花风月地的,思及此处,解宏远浮出一丝嘲弄的淡笑:回到谷中,两位师兄弟定是把“罪魁祸首”的头衔往他头上栽,他虽有正当辩说的理由,也并不畏惧,只是色不迷人人自迷,这点庸脂俗粉便把持不住,失态忘形,把师尊所托抛诸脑后,也难怪他两入谷多年却未有什么成绩。

      他莫名又感到一阵焦躁,也不欲唤起两位同门,大步来到空无一人的正堂,就要离开,刚至门边,就听后面一声急切切的呼唤:“解少侠还请留步!”

      解宏远回头,只见一蓝衣汉子满脸堆笑地向他走来,口中边道:“时辰尚早,解少侠这是往哪里去?两位‘逍遥谷’的兄弟还未起身,一会等他们出来,我家总镖头吩咐,请诸位兄弟到镖局一叙。”

      “什么时候?”解宏远不答反问,神情淡然。

      那蓝衣汉子一怔,继而领悟过来,笑道:“以足下同门的情形看,只怕要近午时了。”

      解宏远在心底冷哼,面上不动声色,颔首:“既然如此,在下于午时正准时到‘天虎镖局’拜会范总镖头。”

      “解少侠是有事要办?”

      “许镖师,”解宏远露出了微笑,“在下只是打算在这城中随意走走,无甚目的,不知许镖师再三追问却是为何?还是‘天虎镖局’的待客之道,便是不容在下自由闲逛?”

      蓝衣汉子忙屈身拱手道:“解少侠言重!范总镖头仅是忧心未能极尽地主之谊,故而才令在下等随时恭候在侧,以便为少侠及各位江湖朋友效犬马之劳。”

      “那请许镖师代晚辈向范总镖头转达谢意,解某游走江湖,不惯人鞍前马后,告辞。”解宏远并不买账,轻飘飘甩下一句,不再理会蓝衣汉子,大步出了“红绿楼”。

      一路疾行,解宏远专往人多处扎,东拐西绕,转悠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他确信身后再无人跟踪,这才慢下脚步,微沉着脸色,信步而行。

      此番与两位师兄弟前来临安府“天虎镖局”助力,一则是掌门师伯有令,二来,也是他本人极力毛遂自荐。

      经那事之后,解宏远对门派之内的权势地位之争的兴趣,已是荡然无存,即便在谷内,他也是离群索居,每日除了练功、读书之外,难得与人说上两句话,幸好师尊对这个关门小弟子甚是心疼,由解宏远我行我素,轻易不让人打扰他。

      每隔一个月上下,解宏远就要上禀师尊,出谷游荡,美其名曰“散心修行”,师尊除去每回都要抓着他对弈三局才肯放任外,并不多加为难,也从未详细过问他的目的。

      尽管掌门师伯对解宏远特立独行颇有微词,奈何自己亲传弟子中,偏就没有一个在武学修为上能与解宏远匹敌,众人心照不宣地期望此子能光大本门派,对他的诸多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解宏远倒也颇识得分寸,在谷中他虽与人疏离,却并不冷淡,招呼照打,玩笑照开,偶然遇到个把大着胆子凑上来套近乎的小师弟小师妹,他得闲有心,也稍作下指点,对待师长,也称得上礼数周到,凡事不逾规。

      只是离开了谷中,解宏远的行径又大是不同,他无拘无束,放`浪形骸,常有眠花宿柳之举,仗着家底厚实,大好河山肆意行,每至一处,便轻而易举地“赢得青楼薄幸名”,他又从不讳提及师门之名,久而久之,他的称号也成了“逍遥寻欢客”。

      掌门师伯的微词渐渐不微了,屡屡直斥解宏远恃宠而骄,奈何他同辈五名师兄妹,除他本人,另外四个或多或少都偏袒解宏远,只道是解宏远绝处逢生后,性情有所变化,本性仍为纯良,再者那弟子也不曾有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举,不过年少风流罢。

      唯解宏远心底清楚,他出谷入世,不惜身陷温柔乡,任红尘遍体,并不是因为少年轻狂,一心猎艳。

      近十年前,他被武林中恶名昭著的“云碧宫”宫主掳去,差一点就成了那邪魔宫主的龙阳嬖幸,亏得自己性情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宫主也觉得他年龄尚小,大可慢慢教养,并不曾使上太强的手段,再加上大师兄得知此信后,不顾一切杀入贼巢,舍命相救,这才令解宏远逃过一劫。

      然彼时解宏远已在“云碧宫”内待有半个来月,他当时不过十三岁年纪,兼貌好如娇女,刻意逢迎,不消几日,便让身边服侍之人难对他起防备之心,在他巧妙的诱问之下,说出来不少“云碧宫”的秘密。

      其中一条,便是那“云碧宫”的生财之道,乃有不少是自营办勾栏北里,培养娇奴玉倌而来。

      那宫中从宫主到寻常精英,皆喜奢华,若无源源不断的进账,纵使是金山银山,也总有挖空的一天,而录事巷中人,迎南来客商,送北往行旅,江湖朝堂,只消有心,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解宏远虽窥得其秘,当时年纪,却不曾想过自己亦有一日,反过来利用这一桩事,探知“云碧宫”的消息。

      只可惜,他这些年来,四处寻花问柳,平添几个风尘中的红颜知己,空获了个性好渔色的尴尬名号,而关乎那“云碧宫”,勉强得些许蛛丝马迹,始终零零碎碎,难以串连成线。

      这回解宏远不顾掌门师伯侧目,一力要求出谷相助“天虎镖局”,也正是听说,镖局所遇强敌,就是为武林正道不齿的“云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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