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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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在我的诗篇中永垂不朽……”
熟悉的咏叹调，修长白皙的手，遗落墙角的脱水玫瑰……
季玫猛地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牙关紧咬，眉头紧缩，一手捂着被子一手撑起来，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动物般一点点缩到了床角。不知过了多久，一张苍白的、布满冷汗的脸才从乌黑浓密的卷发中露了出来，一片水润的眸子中尽是惊慌。
那道无形的视线，如影随形，越来越逼近……
她深吸了口气，微微咬了咬干燥的嘴唇，两眼无神，伸出手无知觉地从头顶直顺到眉峰，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湿意。
一种无形的寒意直逼背脊，便是室内温度温暖如春也丝毫无法改变这种由心底升腾而起的疲惫与无奈。
她如同溺在冬日的北冰洋，四肢口腔灌满了冰冷的海水，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每一次游移都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只有头露出水面，潜伏的冰山如同隐藏在暗处的巨兽一般，将她完全吞没。
海岸线……海岸线……
迷失的旅途，将漂泊何处……
蓝白窗纱外是一片被冻得发紫的夜空，一轮阴冷的寒月挂在几缕冷凝的云间。床单在黑漆漆的冬夜的映衬之下白得越发刺目，随意丢弃的手机静静躺在上边，发出一点点神秘的微光。
海岸线……海岸线……
仿佛看见了灯光之下，男人一笔一划尽是绵绵密密的情意的深邃的轮廓……她如同溺水的人般慌忙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被冷汗包围的手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手机。
李泽言……她的，李泽言……
颤抖着手打开手机，一段视频映入眼帘，她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动物，蓦地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苍白的脸如同老照片上斑驳的剪影。
“玫瑰玫瑰！你千万别来！别来听到没？！”
那个……为了她掏心掏肺的姑娘……
“我的玫瑰小姐，终于得以再见。十分钟之后，楼下黑色汽车，不见不散。别惊动任何人，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仿佛很熟悉她的作息规律，不迟不早，就在她清醒的那一刻发来短信，词句间尽是情人之间的浓情蜜意，却让她背脊发寒，如坠冰窟。
终于……要来了么……
这么多年，她在梦境中看惯了别人的悲欢离合生生死死，那些无法改变的、无法挽回的……全都酿成了时光长河中的苦酒，她坐在时间的源头一人自斟自饮，悲欣交集。没有人能够分享，也没有人能够打破。
如今，她也迎来了自己命定的结局。
看着视频中挚友定格住的惊恐的神情，她嘴角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颤抖着手输入“110”，却在即将按下拨号键的那瞬间，被一条消息制止了点击的手。
“玫瑰小姐，你没有遵守规则哦！”
瞬息之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她微微一笑，一把掀开被子走了下去。
微微扑了层粉底，将疲惫的神色掩盖，打开眉笔，将有些过于纤细柔弱的两弯柳叶眉描粗，唇色天然红润，却还是用大红色的唇釉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一番，加上一双高跟鞋。
时间，无法将她打败。
没有人，能将她打败。
二十几年的踽踽独行，孤军奋战，四面楚歌，她都一一挺了过来。
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将她打败！
对着镜子扬起唇角微微一笑，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登登响，却在转头看到紧紧挨着的两个漱口杯的那瞬间，眼中的凌厉昂扬尽数退散，只留下一片空洞的茫然。
这个人，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忆，又在她的生活中一点点留下自己的影子。
地上的拖鞋，衣架上的毛衣，阳台上凉着的羽绒服……如同藤蔓一般，悄无声息却又毋庸置疑地，一点点占据了她的空间，青翠旺盛的生命力一步步驱散满室荒芜。
那光一般的少年……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拂过杯身，神情温和而眷恋，一只手却在迅速翻动联系人，拨打电话。
“嘟”的一声，电话接通，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传来，说话的内容却仍是让人顿感无奈。
“喂！玫玫，今天圣诞节，我要去你那儿。我带了食材，别再让我看到你点了外卖……”
那边的人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边一点声息都没有，又对着话筒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好一阵。
“别是睡觉不小心按到了吧？白痴！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自理，没有本大爷你该怎么办……我现在就过去，你等等……”男人顿了顿，继续道：“虽然对着一个睡鬼说这种话很白痴很愚蠢，然而，我还是想说，我爱你，嗯，我爱你。总觉得这种话当面说出来很愚蠢，这样也许会好些……就这样，有消息传来，我先挂了。”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世界，也一片昏暗。
她丢开手机，轻轻拭掉眼角簌簌流下的泪。
李泽言……我的，李泽言啊……追逐了半生的梦境，那个光一般耀眼璀璨的少年。
很抱歉，没能认认真真地说一声，我爱你。
忽略掉身后不停响起的铃声，她打开门，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火红的长裙扫过地面，掀起一阵风。
屋子里是一片漆黑，走廊外仍是一片漆黑。
她提起如同将要燃烧起来的火焰的红色裙摆坐进车子，神情间尽是高傲不羁，没人能看见清冷傲慢的表皮之下自在的灰飞烟灭，花开花落。
车子缓缓行驶，窗外的熟悉的地标一点点后退，街头人群脸上的嬉笑怒骂映在她眼中，只剩下一片不知所云的空白，里边装饰豪华浪漫，她却不是那个架着南瓜车，将要迎接她的王子的灰姑娘。
蓦地她瞳孔一缩，两车交错，隔着两层玻璃与无数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看见了不停拨打电话满脸的焦急的男人。
如同清风吹过，即将燃尽的焰火再一次迎来了最后的狂欢。
“李泽言！李泽言！我爱你！我爱你！”
就让我，自私这么一次，若你看见了，我就抓着你，永远不放开了……
她趴在玻璃窗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呐喊，那个人终究是被人群一点点裹挟而去。
那丝最后的微光，完全消失不见。
“季小姐，这是隔音防弹玻璃，没用的。”
一旁身穿西装带着墨镜的侍者看见她的举动，出言提醒。
季玫转头对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尽是了然，而后又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闪烁的城市霓虹灯一点点向后退去。
李泽言，对不起，我爱你。
此生，为你而来，无怨无悔。
为你，千千万万遍。
纵使生命消褪，微光尽散，亦不会有所改变。
她的眸子，陡然燃烧起永不熄灭的火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