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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张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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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一群人,当先的一男一女尤其惹眼,都着白衣,男的儒雅俊逸,女的清冷秀丽。
就在客栈众人在猜测这些人来历的时候,书生兀自在旁笑得像是刚孵出蛋的母鸡,浑身洋溢着满足感。
自那日三人脱困后,还未走出几里路便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曲家护卫,大男人们见到曲临泉安然无恙个个一脸惊悸的样子,看的任九暗自撇嘴,这下好了,曲二公子的绵羊军团到了。
而在任九对他们百般嫌弃的时候,他们对任九却是好奇到百爪挠心的地步了。
明知不会得到半分回应还纷纷忽闪着怎么看怎么八卦的眼睛看向长安,求知欲汇成骚扰的秋波搅的长安不胜其烦。
队伍壮大了数十倍,之后发生的几次袭击被轻松解决。然而在这春风相伴下,恶劣的地理环境并没得到丝毫改善,甚至因为人数骤增,速度反不如以前,走走停停的,用了几天时间才挪到一处客栈门口。
众人长呼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过林间野人的生活了。
长安上前推门,突兀的开门声使得热闹的大堂瞬间静的叶落知声,满堂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任九可不管这些大眼瞪小眼的人,当先跨进去寻了处角落靠墙歇腿。
掌柜的带着堆满笑的一张脸从柜台后疾步走了上来:“众位客官远道而来真是使鄙店蓬荜生辉啊。”说罢视线指着大堂,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客官您看,这一楼已满座,二楼又是客房,若尊客们不嫌弃,我立刻命人给您抬几方桌子过来,就放在这块空地上,您看将就着先用饭如何?”
曲临泉刚进来时就看到了这大堂里唯一空着的地方,看起来稍高些到像是个表演的台子,他向来随意惯了也不计较这些,道:“也好,烦请掌柜在楼上备好客房。”
掌柜忙点头称是,吩咐小二准备。
这店里伙计手脚倒也麻利,不出一刻钟,四五张大圆桌已摆放整齐,红色漆面擦得锃亮反光。
任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客栈这种地方,虽是新奇,却也不至于雀跃。
见曲临泉转头寻她,便走到他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在抬头饮茶的空档把这大堂环顾一遍,账本和算盘上的使用痕迹明显,不是新买的“道具”,客栈掌柜和小二也都没有武功,饭菜无毒,初步判断——这家店没问题。
只是这一屋子的客人……大半都是有些功夫的江湖人。
还有一个……笑得猥琐的中年男人……
初步、不,断定了,这人绝对有问题。
那书生起身上前对着曲临泉打招呼,躬身抱拳时,视线却是落在任九身上。
“在下张瑞,不知阁下可是曲二公子?”
话音刚落,不待曲临泉回答,旁边人倒先议论起了。
“书生张瑞!他不是追着南疆蛊王跑了,怎么会在这啊?”
“据说前阵子南疆蛊王好不容易来了趟中原,就是被他烦走的,整天堵着人问些个蛊虫的事儿,要不是人家顾忌着他身后的家族没下狠手,他轻功再好也得喂虫子。”有人小声和同伴透露。
曲临泉起身回礼,挡住张瑞的视线,开口道:“正是,久仰大名。”
张瑞出身名门望族,学识渊博,生的高大俊俏,若是安生做个豪门子弟,怕是现在早就功成名就,有家有室了。偏这人是个离经叛道的,立志要出一本《云国异人录》,三十岁时便辞官离家了。
“大名不敢当,在下是听闻曲公子此次遇险,才特意在此处等着接应你的。不知你此行到底被何人伏击,可有伤亡?”有些人扯起谎来连腹稿都不用打。
“劳尊驾关心,小伤罢了。”
“如此甚好,二公子若是有甚闪失,绝对是武林憾事啊。”他刚叹息完,就像是刚看到任九一样,偏头望向她,“这位姑娘倒是娴静得很啊,莫不是二公子的红颜知己?”
曲临泉觉得刚刚那人说的实在有道理,若是没了身后的家族,张瑞轻功再好也得被他那张嘴拖累死。
娴静的姑娘依然保持着她的人设,不接话、不对视,仿佛话题中的人不是她。
张瑞不信邪,好奇心越发大了,越是不愿相告就越有猫腻。
任九夹起一颗青豆,淡定吃进嘴里,腮帮子鼓了鼓。
她一身紧俏的白衣,粗绳束发,腿上带伤,表情冷然却因正是青春活泼的年纪,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难易亲近,倒更像是赌着气的小女娃。
书生暗笑这莫不是个小呆子,虽然开头艰难,但还是想从她嘴里套话。
“先生不要开玩笑了,这只是在下的一位朋友罢了。”
任九依然不理会他们,眨巴着眼睛把面前的小菜吃了个干净。
张瑞不死心,在怀里翻了翻,掏出一个镂空花纹的小金球,里面嵌着颗银铃铛,四角各系鲜艳彩带。
众人看着那金球,觉得这人忒不要脸,活像个诱拐少女的人贩子。
“这位姑娘,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便把这玲珑球送你可好?”
话刚说完,一阵鄙夷的笑骂声传来。
长安斜眼看他,这书生也是名声在外的,现在是不要颜面了。
就在大家以为他这次定是无功而返的时候,任九停下了筷子。
笑声止住。
她擦了擦嘴巴,起身经过张瑞身边时,俯身在他耳边道:“我叫任九。”
说罢转身上楼,待张瑞回过神来,他手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这姑娘看着呆,但很会做生意啊,一个名字换一个金球,家世背景高堂父母只字不提,再不济也得报一下出身门派、不对,任九……
书生把这名字反复在脑中过了过,又觉得不可能,若是罗刹阁的那位,又怎么会和曲临泉同行?
“曲公子这朋友?”
“先生见谅,这一路车马劳顿,颠簸得人难受,我等先回房了。”
张瑞随口应了声,留在原位置不知想些什么。
客房中,长安有些担忧:“公子,张瑞会不会暴露任姑娘的身份?”
不过几日的相处,他们也算是共过生死了,长安无意中开始为任九担心,没有了最初的剑拔弩张。
曲临泉笑了笑道:“不会,张瑞看起来不着调,但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并不是什么气量狭小之辈。他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名字就不分轻重地四处宣扬。”
长安点了点头,既然公子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另一边,任九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只见屋内窗明几净,当中摆着座松木四方桌,每边各配一个小凳,往里则是一面山水屏风挡住床,床幔挂起,流苏低垂。
床铺看上去倒是十分绵软的样子,她撑着腿几步跨过去扑在了床上,整个人陷进了棉被里,满意地蹭了几下,那是和想象中一样舒服的触感。
夜凉如水,初春的风带着丝凉意从门缝中滑入,扶起青色的床帘一角。
白影闪过,男人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轻缓的脚步向内间走去并没做丝毫停留。
他的外衫在风中飘起,丝质云纹小幅度翻滚,画出一个恣意的流畅弧度。
行至屏风外站定,男子用右手握住左臂肘部,玉致苍白的拇指尖摩挲着光洁的下巴。
“有什么事?大半夜吵死了。”少女不满的嘟囔声传来。
男子顿住,笑起:“任姑娘再怎么艺高人胆大,这房门——还是要关的。”
咦?没关门?任九郁闷地挠着面颊。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凉丝丝的空气冻得人又往里缩了缩,“你这人怎么夜间乱闯,快些出去。”
“好好,是在下的不是了,任姑娘好生休息。”
“慢着,你今日气色倒是不错,不如定个日子吧,我想回去了。”在外面,她始终是睡不好,还是早些回阁里算了。
……
“三日后如何?”这次发病时间久些,三日后应该能恢复个七八成。
“唔,好啊。”任九不在意地答道,“帮我把门带上。”
“告辞。”
房门合上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散去。
不想死,也不想杀了她。
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局,解局的方法可以有很多,只是,他不想用任何一种来对付这样一个小姑娘,即便她满手鲜血,出身于罪恶之地。
不论旁人如何,任九对曲临泉,是没有任何亏欠的。
认真算起来,还是他欠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