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一笑》雪舞菱絮

181、第一百七十四章 劫后余生

　　有人说，死亡，其实就是漫长的沉睡……
　　当苏妍韵看到敏儿脸上祥和的笑容时，有一种想把她摇醒的冲动，然而……
　　她的呼吸，早已停止，心，也不再跳动……
　　将她救出时，敏儿的身子还紧紧护住沈珏，似乎要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保护住身边的人。
　　“娘！”范凌风惊喜，看着沈珏微微颤抖的睫毛，呼吸渐渐恢复过来。
　　“幸而敏儿姑娘挡在上面，否则……”天岚为沈珏把脉，说道。
　　是么？
　　是这样么？
　　敏儿为了救范夫人……死了……
　　头埋在膝盖中，苏妍韵不顾滚烫的黄沙，坐在地上，任泪水肆意流淌……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好不容易有新的希望时，都要经受如此多的挫折？
　　为什么，为什么敏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上天还不肯放过她？
　　沈珏苏醒，被范凌风扶起，看着敏儿的尸体，怔怔流泪。
　　“是我……害了她……”
　　夏侯谨然和漠然相对而视，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这两个女子。
　　敏儿身前，唯一亲近的人只有苏妍韵，她死后，也只有妍韵，真心为她哭泣。
　　“范夫人……”良久，擦干泪水，苏妍韵爬到沈珏身边，强忍着悲痛，“敏儿她有没有说什么？”
　　沈珏抬头，双眼模糊了身前的面庞，她点头，“敏儿姑娘说，她想回家……”
　　被深埋在厚厚黄沙下，空气逐渐稀薄，敏儿压在沈珏身上，为她承受所有的重量。
　　这一次，大概会死吧！？
　　沈珏闭上眼，等待着死亡降临。
　　“回家……我想回家……”耳边忽然传来低吟，身上之人气息微弱，最后悄无声息。
　　“你怎么了？！”沈珏惊骇，碰了碰对方的身子，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么？
　　接下来是自己了么？
　　阖上眼，忐忑的心渐渐平静，来生，也许来生，不会这般坎坷，也许来生，能和自己所爱之人白头偕老……
　　但未曾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敏儿用生命保护她，活了下来……
　　“我们走罢！”萧漠然上前，抱起敏儿尸体，再这么待下去只会徒增危险。逝者已矣，无论怎样凭吊也不会复活，为今之计便是早点赶到商州。
　　凌风点头，虽为敏儿之死愧疚，但心中总有一丝喜悦，一丝负罪感——幸好，母亲活下来了……
　　躺在凌风怀中，苏妍韵最后一丝力气也荡然无存，她闭着眼，脑海中回忆着自来到这世界后的一幕幕，多少时间，敏儿陪着自己，即便是东瀛派来监视自己的人，敏儿却从未加害自己，总是在自己最孤独无助时，跟随身后……
　　她是那么的信任自己，将她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
　　然而，最终，自己还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看着她没入黄沙，看着她停止呼吸，看着她永远沉睡……
　　一道道泪痕，将苏妍韵的脸弄得狼狈不堪，范凌风心中微痛，却不知如何安慰怀中的小人儿。
　　若不是正巧抱着妍韵，不知躺在黄沙上的，会不会有她……
　　那一刻来得太突然，突然得根本无法反应，无法思考，便出于本能逃开……
　　“是谁？”忽的听到夏侯谨然一声大吼，几个人停下，抬眼远眺，见几个黑点正朝这边过来。
　　手不觉放到腰间，又是敌人么？
　　体力已快要耗尽，没有多少力量拼杀了……
　　生平第一次感到死亡如此靠近，甚至能凑到了那股腐烂的气息，凌风紧咬着牙，死死盯着远处的黑点。
　　眼看越来越近时，其中一个人影迅速朝这边靠近，夏侯谨然挡在最前面，抽出长剑，准备迎战。
　　——那人竟是蔡云翔！？
　　苏妍韵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蔡云翔。
　　“收到林进的飞鸽，我来晚了么？”他的目光一转，在敏儿身上停留片刻，说道。
　　没有人回答，耳边只余下风涌过的声音……
　　“陈羽和莫清飖已潜入灵狐教，与少主合力，外有潇竹教做外应。现在教主无暇顾及你们，趁此机会快走罢！”蔡云翔招手，身后几人靠了过来，纷纷下马，将缰绳递出。
　　“如此，多谢！”
　　“不必，我只不过听从少主吩咐罢了，剩下的要看你们了！”蔡云翔拱手，“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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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月弯弯，夜色沉沉，苏妍韵躺在床上，久久未出一声。
　　范凌风坐在一边长凳上，担忧的看着妍韵，并没有说话，随着她胡思乱想。
　　季敏敏的尸体已入殓，要送回东瀛么？
　　妍韵一定希望如此罢！？
　　若是妍韵的愿望，敏儿姑娘又救了娘亲一命，那么无论如何也要达成……
　　叹了口气，抬眼正见窗外月挂梢头，眼中的忧色久久未散去……
　　从大漠中死里逃生，以后的路呢？
　　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还有娘亲……天岚拼死救出娘亲，难道自己看不出来，天岚对娘亲的那份情么？
　　就算记忆消失了……
　　爱，还会留存下去……
　　“凌风。”苏妍韵坐起身子。
　　“什么事？”范凌风问道。
　　穿好鞋，走到范凌风跟前，苏妍韵按住他的肩膀，“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仔细看着范凌风的眼眸，墨玉的眸子，看不到一丝蓝色……天底下竟有这么神奇的易容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眸色么？
　　“你的眼睛……”苏妍韵喃喃。
　　“不是蓝色，对不对？”范凌风恍然一笑。
　　苏妍韵惊骇，“你怎么知道？难道……”
　　“记得在情尽三生那里么？娘亲见到夏侯逸明时的神情，我就猜测……”范凌风缓缓说道，“其实很小的时候，我的眼睛本是蓝色，爹害怕被人知道，便带我四处求医，想要改变我眸色……结果在灵狐教，吞食了一种药丸，从此瞳孔便是墨色。”
　　“那你……”苏妍韵神色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问，“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他从小带我游历四方，没有对我有任何的嫌弃！”范凌风打断苏妍韵的话，坚定说道，“不过，我会尊重娘亲的选择……”
　　苏妍韵沉沉叹息，凌风伸手将她置于怀中，“别再多想，有些事，我们无法插手……”
　　无法插手么？
　　苏妍韵黯然，一想到敏儿睡颜，无可抑制的悲伤，渐渐弥漫整个心灵……敏儿，是她亏欠了她，究其一生，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是自己将敏儿带出死亡，也是自己将敏儿送往彼岸……
　　“范夫人呢？她还好么？”苏妍韵转口问道。
　　“天岚在照顾她，我想，他们应单独谈谈！”范凌风平静回答。
　　天岚……他的记忆，大概找回了罢！？
　　否则，他怎会不顾性命去救出范夫人，一路讲她护在怀中，不肯放手？
　　沉溺在悲伤中的，岂止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