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为好》墙上月光

27、隔夜仇

　　第二十七章
　　沉静了好久，终于一道女声打破了原有的气氛。“伍憬生，你回国后，是不是跟伍叔关系好多了。瞧你刚才提到他的语气，明显是冰释前嫌了吧！”她拱起身稍稍坐了起来。她确实对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比较在意。
　　“难说。”对面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屈膝双手搭在前，细长的眼睛扫过一道莫名的光，才缓缓说出短短两个字。
　　容艾好素白的脸上晃过淡淡的笑意，愈说愈认真，不由得咬了咬几乎毫无血色的嘴唇，用手指挠了挠头皮上痒的地方。
　　“切，你这叫做□□垫桌腿，硬撑！大老爷们一个，还在我这里兜圈子呢······说实话，我还真替你们高兴。照理说，父子两人又没有隔夜仇，何况听说伍叔这几年围着你转还掏心掏肺的。其实你也不傻，到现在，不过就是嘴硬心软。慢慢来吧。”
　　“一大堆屁事，追在你后面，还忧心我？多想想自己吧，傻姑娘一个！”伍憬生瞧着她那顶着一“卷纸”似的头颅，面容本就姣好，更显得生动有趣，他付之淡淡一笑。又念及前几天去镇上探知的情况，不免对容家置之不问的态度鄙夷不屑，好歹自己的亲人至少也会嘘寒问暖几次吧。
　　他脑中想像出少时容艾好寄人篱下的无望，突然想到自己父亲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小憬，容家把她寄养到别处，口风还很紧，我们都不知道她四五年前去了哪里，过得如何。而且，回来后也一直没在家住，跟容家上下关系闹得挺僵的，甚至连我也不想见，小时候不是还挺喜欢黏着我的嘛。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性子变得太多了，我现在真有点看不清她了。你回国也好，以后抽空找她搭搭话，多去了解她一点。爸爸不奢望能干涉你的婚姻，但是艾好那丫头，实在是，让人瞧着心疼啊。
　　“艾蒿，我听说了你四年多前的事。没想到我走后一年，你也被伯父送走了。老实说，当年离开的时候我真挺憋屈的，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给你留话，所以呀，就给你寄了好多美国的新鲜玩意和几封信，结果你一个字也不回！当时还真的气炸了！根本没想到有人从中作梗，还没跟你说，上月，我从容颜好那里找到了几年前的信封呢！”
　　“那样啊······确实那时，你就跟消失在地球上一样，我是置气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都过去了，也不必再翻旧账了。所幸大家还能坐在这里，提提往事······”她动了动腮帮，露齿一笑，极其自然。
　　“对啊！老一辈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那叫革命尚未结束友谊还继续，哈哈哈······对了，我家老头子想看望你来着，不过他怕你不给他面子，不想见他呢？”西装黑色的领边和袖边各镶嵌着一条金边，他故作轻松扯起话题。
　　“伍叔······我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哪能让他过来呢？”她一时闪躲着眼神，逃离开放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勉强塞了一个理由出来。
　　“是不是老头子趁着我不在欺负你啊？有的话，你跟我说，我给你出出气！”
　　“没，伍叔······他挺好的。”真的很好。
　　“嗐，那人还怕你记恨他呢？就因那几年里，碍着面子，没花心思寻你。你跟我说说，是不是就是因为这原因不怎么喜欢跟他说话了？他在我这里，撺掇了好久，老是让我找你问问清楚。说实话，他对你也差不多像半个女儿对待那样。”
　　“我知道。伍叔他，待我极好。就这样吧，没必要要纠结这个，纯属当我心眼小好了。”容艾好单手扣住手臂上侧，被褥正好盖住了她此时的动作。
　　“别跟我打马虎眼！容伯对你那样，你不还是伸出脸任他扇······”他不经意间快言快语，将回国以来她这个所谓的“巴掌专业户”的名副其实的事实当面说了出来。遇到她的事，伍憬生还未发现连带着自己都变傻了。
　　“那天，你听到了！”那天因学校的传闻被容华正掌掴，他知道这件事情。她不禁皱着眉仰头瞪着站立的男子，继续闷声说道，“不要寻根问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到死都不想跟你们说的秘密！”
　　“······什么死不死，不就是家里的烦恼嘛！你跟他们说清楚，开怀了，双方给了台阶下，事情不就解决了？”刚才那一句话，虽低哑，却带着一道狠决的“尔为尔我为我”的界限。
　　“解决？有这么轻松？谁像你那样是个男子，旁有所依，伍叔还疼你？我算什么？这么多年是死是活，家里人根本无人过问。说我不给他们机会，他们连个眼神都吝啬给我，我能怎么办？容颜好她，仅仅擦破皮全家哪个不提心吊胆？我呢，都要迈进鬼门关了，谁来关心我？对，我是羡慕，羡慕你，容颜好，还有亭裳他们。为什么是，你，又来揭开我的伤疤？我挣扎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因为心中放不下执念！可你为什么试图要打破呢？”
　　黑亮亮的眼珠此时含着氤氲的雾气，脖颈下的青筋凸出，容艾好身子前倾了好几个角度，难掩激动亢奋的心情，被子下的双手死死绞着被单。
　　她隐藏着的秘密，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在没有保证的前提下打破，那将近四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了。就像，当初初生牛犊不怕虎那般，跟容华正当面对峙一样，输的一败涂地。她苦苦画地为牢，就连现在唯一剩下的知心人杨千亿都不曾告诉。
　　一时病房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氛，伍憬生敛了敛眼皮，才缓缓问道：“容艾好，你把我当作什么？还算是朋友吗？你不想对我说，无非就是不信任我。”
　　“随你怎么看！我没力气跟你吵！”
　　“小时候，一直被你拉着当你的垃圾桶，什么困惑，什么烦恼，都跟我分享。大概直到现在，我还想把这个角色延续下去。所以，不管你拒绝还是接受，我都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这边！因为，你的下半生，我要奉陪到底！”
　　伍憬生炽烈的想法从眼中传达出来，直视着床上一身萌系睡衣的女子，眉间隐然有一股魄力和决心，不容反抗。此话掷地有声，一言一语重重地敲击在容艾好的心上，瞬间掀起了波澜壮阔的心浪。
　　她的心是时抽搐了一下，衷心地长叹了一句：“还是要谢谢你，伍憬生。我知道，这些话很难会从你嘴边出来的。真的，很感谢你的用意。”如今却能从他的嘴里，说出骇人惊俗的话来，容艾好平心而论确实是格外意外。
　　他从小就很爱面子，就算尿裤子了还要装小大人样欲盖弥彰，就算对一女孩滋生朦胧的好感也不会大胆表白而是让其他小破孩欺负女孩自己装英雄博得好感。当年他这个“垃圾桶”还是容艾好自己霸气侧漏给抢来的呢，前提是她想法子对付他的“后妈”。
　　“你在美国寄给我的瓷娃娃或许还躺在杂物间里，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停留在过去，比如感情，它是最善变的，何况其中消失了八年，哪能一尘不变啊！你把对其他女人的心思动在了我身上，无非只是因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你已在心中给我下了个定义！质疑我的感情！我伍憬生，曾经是游戏花丛过，但也只是点到即止，更甚动身旁女人的心思压根没有过。你，是唯一的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
　　“对不起。我拒绝。”女子直视，说的果断，不留情面。
　　容艾好不想淌那趟浑水，容家那位无法无天任性大小姐，若是知道了，又会怎样折腾呢？她不想参与别人的感情世界。何况，这样的感情来得太轻而易举了，总让人觉着缥缈虚幻，就如自己亲身父母泡沫般的感情。而自己，心里，已经藏不下了！
　　“随你，由心。”冷峻的面庞微微晃了一下，嘴里只蹦出四个字，无不表示着心意已决。
　　“我累了。”两人对视了好久，女子这边败下阵来，故而只能说了句疲倦的话，随即动了动被褥下的身子，调整了姿势，一股脑儿将浑身都盖在下面。白色床铺，只留下中央鼓起的“小山丘”。
　　伍静生本想上前替她掖掖被子，怎奈一道虚虚的女声从被子里头传来。“回去跟伍叔说一声，我并不没有置气，他待我一向极好，那份恩情记在心里。虽然一是一，二是二，但一二连理同枝，是我过不了坎。”
　　“好，此话我一定带到。那我走了。”
　　掩在被子下的人，弓着身子，看似一幅睡着的模样。若是仔细端详，那背脊一侧的被子微微颤抖。无声胜有声啊！想必心里在哭泣吧，她！
　　话虽说的分明，可里面的故事，又哪里是一句话能道明白的呢！因而，当伍憬生转述此话时，伍业成自然而然德只想到了自个妻子叶子，无视姐妹昔日之情，置艾明晴留在世间的唯一骨血不闻不问，那丫头想必是因她帮同颜艳一事而心生嫌隙吧。于是他在餐桌前稍稍训了妻子一次，可一贯宠妻的脾性，哪里会真的生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