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情人节特别篇：愿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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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祈拒了酒友的邀请，手握袖白腰别红叶，在一众挽留声中纵身一跃，从酒楼二楼跳了下去，末了还不忘对着楼上的酒友们露出个玩世不恭的贱笑，摆摆手道：“你们自个儿玩得开心就行了，今天是除夕夜，我家那位说了，若我敢回去晚了就要揍我。要知道，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揍过，今儿个了不想开这个先例！”然后在一溜烟的跑了。
听着身后渐渐小去“你爹怎么还管你这么严”的哀怨声，苏祈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心道：“我说的那位可不是我父亲。”
少年一路狂奔，在途经望月湖时视线里猝不及防的闯进一道浅蓝色身影，苏祈猛然收住步伐，朝着那浅蓝色身影走去。
面前的少女身形消瘦脸色苍白，水珠顺着发丝一滴滴低落在地上，整个人湿漉漉的。
她静静地望着苏祈，须臾，忽然笑出了声。
她向苏祈伸出同样苍白布满水珠的手——
“你……可有什么愿望？”
水鬼？
不，不是。
苏祈有些头疼，没想到会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还要被这些东西纠缠，可他又不能当做没看到。
脸上的痞笑早已消失不见，换上了公事公办的正经脸，苏祈望着蓝裙少女的手，道：“新年自然该有新愿望，只是我的愿望早已有人为我实现了。你呢？你可有什么愿望？”
“……我？”少女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墨色的双瞳里涌上迷茫。“我的愿望……”
“对，你的愿望，是什么。”看到对方要逃避，苏祈立刻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也不知是在水中浸泡了多久这手才会如此冰冷。
少女抽不回自己的手，不禁有些急了。
此时已临近傍晚，重重垂柳外已经有住在望月湖附近的居民在放鞭炮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淡淡的硝烟味，只是那味道才弥漫过来，就被清风吹散。早在看到少女的时候苏祈就张开了结界，这会儿也不用担心会被普通人看到。
说实话，在看到这名少女的时候苏祈是有些诧异，待看清了之后又是惊喜。他已经许久没遇到“愿灵”了。
此愿灵非彼怨灵。一般这种灵体都是人死后未被度化的魂体，在经过吸收天地灵气一段时间之后开始实体化。由于身上不仅没有半点怨气，还会给遇见的人带来好运，所以勉强属于吉瑞类鬼魂。
不过想拥有愿灵带来的好运，就必须得满足愿灵生前最大的愿望。
少女还在犹豫，苏祈抓紧了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少女才有些痴呆的抬起头望他。
“我的愿望……”
显然这是个死亡时间太长的鬼魂。
与其说是愿望，倒不如说是执念。苏祈倒没有什么需要愿灵帮忙才能完成的心愿，于他来说帮助这个愿灵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恰好今日又是除夕，他就权当做了件好事，回去也能过个安稳的好年。
愿灵的愿望在她的记忆中。苏祈在腰间的铃铛里灌入一缕灵力，确保它会在发生意外或者时间到后叫醒自己，才邀请少女和他问情。
问情是一种类似请鬼上身的法术，能够在问情期间获得问情对象的一切记忆。不过他请的是灵不是鬼。
少女在苏祈的邀请下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手心，然后一人一灵双双闭上眼眸，开始问情……
草长莺飞的望月湖畔，一名背着长剑的少年踏水而来，在一众少女羡艳爱慕的视线中飞入湖心亭中。
京都名景之一的望月湖最近在闹水鬼，不少游湖观景的游客在此莫名溺毙。世人无奈，最后只得请了三大驱魔世家的墨家人出山，亲手捕获这为祸一方的水鬼。
只是被人请出山的男子在望月湖飞了几圈都尚未感觉到半点鬼气，不禁有些纳闷，最后只得停在湖心亭。因为闹水鬼的关系，整个望月湖已经没有什么人敢来了，平日里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湖，今日岸上倒是围了不少来看热闹的，其中更是女性居多。
不过也正因此，男子倒是觉得视野开阔了许多，站在亭中央一扫，自然就能把正片湖的动静都纳入视线中。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失望而归。
入夜，不甘心白日里无所收获的男子又来了。这次他是有备而来，手中的驱魔罗盘转个不停，最后指引着他开到了白日那个湖中亭。
夜晚的湖中亭要比白日里静上许多，男子才踏进其中就见到一位蓝裙少女单手撑着下颚，望着初泛翠色的湖水。月光下的侧脸美得有些妖娆，男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急忙拱手道：“抱歉，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并不知这亭中已有人了，在下这就离开！”说完拿着驱魔罗盘就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男子退出亭外，刚想抬头说声告辞，谁知亭中早已空无一人，更莫说什么长得好看的姑娘了。
苏祈坐在望月湖畔的垂柳下，一坐便是七日，这七日里那名黑袍男子来了无数次，可每次都是才见了少女一面就被对方逃了。直到后来有一次，也不知是那男子急了还是怎地，竟在少女消失后对着空荡荡的湖面说道：“在下晓得姑娘你并非妖物，为何不现身？在下不会伤害你的！”
湖面依旧静悄悄的。
须臾，一颗脑袋从湖中钻了出来。
男子面上一喜，扶着凉亭就往少女所在的方向探出身子，吓得少女急忙往后游了些许距离。
“姑娘你是湖灵吗？”男子开口道，“若姑娘是此湖湖灵的话，那应该是知晓望月湖水鬼一事的吧？在下受邀而来，为的就是铲除那作恶多端的水鬼，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指点指点在下！”
水中的脑袋摇了摇头。
男子见她不答应以为她是想包庇那水鬼，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他咬咬唇，又道：“姑娘为何要拒绝？难道姑娘身为一方湖灵竟然也能见死不救吗？”
少女依旧在摇头，岸上的苏祈却笑了出来。
黑袍金纹络，法阵乾坤囊。这墨家的弟子不愧是墨家弟子，个顶个的呆！白日里他寻不到妖气，夜晚的驱魔罗盘也只寻到这么个身上只有灵气没有妖气的女子，就说明此湖没有妖，更别提什么水鬼了。而这女子又处处表现得极是惧怕男子……或许说，是惧怕他衣服上用金线勾勒出的阵法，说明她并非湖灵，既然不是湖灵，那自然也说不出话！思来想去，大概就是个初成的灵体，还未有什么根基。
至于那些溺毙的游客，想来还有其他内幕才是。
如此浅显的真相，这男子却半点都没看出来，苏祈不厚道的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墨家近几年来为何落魄了。
不过好在到底也是个驱魔弟子，男子又花了几日才弄清楚其中缘由。溺毙的游客果然是人为，而那水灵，也在男子将门派里的滴水灵给了她后就能开口了。
早已和女子混熟的男子总是隔三差五的往望月湖跑，哪怕有时是没有什么任务了也会下意识地往这边走。他已经知道了少女的名字，一个灵体若是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了旁人，那就是将自己的愿望也托付给对方。只要愿望得以实现，就能投入轮回。
少女的愿望，就是能在除夕夜看一场属于她的焰火。
周围的场景不变，画面却又换了一番。
“阿芙。”
一只温热的大手自身后抚上少女的脸颊，少女缓缓转身，就见一黑袍男子立在身后，两人中间隔了层篱笆。少女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是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被唤作公子的黑袍男子叹了口气，又道：“过几日便是新年了，我这几日会有些忙，大概就来不了了。不过阿芙你放心，答应了你的事我绝不会食言的，你且等着，我一定会在除夕前赶回来的！”
少女的脑袋点了点，轻声笑着：“公子，阿芙等您。”
听到这句话男子才如获大赦般，牵着少女的手痴痴的笑着，盯着对方的脸像是怎么瞧也瞧不够般。“阿芙，你可还记得我俩初识那日？”
苏祈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前方你侬我侬的两人，视线却停在了男子长袍底部的熨金暗纹上，曲曲折折的暗纹线络好几处被人挑了去，导致整个长袍上的阵法都彻底失了震慑诛邪的效果。
苏祈又看看那名笑得一脸甜蜜的女子，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几滴水珠，墨色的长发也是湿漉漉的，就连脚下也是一片湿泞。
她的愿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了。
男子走了，背着他的剑，带着她的愿望，只留下一句“等我”，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除夕那天的焰火很美，整个京都上空尽是各种洵灿的繁花，一朵灭了又起一朵。可这些繁花里，没有一朵是属于她的。
少女趴在湖中亭上，苏祈站在她身旁。她在看焰火，他在看她，看她脸上浅浅的笑，以及笑着笑着就流淌出来的泪，最后落入湖水中，不留波澜。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将苏祈从问情中唤醒，年前的少女正和他最后见到的那幕融合起来，苍白的脸上梨花带雨。
“我的愿望……是想看一场属于我的……焰火……”少女开口，她终于说出了这个早已无效的愿望。
苏祈心中五味杂陈。
她已经过了轮回的时期，纵然这个愿望实现了，等待她的也不会是投身轮回，而是……魂飞魄散。苏祈知道她晓得这个愿望已经无效了，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去执着一个已经无效的愿望？
苏祈不懂，但还是转身去准备焰火。许是曾被人失信过，少女怕苏祈也会丢下她和她的愿望不再出现，怯怯地跟在苏祈身后半步不离。
除夕的京都人并不多，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大家都在准备年夜饭，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稚童在玩窜天猴。见到苏祈，孩子们都跑来围着他说了许多吉利话，苏祈从身上掏出铜板一人给了几个，最后孩子们才一哄而散继续玩自己的窜天猴去了。至于苏祈身后的愿灵，他们确是看不到的。
苏祈在炮竹铺子中买了许多焰火，又托人送到望月湖。接待他的店小二取笑他道：“今年先生怎么想到去望月湖了？往年不都是在枇杷山的吗？”
苏祈笑而不语。
最后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苏祈在少女期待的视线中燃起了第一箱焰火。
绯红的焰火如同流星窜上天空，然后“啪”的一声炸天，是一朵山茶花。
少女望着那朵山茶花，双眼煜煜生辉。苏祈又接连燃了几箱，看着火光下少女满足的脸，轻笑出声，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最后一朵焰火也熄灭的时候就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愿望得以满足的少女双颊绯红的望着苏祈，起伏不断的胸膛装满了喜悦。她看着苏祈，在一地的废弃焰火箱中，开口道：“谢谢您，公子，这是小女子见过最美的烟火了！公子，小女子名为阿芙，您会记得阿芙的吗？”
在少女渐渐消散的身型中，苏祈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京都上空又重新燃起焰火。站在只余自己一人的望月湖畔，苏祈抬头看向天空的焰火，缓缓叹了口气。
他想起来了。
三年前，他曾去过鬼界一趟，在自己的命薄上看到过那个名字。舒若芙。那是他前生欠下的债，没想到今生竟然还能还上，只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EN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情人节特别篇：愿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