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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幻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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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马蹄溅起尘土飞扬,姑夕部落正轻装简行,朝着王庭相反的方向而去。
雕陶莫皋骑着烈马奔上前,只见姑夕王正直挺挺站在风口,眺望着远去的部落儿女。
“你这是何意?”雕陶莫皋蹙眉。
“外面风大,进帐再说。”姑夕王再次远眺了一眼远方的部族,沉默着向来处走去。
不多时,穹庐大帐中,便只剩下了雕陶莫皋与姑夕王。
帐内,死一般的沉寂。
姑夕王率先打破沉默,从腰间抽出随身的弯刀向地一掷,“成王败寇,你我之间,今日便了断罢。”
雕陶莫皋一怔,缓而回神,目光从地上的弯刀渐渐移向姑夕王的眼睛,神色复杂,“叔父为何要杀我?”
姑夕王神色一暗,不答,只道:“此事我一人所为,只求单于莫牵连了部落旁人。”
雕陶莫皋蹙眉,半晌才道:“叔父若有称王之心,如今还来得及。”
姑夕王听了雕陶莫皋的话,眸子一阵紧缩,冷笑道:“你既出现王庭,王庭如何能容我?王庭内乱,岂非给敌人可乘之机?只恨我自喜大意,未能斩草除根,否则,岂容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雕陶莫皋握拳,眉蹙的更紧,在外祖父还未归来之际,他还是有一丝生机的,虽然王庭刀剑相戈不为他所见,可却是他唯一的筹码了,如今,他却让部族远离了王庭纷争,独自承担了罪责。
“叔父——”雕陶莫皋下意识轻唤。
“别婆妈了,动手吧!”姑夕王心一横闭上眼,静静等待着雕陶莫皋的处置。
雕陶莫皋拾起地上锋利的弯刀,看着慷慨赴死的姑夕王,昔日过往一闪而过,想起曾经温柔抱过他的他,想起左地被刺杀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手微微颤着,终是咬牙,挥向姑夕王的颈部。
姑夕王隐隐只觉面前寒光一过,眼睛一阵缩紧,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蓦的睁开眼,只见右肩散落了一缕凌乱的发丝,缓而落地。
“你——”姑夕王有一丝迟疑。
“汉人断发如断首,此后,你不再是匈奴的姑夕王,好自为之罢。”雕陶莫皋利落的将弯刀插入姑夕王右腰绑着的刀鞘,语气无一丝情感,便要出帐,只留下姑夕王怔然。
“等等。”蓦的,昭君闯进了帐中。
姑夕王与雕陶莫皋俱是一怔,昭君看着地上的发丝,神情淡漠,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瞥向雕陶莫皋,亦是淡淡道:“还请左贤王出帐,我与姑夕王有话要说。”
雕陶莫皋看了姑夕王一眼,又看了看昭君,略一沉吟,出了帐。
姑夕王看着昭君冷然的面色,兀自嘲讽一笑,他心里其实早就知道她对他无情,可他却总是希望那些巧笑嫣兮有一分是真的,是呀,他的痴,淹没了他的理智,断送了他的一生。
“我只问你一句。”昭君望着姑夕王有些绝望与凄凉的眼神,淡淡出声。
姑夕王只是平静的看着昭君,“何事?”
昭君紧掐着手心,平复着起伏不定的心绪,半晌,才一字一句道:“大哥,是不是你害死的?”
话一出,只见姑夕王瞳孔一缩,身形一抖,愕然且惊惧的看向昭君,半晌才从胸腔中勉勉强强吐出一字,“你——”终是没有勇气说出后面的话来……
“果真是你!”昭君见姑夕王的反应,失去爱人浓烈的悲伤瞬间又掩盖了她,昭君颤巍巍的走上前,抓住姑夕王胸前的衣襟,疯了一般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懦弱!因为我嫉妒!”姑夕王看着发疯一般的昭君,猛烈的扶住她的肩,情绪亦是爆发,“作为匈奴的君主,当纵横天下,怎么能安然一隅,向汉朝世代称臣!”
姑夕王说着又激烈的紧紧抱住了昭君,粗红着脸道:“只有他死了,我才可能拥有你!”
“你混蛋!”昭君狠狠挣脱着,却挣脱不了,瞥见他右肩的弯刀,眸光一闪,手用力一抽便向前狠狠的刺了进去。
“厄——”一阵闷哼声,姑夕王低头看着腹部不断溢出的鲜血,艰难的扯动嘴角,对着昭君凄然一笑。
昭君抬头,与他对视,只紧紧握着手中鲜血淋漓的弯刀,大口喘着气,泪哗哗不止。
“何不再狠一些。”姑夕王握住昭君的手,沉稳的一用力便将整把利刃入了腹中,此刻鲜血更甚,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发出滴嗒的响声。
“你——”昭君手抖动的更加猛烈,惊愕的抬头,却撞进姑夕王愈加迷离的眼神,他嘴角微微含笑,轻轻道:“能死在你手中,也好。”随即脱力跪倒在地上,只是虚弱着那般痴迷的看着她。
昭君蓦的松了手,退却一步,亦跌在了地上,朦胧着眼望着这个疯了的男子渐渐闭上了眼。
忽若一阵冷风吹来,昭君清醒了几分,强撑着站起了身,眼角泪光早已不见,目光坚毅且清明,走过时,心底暗自出声,“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放心的去罢。”
雕陶莫皋离穹庐大帐不远,见昭君出来,这才走上前,只见她神色淡漠,对上他有些疑惑的眸子,轻出声道:“你和你父亲一样,太过心软。”
雕陶莫皋凝眉,随即快步走向穹庐大帐,猛的掀开帐帘,只见地上只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刺目惊心。
雕陶莫皋再转身出帐,留给他的只有那远去的单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