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向死而生》舟榛

52、第五十二章 鸟雀哀鸣（上）

　　当安妮苏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柔软的布料覆盖在她的眼部。

　　她觉得浑身冰凉而且无力，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像是从指尖到脚尖都被浸泡在冰水中的感受。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在了一个范围之内，伸手抚摸周围的事物，只触摸到了冰凉光滑的金属细柱。安妮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双手握着两根铁柱，这或许应该叫监笼。

　　安妮抖着手扯掉了覆盖在眼睛上的布料，光亮刺激的她睁不开眼。那一刻，许多的记忆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孤儿院、养父母、音乐学院、亲生父母还有妹妹、YGGDRASIL游戏、九人的自杀分还有塔奇米。一瞬间的痛苦让安妮不由得捂住了脑袋，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美丽的金丝雀，痛苦的眼泪，真是美丽的模样。”安妮听到了那样一个口音奇怪的男人的感叹声。

　　安妮循声望去，透过这个巨大的金鸟笼的缝隙，她看到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安妮知道，这个世界的上层可以对自己的后代进行基因编程。他们高大、美丽，宛如造物主最完美的造物。他们被强化过的身体素质，让他们可以继续站在世界之巅，蔑视着所有人。

　　安妮以为，这是这具身体以及过去的自己，第一次看见绿色的眼睛。诡秘如蝮蛇，却如蛛网一般让人无法逃脱的恐惧，几乎让整个身体僵硬得半点也不敢挪动。

　　“我是你的主人，记住了，我的圣诞礼物，小雀雀。”男人的手指捏住了安妮的下颌，露出了一个笑容。安妮瞳孔一缩，惊慌的直接撞上了身后的鸟笼栅栏。即便撞得后背生疼，但那没有眼前的男人带给她的无限的侵略性的危机来的可怕。

　　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并不意外，“虽然我知道，刚刚抓来的宠物都不是很乖，但我等不急快点见你了。我记得你的声音，你的歌，还有笑容，如果不保持一定程度的陌生感，就不会有出类拔萃的美*1。而我觉得我等到了。”他一直用着一种平板的声调和古怪的口音说着这么一段话，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那双眼睛里好像藏满了无名之雾。

　　“为我歌唱吧，我的金丝雀。”安妮听到男人这样说，短短一句话，浅浅几个字，就好像是扎进脑子的寄生虫，让人头晕目眩。

　　安妮好像回忆起了这张脸，在高等音乐学院的一场社会性质的晚宴上，在黑暗的观众席中好像也有这么一双绿色的眼睛，专注、疯狂、赞叹的一双眼睛。

　　“《Think of me》*2？”安妮轻声问。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啊~你果然想起来了吗？我说，你有被上帝亲吻过的嗓子。”

　　原来那句评价，就是来源于这个人吗？不曾想到，五年前的一场表演，一曲歌剧的节选，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若不是亲身经历，谁能想象？安妮不知怎么的，流下泪来。身体中的情绪影响着她的意识，除了恐惧、惊讶、惊慌、绝望，还有什么其他感情能够支配她？

　　......

　　男人想要的是他设想中的金丝雀，而不是安妮这个人。

　　安妮根本控制不了这个身体，但却只能感受她的痛苦和无边无际的绝望，当要求和惩罚的目的是改变一个人的人格的时候，那她估计离崩溃已经不远了吧。安妮不知道过去的自己究竟遭受了什么，那那种哀伤到锥心的痛楚，就像是笼子挡不住的午夜寒风一般让人难捱。

　　呜呜呜的风吹着，就像是恶梦。

　　而当肚子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的一刻，安妮以为，这场噩梦能告一段落。因为那个男人着实改变了一阵子，他噙着笑容，抚摸着那光滑的肚子，但也仅仅如此。纤细美好的金丝雀不该有着一个不相称的腹部，于是在一次笼中的沉眠之后，安妮只能感受到那种搅乱在肚子里剧痛。

　　那种好像有了联系的小东西，彻底的消失在了人世间。与其说是身体的疼痛，更像是精神上的折磨。浑身发抖，胃也开始翻腾，这具身体开始哭泣，像是一场终于落下的暴风雨。

　　“嘘！”男人捂住了安妮的嘴，那双绿色的眼睛如此之近，甚至可以看到他虹膜里的花纹。

　　“不能这样哭的，我的雀雀，很伤嗓子的。”男人十分温柔。

　　温柔的像是一把刀插入你的胸口，然后刀子问你：“我割得是不是很轻啊。”

　　“如果你不想要一个我的孩子，为什么，不像像猫猫狗狗一样绝育？”安妮听着自己的身体说出这么一段十分平静的话。微微有些沙哑和哭腔的声音，像是细雨落在芭蕉叶上。

　　端庄即至美，严肃乃极乐*3。这段话是这个男人家族的家训。而展现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像是笑着的，又好像是面无表情，而这副模样也最让安妮觉得心惊胆战。

　　他说：“雀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快道歉，你可不是那种小小的宠物呀，我可是爱着你的。”

　　爱？安妮丝毫感觉不到，这有这种强求一般的病态。以伤害为乐，报以爱之名，这般就是地狱吧？苦难本是没有价值的，之所以要忍受苦难，还不是因为不得不忍受。

　　“我很抱歉，这是我的错，我做了，麻烦事。”当你第一次低下头，这辈子都是笼中雀。

　　而当午夜惊醒，安妮会思考着为什么自己还是活着的，她总会想起塔奇米，她几乎认识了五年的男友。有时候在想，以后结婚的事；有时候在想，该邀请的朋友有谁；有时候在想，如果有了孩子该是什么样？

　　他还在等着我呢，是这样的吧，神？

　　......

　　神说，只要能活着，总会有云开雾散，走向极乐光明的一天。安妮没有发现这种好事。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人格健全的生命，而明明只是在这具身体中感受、回忆还有旁观。为什么绝望这个词会盘绕在她的心头，这不对吧？这是过去的记忆，这只是过去的记忆，如果在这样下去，会疯的，绝对会疯的。

　　他的金丝雀是个年轻的，有着健全生育能力的小东西。

　　而这一次次的透支身体，再进行无所察觉的引产，终于在有一天结束了。

　　安妮看着流淌了一大片的血在双腿之间蔓延开来，从金色的笼边滴落在地面上。

　　滴答，滴答，滴答。

　　这个身体，已经习惯了，让那个小小的生命自己离开了。

　　于是，安妮的意识空间之中，多了一个人，她和自己有着一张面孔，但却要苍白和年长一些。

　　“你好啊！”她在对安妮打招呼，“我是优安。”

　　她双手合十，放在脸的一侧，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我可以先休息一下了呢，然后这里交给雀雀吧。”

　　安妮看着遍布在她身上的伤痕，然后看向自己的手臂，“原来我的身上也是一样的吗？”

　　......

　　安妮发现控制这个身体的人好像换了一个，就是那个被优安称呼为雀雀的女孩。

　　她有着极端的歉疚心，认定所有的事都是她的错，非常软弱，极容易妥协。喜欢哭泣，娇娇弱弱，而这般金丝雀的柔弱，就是那个男人所喜爱的。

　　然而优安却不像是安妮所看见的那般放弃了对身体的控制。

　　在一个深夜，鸟儿飞出了笼子。但要知道，鸟儿在笼子里待久了，是根本飞不出去的，因为翅膀已经习惯了收拢，彻底的失去了飞翔的资格。

　　于是安妮看着自己视线之内的双腿，变成了苍白外壳的机械。他们本有着比人类肢体更强健的能力，却被这个男人拿来当做拘束鸟雀的脚环。

　　安妮不知道那个男人在这种变化中发现了什么样的快乐，而当有一天醒来，手指变成了同款的机械义肢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意外。

　　雀雀哭得很难过：“我很抱歉，是我的错吗？我，我我的手指呢？”

　　“是雀雀的错啊，因为之前的雀雀不够完美啊，对吧？雀雀知道......Monster Girl吗？”男人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种极端的迷恋，像是飘着浮藻不知深浅的水潭。

　　雀雀不知道，安妮也不知道，但是优安知道。

　　“啊，人外吗？看来这位混蛋主人迷恋上了赛博格改造啊。”优安这么说着，安妮的脑中多出了关于她所说的话的解释。

　　实际上人体改造是犯法的，当然这个男人早就犯了不止一条法律。但是他所站的位置太高了，高到曾经的优安不敢想象的地步。所谓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社会，掌握着绝对权力的那群人，就好像是站在动物园外的观光客，只管看着里面的动物取乐，甚至是拉出来杀掉也是随意的。

　　绑架、圈养奴隶、又或者是人体改造？

　　“这个世界正逐渐变成幻想小说里的那样啊。”优安笑着，“总有一天，身体会变成一个空壳（shell），而灵魂（ghost）才是永恒的*4。”

　　那是一个黎明，也是难得金丝雀没有在笼子里过夜的一晚。

　　安妮听到了什么声音，雀雀也听到了，她下了床，瑟缩着走到了门边，厚重而温暖的地毯让她走路毫无声息。门口开着一条小缝，锐利的暖黄色投入房间，雀雀偷偷地透过门缝往外看。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知道了也无妨，即便全世界都了解，也无能为力。”男人坐在那，依旧是那副平静略带一丝笑的表情，“这就是现实啊，幼稚鬼，Bellriver*5，你真的把自己当主角了吗？”

　　那个雀雀只能看到侧脸，被绑着按在地上的男人仰起头，“你的‘机械羊’计划，我已经全都发出去了。而我，活在活着的人的心里，就是没有死去。”

　　“对于一个无知的蛆虫来说，能说出坎贝尔的名言真是为难你了，那我就不计前嫌的为你定制一块墓碑好了。”男人的话刚刚说完，雀雀就听到了一声闷闷的枪响，和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雀雀蹲在地上发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匆忙跑回了床上，伸展着四肢，竭尽全力的把那一块的床铺焐热。而大量无声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她很难过。

　　优安看着安妮，“你应该记得的，我们的挚友啊——贝鲁利巴。”

　　安妮的脑海中瞬间又多了些记忆，一样的声线，一样的名字，她的一位挚友恐怕和她一样再也回不去世界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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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不保持一定程度的陌生感，就不会有出类拔萃的美*1：弗兰西斯·培根的名言
《Think of me》*2：歌剧魅影上半场的经典曲目，女主角克莉丝汀试唱了《think of me》，用歌声震惊了歌剧团中的每一个人，并得到了这个角色，在正式演出时，克莉丝汀童年的好友， 罗尔（Raoul de Chagny），坐在观众席中，被克莉丝汀的歌声吸引，后向其表白，也是最后跟女主角克里斯汀在一起的人。
端庄即至美，严肃乃极乐*3：威·沃森的名言，这句话真的好有感觉啊。
身体会变成一个空壳（shell），而灵魂（ghost）才是永恒的*4：女主说的就是《攻壳机动队》。“Ghost in the Shell”直译为“躯壳中的鬼魂”，不过“Ghost”一词也是《攻壳机动队》中的术语，指义体无法复制代表人类个性的意识。人造的义体、假肢、电子脑不过只是“shell”——一个空壳，无法复制的Ghost才是真正定义每个人存在的“灵魂”，没有Ghost的机器人或者仿生人仅仅是由人工智能驱动的哲学僵尸，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Bellriver*5：纳萨力克的成员，也是最初的二十七人之一。现实世界中，因为得到掌握世界牛耳的巨大复合企业的不利情报而封口被杀。其死亡被事故处理。女主是认识他的，女主其实在游戏里的五年认识不少后面的同伴，就在要去攻略大墓地没多久之前才失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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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女主的身体已经被多次引产变成了习惯性流产，所以基本丧失生育能力。
安妮的情况就是旁观加切身体验“过去的记忆”，当这件事发生，优安脑子里有的相关记忆也会出现在她的脑子里，这是个漫长的恢复时间。
基友问我，这个主人究竟是多高的身份啊？
我表示：很高就是了，那种不需要用言语表达的社会地位。以及这个主人不是女主的主场，是我后面计划的，乌尔贝特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