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悦之魔》梦若云

5、渴血[05]

　　影虎回来地很快，不过他没有给我找到活体血袋，而是找了袋真正的血递了过来。

　　“朋友开的破店里面拿的，赶紧喝，喝完了跟我走人。”

　　影虎把血袋粗暴地塞进我的怀里，冰冷的透明塑料袋外沾着密集的水珠，一看就是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我心知肚明他的所谓‘朋友’不是什么干好事的人，大概是某个私人诊所里专门给□□做手术取子弹的无证医生。

　　我仰起头，牙齿咬住袋子一角撕开，冰冷的液体涌入喉咙，唇齿间充溢着粘稠而腥臭的味道，令人不快。虽然从体内逐渐升起的饱足感可以确认这样的进食方式也没有问题，但果然下次还是用针对影虎那样的‘指尖吸食’法吧，至少它看起来文明一点，给我一层绅士的外包装。

　　最后舔尽袋子内剩余挂在内侧的稀薄血液，我从容地站起来给自己披了一件布满灰尘的黑色长外套，将衣领竖起来又带上了鸭舌帽，现在的天气比较冷，往脖子上套一条围巾也不算过头……

　　影虎盯着我我窸窸窣窣地换上了新衣服，砸砸嘴：“这样看起来就普通一点了，对，把围巾往上点，遮住你那张脸，帅哥。”

　　他语气中带着一点揶揄的意思，看来他比我更容易接受我吸血的古怪模样。

　　等我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影虎伸出手揽住我的肩头，将我往他那边搂了搂，又替我整理了一下稍微歪斜的帽檐，才从怀里变魔术似的摸出两罐超市三美元一只的廉价啤酒，朝我拉链里面洒了一点，又自己喝了一大口，贴过脸来将酒从口中渡给我，临走时还不忘了挑.逗我冰冷的舌头，相当有花花公子风范。

　　我咂摸了一下他口中的味道，品尝出了一丝烟草的苦涩，他刚才看来是出去抽烟了，还特地漱了口才回来的，因为苦涩中夹杂着漱口水清爽的感觉——在犹豫如何处理我吗？

　　“现在你是个醉鬼，希望你不要吐在我的鞋上，亲爱的。”影虎用湿润的唇吻了吻我的脸。

　　我略微点了点下颌，接着好像抽出了骨头一样突然腿软，失去力气，半倒在他身上，在影虎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压得一个趔趄。

　　“操！你这也太快了，不是在报复我吧？”影虎连忙扶住我。

　　我的头歪在他颈窝，在他耳边吐出充满了酒味的呼气：“我喝醉了，亲爱的，记得把我平安无事地送回家。”

　　紧跟着，我便半闭上眼睛，趔趔趄趄地靠着他的搀扶和拖拽，像个真正的酒鬼那样离开了安全屋，被他骂骂咧咧地塞上一辆出租车。

　　车窗外彩灯的光照在眼皮上，视线内有隐约的光痕明灭闪烁。我的脑海中仿佛有某些无形之物延伸而出，勾勒描绘身边纷扰的环境。

　　嚼着口香糖凝视前方的司机微微佝偻着腰，疲惫的面孔，机械性的咀嚼，口袋中有一张全家福照片，夹克衫的拉链开到胸口——他是一个有家庭的中年男人。但是手指上没有戒指，也没有戒指留下的压痕——看来他和他妻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非常好。

　　副驾驶座没有人，但座椅侧面残留着一些粘液干涸之后的痕迹，前方的踏脚地丢着一小片透明的塑料袋，袋子里有细小的白色粉末残留——上一个坐车的人看来是个年纪不大的瘾.君子，但是还没有彻底磕昏头。

　　影虎就坐在我身边，盯着我的后脑勺看。他的手架在椅背上，指尖虚握着，距离我肩膀很近。他看上去三十多了，年纪不小，但从衣领的抽线和裤脚的污渍看，他近段时间没有固定的女伴或男伴。胸口沾了一根姜黄色毛发，不是人的，更像是动物。猫？狗？口袋里有一根皮筋，看来家里有长头发的人。

　　这视野相当奇妙，虽然我看得见周围的一切，甚至能细致地描述出他们的状态。显而易见，这样的视野只能在我为圆心，半径两米之内，而且最好不是飞快运动着的物体。

　　……似乎开发出了崭新的‘能力’啊。有意思。

　　我将新能力取名为‘全图扫描’，而后心安理得地伸出手，装作不经意般用手背触碰影虎的掌侧，他骨节分明的手颤抖了一下，在我低垂的视线中缓慢翻转，主动攥紧了我的手，十指相扣，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浮起，掌心沁出津津汗意。

　　他在紧张。分明是我先抛弃他，并利用他的，但他在短暂的愤怒之后依然选择原谅了我。虽然影虎嘴上一个字都不会说，但他心中的确已经开始释然，甚至对我产生了怜爱之情。

　　他真的很容易被人渣骗。我心里轻轻笑了一下，也合拢手指，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音响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女声高唱着爱情，低哑的嗓音倾诉它如冰般残酷，如火般炽热。我听得见他的心跳和呼吸声，比先前更急促一点。望向窗外，色彩缤纷的灯光摇曳生辉，他手掌的温度传递过来，焐热了我冰冷的指尖。

　　在这不算美好的出租车里，我们无声地冰释前嫌了。

　　出租车在一动狭窄而逼仄的公寓楼前停下，影虎扶着装醉的我出来，一起踏入了楼层。周围没有人，只有隔音差劲的墙壁后传来的各种噪音。

　　现在我已经可以不再假装喝醉，需要他搀扶了，但我们两人没有谁出声打破这样的默契。他搀扶着我的姿态更像拥抱，恨不得把我摁碎在他怀里。我也难得的没有保持冷淡，冰冷吐息拂在他发红的耳垂上。

　　他扶着我拿出钥匙打开门，一进屋，我的目光就飘向鞋柜上的相框。里面是两个正在灿烂微笑着的人，幸福的表情洋溢面孔，一个是影虎，另一个是年轻的女孩，金色长发扎成马尾，雀斑在饱满的面颊上呈现出一种可爱的活泼，看上去只有十来岁。

　　“她是谁？”我问。本想问那是不是他的新女友，但咽了下去。影虎不是恋.童.癖，他恨对孩子出手的人。

　　影虎抽空回头，看向我目光所去的地方，发现照片后笑了，笑容蕴含着一丝温暖：“她是我的女儿丽莎，丽莎·多米尼恩。不干雇佣兵后我收养了她。现在她上七年级，成绩优异，还是啦啦队的队员。”

　　我直起身，摘下帽子和围巾，丢在一边的沙发靠背上，又把大衣脱下，露出血痂遍布的衬衫。听着他的话，微笑道：“看来我很快要与她见面了。”

　　“丽莎是个好姑娘，你最好别太过火。”影虎哼一声。

　　我把衣服脱得干干净净，走向浴室，步履轻快：“我怎么会对我们的养女这么凶呢？放心吧。”

　　这话似乎取悦了他，影虎不再吭声了。我打开花洒，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看见旁边搭着几件影虎干净的旧衣服，穿好了浑身清爽的跨出浴室。恰好此刻门锁发出打开的声音，我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与开门而入的金发女孩视线交错。

　　“你好，你就是丽莎吧？”我笑着将毛巾搭在肩头，走近两步，朝她伸出手。

　　丽莎被我坦荡的态度迷惑，下意识和我握手，而后才猛地缩回手掌，警惕的问：“你是谁？”

　　“我是你爸的男朋友。”

　　丽莎陡然瞪大的双眼里遍布不可置信，让我看着心情愉快，很自然地继续擦拭短发。此刻我重回二十岁，亚洲人的轮廓柔和，向来看着比欧美人更年轻，如果不是身材高大，光瞧外表大概和丽莎差不了几岁，也难怪这女孩这么惊讶。

　　“虽然还不知道你爸爸的名字，但是他对我很好，帮助我很多。我没有地方住，他邀请我来这里……也许会打扰到你，对不起。”我一脸纯良的致歉。

　　丽莎吞了吞口水，很不自在地笑了笑：“哈哈，哈哈哈……是这样啊。没关系的，住吧！我平时住学校，也不经常在家里呆着！那个……我能问问你今年几岁了吗？”

　　“十八岁。”我把年纪往下喊了喊，“放心吧，我成年了。”

　　“哈哈，哈哈……”丽莎尴尬的笑着，“我……呃，去那边有点事情……抱歉。”

　　她一溜烟闪钻进影虎的屋子里。我竖起耳朵，听见丽莎压低了声音询问影虎情况到底怎么样，在得到了我的确是影虎的男友这个事实之后，她又抓狂地叮嘱父亲不要对年纪太小的人下手。影虎想必意识到是我使坏故意给他挖坑，压着火气磕磕巴巴解释半天，说不出我其实已经快四十，只能被迫承认跟十八岁刚刚成年的青春少年上了床……

　　砰！门被砸开了，里面是臭着脸满面不爽的影虎。我忍着笑起身，把手里端着的水递给他，露出崇拜与羞涩的表情，小心翼翼道：“给你喝。”

　　影虎本不打算接，但身后丽莎的目光炯炯有神，存在感极强。他眼角肌肉抽动一下，无奈还是拿来喝了一口。把杯子一放，他紧盯着我，慢慢道：“杜平，我的名字是马奎斯·多米尼恩。这回你要牢牢记住，可别再忘记了。”

　　我愣了一下。杜平是我的名字，我先前从未说过。他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名字的？疑惑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被懒散的态度打败了。算了，这种小事没所谓。不过，马奎斯……原来这就是他的真名。

　　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但我懒得记这样长的外国名字，还是‘影虎’更方便些。

　　心里怎么想，嘴上还是顺着他了：“嗯，我记住了。”

　　影虎露出一丝微笑，他拉住了我的手，把我拽进了他的卧室。门关紧了，影虎脱掉上衣，朝我凑过来。我微笑着吻住他的唇，温热厚软的嘴唇仿佛涂抹了口脂，但仔细品尝后会发现那样鲜红润泽的颜色是天生的。

　　我们又一次滚在了一起，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当着他女儿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