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西方的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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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
西方司令部
“去中央？——问题很大。”
“具体点。现在西部的工作会被影响到什么程度。”
办公桌后，灰发男人背部趴伏得稍低。他一目十行地阅读文件纸、间或用钢笔打下批注，——“程度？”伊泽拉·科弗瑞未抬头，只如评论晚饭的味道般进行短暂地思考。
“您与古雷达的矿石开采生意完美地忽略了夹在两国中间的峡谷小镇、米洛斯的利益。若谈判成功，开采牺牲的自然成本毫无疑问会落到他们头上。您一走，会有一个小国家为此欢呼雀跃。”
阿菲尔就其中的含义发问：“我以为不至于到彻底谈崩的地步。”
“就是会到彻底谈崩的地步，中佐。”
伊泽拉下了论断。
他依旧是以不大的动作稍微抬头，露出镜片下犹如新雨之后、过分洗刷的暗绿色花岗岩般的眼球。
“这场国家间的矿石拉锯战上升到主权冲突是迟早的事儿。您以40%的利益相关者会受到伤害为衡量点。但其他人，我特别指那位说出‘不能枉顾友好邻邦之一米洛斯’和‘开采权与所有权统统拿下’的猪……失礼了，”
布拉德雷中佐手下第一头脑担当的男人一顿。
伊泽拉的视线微地落在文件的空白处，一本正经地措辞两秒。“——仁慈、和平主义者，莫得里少佐。捣乱角色。放他出去，您这四年的努力只会一夜间功亏一篑。”
办公室随话音落下一时陷入静默。将因上司打扰而进度慢下来的一纸文件一口气看到最后一行，伊泽拉签下名字才再次抬眼。——布拉德雷中佐皱着眉头；想必接下来也是如表情一致的困扰话。
伊泽拉确信自己字句用的精确。
着实中央那边儿态度不明，但对眼前这位来说，更多思考都是切实的。此时此刻不过风扬起了沙子的程度，距离酝酿中的暴雨，以及将那只猪……莫得里少佐平缓地放入那40%都还要一段时间。
“帮我做个预言，伊泽拉。”
谈话最后，即将离开西方的中佐平静看入伊泽拉眼中。“——会发生战争吗？”
“十有八九。这亦是您的积木大厦的一部分。”
“我们会牺牲多少人。”
“……我不会观星算命，中佐。”
伊泽拉烦躁地用笔尾戳戳桌面，“带一个护卫。——看管好自己的命。”
现在
中央市，中央图书馆第一分馆
手下第一头脑担当向来以超脱数据范围的预测能力闻名。阿菲尔返回中央，至于第二站将去往哪里的军校尚未确定，由此身边知道中佐具体位置的便只有一直以来跟在身边、担任护卫的皮耶罗准尉。既然信来自西方。则十有八九出自伊泽拉·科弗瑞之手。
阿菲尔申请的是图书馆内一间独立阅读室。
皮耶罗拿来信，确认门窗皆锁好，高大似小山的寡言准尉便先一步出去守住门口。
阿菲尔打开敲有火漆章信件。
信头平实，依次列出本月工作汇报以及需要阿菲尔回复的司令部杂事。另起一页，以【关于您在之前与我提过的事情】作为开头，伊泽尔有条不紊地叙述了上司被排挤出西方政局的猜想。
青年中佐读完这部分，难以抑制地陷入了极其困惑的思索。
离开前阿菲尔询问的‘会发生战争吗’，指的是因为矿石合约谈崩，引发的同邻国古雷达的边境战争。——但在信中，伊泽拉上尉仅大略一提矿石，反倒特意指出了‘巴斯德利水坝’和‘民族贸易区’两项阿菲尔在西方境内的亮眼政绩。
‘最大的事件将发生的国内。’
透过信纸，伊泽拉照例以不经意的神情缓缓道。
‘您的水坝，总库容预计248.5亿立方米。若能顺利落成诚然无数人获益。但——修建的钱有部分来自提高相关人民的赋税。水坝拿不出成果，西方司令部注定会被游行和抗议淹死。’
‘民族贸易区。我以为您已经吃够苦果了。’
‘1912年，贸易区建设过程中不知何人引发的暴乱差点变成大规模流血冲突。
是支持您的种种建设计划的一群人自发组织平民，制止了暴动的扩大，——其后军部在这群人中揪出了好几个榜上有名的反战派，一口气让您支持反战组织的传言甚嚣尘土。’
桌上重重叠叠，以一种让人平和的无秩序堆起炼金术的书籍。
阳光斜射。书籍反射过一部分光线，复而将淡色的阴影投在书桌后缓缓放下信纸的青年中佐的眼底。
军部将他调离，对于流言风向的考量自然是有。毕竟切实地发生了反战分子对他的政绩项目伸出援手的行为，被怀疑，或者说，仅是简单的调离一段日子其实多少算得上大度。
但在这其中，军部连带矿石、西方边境的安稳这两个既得利益一并放弃，……这便是阿菲尔花时间却极难想通的地方。
‘从开始上面就没在意过什么矿石。管您站什么派系，拿得出手什么的政绩。’
‘——荒谬的结论。您说。但请清醒的意识到1912年那场冲突不是偶然。您的支持者压下了流血事件，这才是是您被踢出局的根本原因。’
耳边以固定的节奏响起敲击声。阿菲尔花时间清空头脑。
他面色多少发沉，但亦如皮肤到跟腱到血液再进入骨骼的生理传导，清理出思路的下一刻，阿菲尔开口：“——皮耶罗准尉。”
被盯上的是西方全境。
流血冲突怕是已迫在眉睫。他有必要从一团乱麻的现状中抽出线头。
门把压下，皮耶罗进来。
房间并不大，从门口到书桌前需要绕过高高垒起的书本山包。皮耶罗尽量侧身，在自己高大过头的身体不给布局造成什么麻烦的前提下、一步步挪到书桌前。
他的青年上司穿不常见的白色衬衫配米色背心。
毕竟身在中央，不必去军队报到的前提下被布拉德雷夫人要求打扮得体。终日泡图书馆还要系上领结，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阿菲尔在纸条上写下一串话，递过去。“写一封信。随便写什么。把这张纸条夹在信纸里寄给修斯中佐。”
皮耶罗嗓音沉沉。“中央市的，修斯中佐？”
“啊，写修斯在市内的住址就是。收信人写格蕾西亚，他妻子的名字。”
阿菲尔将桌上乱糟糟的稿纸收拢起来，姑且一并拿起便起身。“中央市的纨绔子弟常玩的把戏。邮局的人看见我的署名自然会懂，信最晚会在晚饭前送到修斯手里。”
“您要做什么。”
“去书库。”阿菲尔抬步，“第二分馆。不必跟来了。”
迈出两步，阿菲尔不得不停下。皮耶罗一动不动地占去到门口的通道。
“请让我随行。”
“没有必要。”阿菲尔口吻冷淡。
“我是您的护卫。请让我随行。”
“执行命令，准尉。——你在炼金术上帮不上忙。”
话音落下，两人间一时没人开口。随云朵挪动缓缓遮蔽的日光下，阿菲尔缓缓眯眼。
他的确诚如修斯所说的少爷脾气但对部下向来一等一的耐心。未等这份耐心耗尽，仿佛从身体底端的巨大深谷发出声音，皮耶罗开了口：“【我是人类。区区我一个，单数量的人类都杀不死，作为杀人鬼未免说得上可笑】——您的原话，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西方边境，米洛斯深谷中高大如熊，徒手折断钢筋捏碎头骨的杀人鬼。
唯一从杀人鬼手中活下来的人给杀人鬼带上了项圈。项圈的主人此刻眼神尽量平静，但依旧微地不耐烦。喉结微微滚动的动作示意想抽烟。亦如当时抽刀甩下一片血迹的场景，白发中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那又怎样’的压抑感。
“中佐保护部下的心情让我觉得恶心。”
阿菲尔只觉剩余48%的耐心‘咚’地摔在谷底。
皮耶罗低头，“别忘了。能杀死我的只有您。”
比起宣誓忠诚，皮耶罗低了头看过来的气势让阿菲尔只觉这人怕是一言不合会把桌子嗯……保守估计，小半个第一分馆拍个粉碎。临近被项圈那头自由奔放的杀人鬼拽成人体风筝，阿菲尔自觉只有咋舌表达不满的余地了。
“我要把您的自大拍成电报发回西部。”
“可闭嘴吧你。”
青年烦躁迈步，“下午四点在总统府门口等我。中央监狱，——我们去见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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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段从准备到生效花去两个小时。下午四点半，阿菲尔同皮耶罗自正门进入中央监狱，在大厅将一串号码递给访问处的士兵。士兵拨出号码，不肖片刻，一个穿军装、面容苍白的男人走来，带两人进入旁侧的办公室。
“罗德·威斯敏。——您将要访问的对象。惯偷。但最近两次多少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踩到了政治领域。其中具体由您自己把握。”
“麻烦你了，约翰。”
“您最多只有十分钟，然后去见威斯敏。”
被称为约翰的男子拿钥匙打开铁门。侧身，露出由冰冷的金属浅灰拼成的漫长走廊。“……被发现的后果恕我不能奉陪。您应当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布拉德雷少爷。”
向下几乎延伸至尽头。一字排开。在一扇仅有半尺通风口的铁门前站定，阿菲尔道了声冻结，片刻后，里面响起男人迟缓的闷笑。
“……我就知道你会来。”
“日安。听声音还算有精神，艾扎克。”
“怎么，来向我未尽的变革忏悔吗？小布拉德雷阁下。”
“反战不等于屠杀。”
阿菲尔缓缓开口，“——你今后的聊天机会可不多，抓紧时间吧。”
冻结的艾扎克，整体算下来他知道的并不比阿菲尔多多少。——军部上层有意挑起战争。以此为线，艾扎克与其同仁得出战争的发生拥有规律。正如伊修巴尔内乱开始于被亚美斯多利斯军人误杀的小女孩，其他冲突基本属于极具激化，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的不在少数。
你觉得这是金·布拉德雷一个人的力量吗？
艾扎克反问。用暴政来概括一切不过是仇恨无可排遣罢了。偶然睁开眼睛，发现有一片巨大的、无法看穿的阴影，以亚美斯多利斯为名，不明目的，只是如饥饿的野兽横冲直撞，要将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吞噬殆尽。
“金·布拉德雷要么是老糊涂政客，要么是阴影——‘异质的存在’的一部分。”
沉默几秒，阿菲尔接口，“‘异质的存在’具体指什么。”
“我不知道。”
冻结沙哑地笑笑。“自己生机自己去争取。锋芒之炼金术师……不要死的太难看了。”
盘桓监狱，视线无法触及的角落的寒意无声地渗入衣领。
十分钟到，阿菲尔短暂地看了那铁门片刻，感激不尽，说罢转身离开。
拘留冻结的房间接近最深处。不知道约翰从中做了什么手脚，走廊几乎没有看守。皮耶罗紧跟阿菲尔一步之后，空荡得只有脚步声的走廊，冻结最后稍微扬声喊道：锋芒的中佐、你最好跑快一些！你在西方建立的、推行的、重视的、热爱的、拿来赎罪的……只是未到被摧毁的时候罢了！亚美斯多……
再转入一个拐角，声音随之远去。
异质……
隐约要从这个抽象的词中探得什么。路过一处走廊，阿菲尔脚步猛地一顿。
毫无预兆激得头皮炸起的杀意！——反应不及，阿菲尔后领瞬间一紧！头脑跟上时整个人已经被皮耶罗一把扔上天！
青年紧急在空中调整姿势，踉跄两步落在了皮耶罗身后。
“……”滴答、滴答。
空无一人的监狱角落。
阿菲尔抬手，在自己颈侧摸到一片潺潺涌出的温热黏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西方的来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