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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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灵坐在篝火旁，湿漉漉的长发在夜风软软搭在肩膀，从她背影看去便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傅祁从水边清洁好自己，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月白单衣，取了水后走了过去，递给她，“就算一次不受欢迎，也不必这么沮丧吧？”
“可这是我在路上第一次不受欢迎啊！”她抬起头来，气鼓鼓的。
“不会吧？”傅祁侧目看她，不可置信，西域诸国的子民皆热情好客是真，她的小脸蛋也是讨喜的模样没错，但总不会人见人爱到可以沿途白吃白喝的地步吧？
不过他很快便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发现，这“人见人爱”四个字实在不太夸张。
“一定是他们的都城里发生了什么……”阿灵端起水囊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简单。
傅祁却道：“我早就这样想过了，是很有可能。但想也没用，如今我们人困马乏，再连夜赶路离开车师国也是不可能，至少要在这里过一夜。”
阿灵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远处的点点火光，心有余悸道：“嗯，不仅如此，我想我们还是轮流醒着守夜比较好……”
傅祁点头同意，“好，那你先去睡，到了子时我便叫你。”
阿灵听话，走到那简单搭成的帐篷中，用两条毯子将自己妥帖的裹好。
如今夜风都有些热了，这帐篷还是敞着两扇吧，否则可闷了。
她睡之前，需要再跟他确认一个猜测，“傅祁，你是不是已经打算明日继续前行离开这里了？”
傅祁觉得奇怪，自己明明不是那么容易被看穿的。
可他却还是隐藏着，不曾回头示出冷漠的眼神，只是含混不清的答道：“有点想。”
“可是如果交河城中真的有危险，你的同伴们怎么办？”她不管他是“有点想”还是“十分想”，都是一样的。
傅祁无奈，还是起身走到这边来，将手搭在帐篷顶上，凝视着尚跪坐着的她：“他们都是心智健全的人，又人多势众，甚至有的人武艺高强，即使万一不幸出了什么事，又岂是我一个人救得出来的？若一个使团全军覆没，使命又如何完成呢？”
阿灵半仰着头看向他，眼神却是坚定，“可是，不能这么算啊……为什么我感觉你是完全没有将你的同伴当作朋友？”
傅祁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说出的话却愈发冰冷，“我同他们本就不是朋友。”
阿灵愣了片刻，她不能理解为何朝夕相处的同伴不会成为朋友。
所以这么说，他是肯定也没把自己当朋友了？
傅祁转身便去继续值守此夜，阿灵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再一睁眼已经是天亮了。
她没有在子夜被叫醒么？
揉着一头被睡着蓬松的长发，她回忆起昨夜不太愉快的谈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说话声音。
她思索片刻，便已经握着弯刀掀开门帘冲了出去。
傅祁便在她一丈之遥的地方同来人交谈，他脸上挂着笑容，但仪态也是戒备的。
来人是两个身着宽领窄袖及膝长袍的男子，皆是生得勇武高大，手握弯刀，好像是车师国人。
阿灵没有说话，那两个武士已经见到她，便问傅祁：“她是何人？”
“她是我的向导，如今我既已经到达贵国，受国王邀请，自然不再需要向导了。”傅祁神色淡然的招呼她道，“酬金我已经付过，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可以走了。”
阿灵皱眉，沉默着开始拾起行囊，却听其中一个车师武士说：“傅公子，国王昨夜听闻您同向导已经来到交河城外，对属下所下的旨意便是请二位贵客一同入王宫。”
傅祁点了点头，转头对阿灵道：“阿灵，你走运了，国王邀请你去王宫里住呢！”
阿灵闷闷的又放下了行囊，不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打算。
她估算过，他们二人合力的话，不可能打不过这两个车师武士。但打赢了又如何，那国王可以派出两个人，就可以再派出两百个人，到时候又是麻烦。
不过这车师国都内发生了什么如今都成了迷，她倒是还挺想一探究竟的。
在两尊如雕像一般背对晨光屹立着的车师武士的注视下，她和傅祁收拾好了包裹行囊，将之都堆到了骆驼身上，他们各自上马。
车师武士走在他们一前一后，阿灵与傅祁并肩，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否也掌握多国语言，他们也不敢轻易的私下商量。
阿灵只是小声嘀咕一句：“你的王子朋友现在在哪里呢？”
傅祁没理会她。
至少，他们都知道，现在要握紧手中的刀。
天空依旧是碧蓝的颜色，此时再向交河城的方向走，远方高耸的山峰上的雪顶经阳光一照如同繁星闪烁。
又走过了一段山谷，阿灵偶尔在两边发现一些规模不大的建筑，看上去竟有些像是僧侣修行的阿兰若。
到了山谷的尽头，一片地势较高的狭长地带，便是交河城所在。
土黄色城墙高有三丈余，土基厚实，从下往上愈发变窄。
城门大开着，不少赶车牵羊的车师子民在来来回回穿梭着。透过拱形的城门口望去，城内也是一派欣荣景象，倒不像是国中有什么紧急事情。
城墙上面无表情的长须侍卫看到来人，忽然转身用嘹亮的声音呼叫，“国王的客人已经抵达！”
这一声后，很快有大批佩刀武士列队站到了城门两侧。
阿灵和傅祁都被这阵仗惊住，不知接下来会有何突发情况。
两列队伍站定后，又有一顶华盖从城内转了出来，撑华盖的不再是英武的士兵，而是一个布衣打扮的仆从。伞荫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身着刺绣菱形花瓣的丝绸长袍，下着赭红色的亚麻裤子，脚踏一双绣着细碎花纹的硬皮靴；他的栗色长发翻卷着收拢在一定金色礼冠中，脸庞光洁没有胡须，眉毛粗长，鼻梁高挺，相貌英俊。
阿灵跟随傅祁下马，脸颊紧绷保持着警惕。
可傅祁却似乎松懈了下来，面带微笑迈步上前，用汉语行礼道：
“王子殿下。”
那位王子也咧嘴笑开来，同样用汉语道：“君菡，欢迎你到来。”
阿灵这才明白，这便是傅祁口中的朋友，弥禎王子。
二人又寒暄了一阵，弥禎终于留意到了傅祁身后那个穿着既不想车师人也不像汉人的女子，而她也在用一双皎洁的眼睛打量着自己。
“这位姑娘是……”
傅祁便向他言简意赅的解释，“她是我的向导。”
“她看上去不像卫朝人？”
“她是月氏人。”
弥禎再次看向她，眼神中带了些审视的意味。阿灵则毫不留情的瞪了回去。
“外面太晒了，父王已经在王宫中等候多时，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重新骑上马进入交河城，他们沿着一条主干道路前行。
城中果然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商人、牧民、市民、僧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这正常的模样让傅祁都不禁怀疑其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疑心病了。
不过既然弥禎在这里，他大可直接询问，“昨夜我们到达城外一片村落时，那里的村民说姑句国王不准许他们留宿我们。”
弥禎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很快便恢复了笑意，流利的用汉语为他解释：“父王听说了卫朝使者即将路过，便下令若国中臣民遇到君菡的人马定要第一时间上报王宫，不得怠慢。想来是这命令由上到下传达之时定然出了什么误解，我便先向你道歉罢。”
话已至此，傅祁只得摆摆手，道：“不必如此，倒是与我同行的使团诸人是否已经提前到达车师国了？“
“当然了。”弥禎笑道，“不然君菡以为是谁告知我们你即将到来的消息呢？”
“那他们如今在何处？”傅祁接着问道。
弥禎却沉默了片刻，才道：“到了王宫你就知道了。”
傅祁神色微滞，便不置可否。
弥禎又回头望了一眼落在后面一点的阿灵，忽然用焉耆语对傅祁问道：“君菡，你为何会找一个月氏女人做向导？”
傅祁一时语塞，“因为她认路啊……”
“我不信任贵霜人，他们曾经攻下我们的城池。”弥禎皱眉摇了摇头。
傅祁劝慰他道：“我们卫朝人也曾经攻下你们的城池，你还不是一样信任我？别为难一个姑娘，况且……她也听得懂焉耆语。”
弥禎闻言，尴尬的又回头偷看阿灵一眼，阿灵对他报以假笑，还挥了挥手，显然是什么都听见了。
随后，弥禎便只与他谈起旧时在洛阳的事，就这么走到了王宫。
车师国的王宫屹立在城中高处，与其说是宫殿，更像一处多座建筑组成的城堡，高大的浅黄色建筑错落有致，处处是拱门小窗，还有圆形的宽阔屋顶。
到了宫门前下马，弥禎走在最前面，傅祁则放缓了脚步等着阿灵。
阿灵走到他身边时，不大开心道：“我讨厌这个王子。”
傅祁笑道：“这世上还有能被阿灵姑娘讨厌的人呢？”
“我看你是不是也想当我讨厌的人？”
“不太想。”傅祁低声问她，“既然已经被请进王宫来了，我预感我们不会很快离开的，阿灵姑娘便权当疲惫旅途后的修养吧。”
“可是这里一切都看上去怪怪的……”阿灵皱眉，出声后又被傅祁很快阻止。
“这些，我们晚上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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