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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藏玉山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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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当年戚家村将她生祭、她在山路用一个馒头救了公孙策之事已过了十三年,公孙策也从见到‘女鬼’也要讨价还价的穷酸书生变成了开封府主簿,虽然抠门的本质一点不变,但是凶人的功力却是日益增长。
她方在议事厅门口露个脸,就被公孙策瞪了一眼,待她硬着头皮走进厅里,公孙策竟然不惜绕过展昭,也要狠狠地用书卷敲她一梆子,怒道:“不成体统,不成气候,你啊你,你何时才能长进一点?”
展昭好心解围:“大人且消消气,小妹虽有错,却也不是不知悔改,她这些日子也算勤……”
勤学苦练?勤勤恳恳?好像都不太能说得上。
展昭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不顾唐思卉殷切的目光,生硬地改了口:“她也知错了。”
这等客套话着实没用,公孙策斜眼看着唐思卉:“你知错了?你知错在何处了?”
唐思卉忙不迭点头。
公孙策冷笑:“说说吧?”
唐思卉一怔,仔细回顾了自己被禁足的缘由,颇为委屈:“我错……我错在不该去找师明杰,可,可我这口气咽不下去呀!这师明杰为了一幅字画竟然对朱家娘子痛下杀手,为了掩盖罪行还欺骗于我,利用我来为他做不在场证据,若那桩案子真由我主办了,或是王大哥没有发现端倪,我岂不是要铸成大错!我实在忍不住气,才要去质问他的,我只是要牢城营的兄弟稍等片刻,谁知道他们就以为我要动手脚了,还惊动了您……可我只是要质问他,您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我禁足,我何错之有?”
“难道这还是我的错了?!”被倒打一耙的公孙策倒吸一口冷气,却看见展昭面上流露出对他的不认同,才冷静下来,平心静气地说:“好罢,就且信你这回说的是真的。那上回呢?上上回呢?之前你还要为那个史修诚翻案,闹的开封府鸡犬不宁的,你说说让我怎么信你?如今府司西狱的兄弟防你如防贼,还有你什么姻缘线通天牢的谣言传遍京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做什么事之前就不能三思一下?你要去质问师明杰,为什么就不能让王朝马汉兄弟他们陪着你去?!”
公孙策一脸痛心疾首,句句皆是为她着想:“做女子何其不易,你还……”
唐思卉见此景,也不敢再顶嘴,只得乖乖认错:“是我错了,我再也……”
公孙策却已转过了身,叹了口气:“城西的媒人已不愿为你说亲了,哎,还不愿意退我钱,这可是我三个月的俸禄,都记你账上了。”
展昭:……
唐思卉:……
大抵是火发够了,损失的钱财也找回来了,公孙策才心满意足地从桌案上抽出一份请帖,递给展昭,道:“展大人可先看看这个。”
此为英雄帖,广发江湖各门派,邀众人相聚一堂,目的也多为切磋武艺、共赏宝器、或是大门派里发生的大事拜请江湖人做个见证的。展昭虽拜入了开封府,但南侠称号犹在,有人将邀请他的英雄帖送至开封府倒也不奇怪。唐思卉本有些失望,却见展昭面上是她少见的震惊与愤怒,好奇地问:“大哥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敢为难大哥,就是与我唐思卉作对,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放过他!”
公孙策气笑了:“上刀山还下火海,你到底是个朝廷命官,还是土匪贼寇?”
“小妹无需担心,此非愚兄私事。”展昭脸色稍缓,却仍说不上好看,语气里还颇有些生硬地为她解释:“这封英雄帖是给开封府的。此人道,十三年前在天下第一庄藏玉山庄里发生的那场大火并非意外,在那场大火中丧命的白庄主夫妇皆是为人所害。而他追查此案数年,所幸获得了线索,望七月十五之日,江湖群侠会于藏玉山庄正堂,为白庄主夫妇讨个公道。”
唐思卉接过了英雄帖,道:“这帖子上印着藏玉山庄庄主白晏安的印,那发帖之人想必就是前庄主夫妇的后人了?”
展昭摇头:“非也,白晏安便是在大火里丧命的白庄主,这上面用的是亡者的私印,并未署名。”
“那这事还挺古怪的。”唐思卉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这帖子,也没找到什么夹层,“为人申冤是好事,只是这人藏头露尾的,又语焉不详,这话便让人难以信服了。此外,他若并非是白家后人,为何要在藏玉山庄召集众人,这藏玉山庄这些年近况如何?”
“倒是没落了。”展昭叹了口气:“昔年白庄主是天纵英才,藏玉山庄本只是岭南一个底蕴颇深却没什么名气的小庄子,因白庄主在江湖上受人敬重、被推选为了武林盟主,这才成为了天下第一庄。白庄主生前只有一个女儿和三个弟子,这位白娘子是不通武功的,全靠白庄主唯一还留下来的大弟子白术为她打理山庄。藏玉山庄只靠着白术一人,也是独木难支,早已不复往年辉煌了。”
唐思卉听出他话里对白晏安有推崇之意,却并为多想,只‘噫’了一声,道:“莫不是白术有了什么能让藏玉山庄东山再起的法子,故意用这个帖子引江湖英雄前来,要在众人面前露一手,好一鸣惊人?”
公孙策对她难得动脑的行为很是感动,赞许道:“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这英雄帖上说的的确可能只是个幌子。我得了这封英雄帖,便让当地官府加急送来了当时的官文抄本,当年这桩案子牵扯不少,但无论是官府还是江湖几个大门派的掌门都一致认定了是个意外,现在有个人冒出来说是冤案,又不愿显露证据,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展昭也有此怀疑,但他的想法却不一样:“此贴绝非白术所书,卑职有幸见过白术一面,此人性情耿直,行事也是光明磊落,在江湖上颇有美名。他若是要引众人前来,凭他是唯一一个在白庄主死后还肯留下来的弟子这份情义,江湖人都会乐意前往,无需拿亡者做噱头。”
“不是白术,不是白家的后人,难道……是当年的凶手?十三年后,凶手垂垂老矣,身染重病,当年犯下的罪行成为了他的梦魇。他思及自己命不久矣,决定在江湖英雄和白家后人面前亲自谢罪?或是凶手的后人,这倒都有可能。”
公孙策不置可否:“若是这么简单,倒也不是坏事。”
唐思卉陷入了沉默。
若真是凶手及其后人所为,的确是他们所能预见的最好的结果,亡者的冤情得以昭雪,凶手的罪行得以曝光,虽是迟来的‘正义’,总是比没有要好些的。但若不是凶手所为,这便是一封匿名的求助帖,这后果便难以想象了。
白晏安并非没有后人,若是他的死因存疑,自然应该是他的后人对这件案子更为热衷,如果发现了什么蹊跷,要发这么一封求助帖,也该由白晏安的大弟子或是女儿来署名。如今这帖子用的是逝者私印,一字一句都在指责白家的后人无法为死者伸冤。
而如今藏玉山庄人才凋零,那两位后人也是人微言轻,若这封帖子已发往大江南北,引得武林瞩目,难免不会有有心人浑水摸鱼、寻机滋事,将那弱小的藏玉山庄彻底给毁了。
江湖果真并非都刀光剑影,小小的谋算或许就能兵不血刃地毁了一个门派。
只是这终究是江湖事,朝廷与武林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岭南更是山高水远,不在开封府辖区之内。唐思卉再唏嘘,也管不到那里去,只能为那两位藏玉山庄的后人叹口气罢了。
展昭忽然开口请命:“昔年白庄主对展某有救命之恩,今藏玉山庄有难,展某不能视而不见。还请大人给展某几日,让展某去岭南一趟。”
这便是将岭南之行划作私事了。
案子没有捞到,唐思卉颇为沮丧,可转念一想,她穿越以来还未有幸见过江湖,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便附和道:“这英雄帖想来引了不少人来,多一个人照应总是好的,我也无事可做,不如我同大哥一起去,互相照应,也能见见世面。”
“哼,说了这么多,也就最后一句老实。”公孙策早已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也有了盘算,不紧不慢地走回到桌案之后,道:“展侍卫不必心急,岭南一行你是定要去的,大人同我商议过,此案由你去办最为妥当。”
展昭抱拳:“官人的命令,卑职义不容辞。若此案有疑,哪怕赴汤蹈火我也定会查出真相。只是敢问先生,这桩江湖事,如何会落到开封府过问?”
“说是江湖事也不尽然。”公孙策叹了口气:“这一年朝廷在排查反王赵爵的党羽,发现十多年前他与岭南慕容山庄相从过密,而白晏安的夫人便是慕容山庄的二姑娘,也是在那时嫁入藏玉山庄,不知反王是否也有参与谋划。这次的事,势必在江湖上再起波澜,也不知是否反王在幕后操纵,江湖群英汇聚一堂,若是被反王招揽,恐成大患。故而大人的意思,便是让展护卫微服私访,谨防反王借机生事、卷土重来。”
赵爵已有过一次这样的举动,尝到了甜头,难保不会再借江湖之力操控朝堂。
“先生放心,我立刻便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动身去岭南。”展昭忧疑地看向唐思卉:“只是小妹……”
唐思卉期待地看着公孙策,道:“公孙主簿!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卑职自愿前往,望大人成全!”
公孙策神色冷淡:“你真要去?岭南山高水远、地处荒蛮、民风粗野,可不比汴京繁华。你若只是为了揽案子,且等几日,总有交给你的差事,无需与白兄弟争一时之短长。”
“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心里只有大宋安危,绝不是为了赌气。再说了,人才都是历练出来的,岭南好呀,岭南才是锻炼我的好地方。”
公孙策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与江湖中人打交道,还是让白五弟来更为合适。”
“这怎么行,白老五铜网阵遇险后大病初愈,怎么能让他去这么远的地方呢!”唐思卉理直气壮地出卖了‘养了一年伤’的白玉堂,又道:“我虽不懂江湖,可我是开封府里少有的生面孔,不论是江湖人还是襄阳王的人都认不出我的,加上我是女子之身,旁人对我少些戒备,想必能更好地为展大哥打探消息,事半功倍呀!”
“生面孔?”公孙策冷笑:“唐校尉名动汴京,上至公卿王侯,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说亲时定要避开这位姻缘线直通大牢的唐神捕,还可算是生面孔?”
唐思卉委屈极了:“这姻缘线直通大牢的话可是你说的,还从开封府里给传出去的,我都没说我嫁不出去了,你还怪我!再说这名声也只在汴京传,山高水远的,待传到岭南,早就已换了几百个说法了,有何可担忧的。莫要为难我了,有展大人监督,卑职一定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早日破获大案,为开封府争光,就这么定下来吧!”
公孙策挑眉:“有展大人监督?难道你会事事皆听展大人的,他不松口绝不轻举妄动?”
唐思卉丝毫未觉自己被算计,一脸理所当然:“这是自然不过的事,展大哥阅人无数、屡破奇案,跟着展大哥走,我必然对他言听计从,他说东我绝不往西,他说西我绝不往东!”
公孙策心里偷笑,却还只是勉勉强强地‘哦’了一声,摆明了对她不信任,又叹了口气,道:“行,去吧,去吧。不过你记着,不许再和嫌犯相从过密,否则,让我知道了,我罚你禁足三个月!”
“……”唐思卉气得倒抽一口冷气:“这种事,难道还是我愿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