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来来》执姜

19、情怯

　　老牌综艺《你敢不敢来》录制现场，董非搭档倪佳在开场后，携手从后台走上前。
　　一阵寒暄后，迫不及待的邀请出今天的录制嘉宾，钟年、宋勉。
　　重头戏还是在钟年第二张音乐专辑。
　　录制中场休息时，钟年的粉丝团齐声高喊应援口号，钟年就坐在舞台后面的台阶上，拿了瓶水小口小口的喝着，身旁的宋勉偏过头开着玩笑。
　　钟年听着不自觉笑起来，顿时台下的粉丝们一阵欢呼。他就朝着那里的粉丝歪歪脑袋，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
　　偏偏是这一眼，钟年就在台下几张熟悉的面容中，毫无意外的找到了那人。
　　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黄色卫衣，蓝色背带裤，裤腿儿向上挽了几圈，露出好看的脚踝。之所以能在人堆里知道人家脚踝好不好看......钟年艰难地咽下一口水，眼睛直溜溜的盯着那人，受到惊吓。他连忙起身，朝着舞台边沿走去。
　　台下乱成一片。
　　原来是来的粉丝太多了，节目组临时在台下的座位中安插了不少小凳子，但是在节目录制中，原本放得整整齐齐的凳子，慢慢地就乱了秩序。
　　刚才那少女趁着中场休息急急忙忙的冲出去，就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一个没留神，就摔了。
　　底下的人都安静了好几秒，完全没反应过来。
　　男人趁着大家还未回神的时间里，冲过去，抱起摔倒的少女，往后台跑。
　　董非原本还在舞台右侧检查台本上的流程，突然听见一阵尖叫，就觉得一阵风扫过，一个人影飘走了。
　　导播在后台急急忙忙的给他解释原委，董非连忙起身维持现场秩序。
　　后台，休息室。
　　钟年看着眼前这个疼得都快要哭出来的少女，冷着脸问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都不看仔细吗？”
　　“我着急......”少女不自觉往后退了退，也觉得委屈极了。可面前这人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宋勉已经打电话约了私人医生，刚回来就看见男人故作严肃的一张脸，他看着那原本好看的脚踝，如今已经肿的老高，小腿外侧有一条青紫的淤青，大约是磕在了台阶上。
　　“你好，我是宋勉。”
　　“我见过你。”少女笑着回应，“上次在L大，咱们还说过话。”
　　脸盲晚期患者宋勉微微呆愣一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
　　“没关系。”
　　他们在这边聊得火热，钟年终于忍不住开口，“是不是不疼了？”
　　面色微冷，他不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将裤腿往上折，露出那两道擦伤。
　　少女吸了吸鼻子，糯糯地小声反驳，“疼。”
　　“疼就安静一点。”
　　“喔。”
　　休息室终于安静下来，年轻医生提着小小的医药箱推门进来。
　　一见那人，钟年忍不住吐槽，“怎么带这么点？”
　　那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念叨，“普通外伤，够了。”
　　宋勉看着少女的脸，突然开口，“我想起来了，你是徐焉的妹妹，你叫......”
　　少女挪了挪嘴唇，还未开口，钟年就先一步喊道：“徐颜。”
　　宋勉还坚持不懈道：“对，是徐颜。”
　　没想到压根儿就没人搭理他。
　　在钟年开口的后一瞬，徐颜就歪着脑袋看向他，“嗯？”
　　钟年就这样坐在地板上，微微仰头看着有些虚弱的窝在单人沙发里的少女，开口时声音不由得缓和些许。
　　“以后，别再来了。”
　　徐颜急了，想站起身，立刻就被年轻的医生，用冰冰凉的木头板子按住，有些无语道：“别乱动。”
　　徐颜果然不动了。
　　“为什么？我......我打扰到你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缩了缩脖子，将整个人都缩进沙发里。
　　钟年有些烦闷的揉了揉眉心。眼前这个人，在过去的三个多月里，侵占了他原本单调平静的生活。
　　说是“侵占”其实并没有任何攻击性。
　　和徐焉的合作还没结束时，徐颜天天缠着姐姐赖在拍摄现场。每次都是借着给主创买饮料订餐盒时，偷偷地给他私人订制。后来，她就混在粉丝群中，给他应援，齐声呐喊。
　　她的喜欢毫不掩饰，却没有半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她站在那里，就是为了告诉钟年。
　　我喜欢你。
　　不是简单的，默默地支持你的那种喜欢。
　　我在追你。
　　所以，当他说出那句，“以后，别再来了。”徐颜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
　　他不喜欢我。
　　我是做错了什么。
　　今天是不是摔得太丑了。
　　我让他生气了。
　　“我打扰到你了？”她问。
　　其他人都知趣的离开了，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
　　男人看着那人一直忍者不哭，憋得眼眶通红，那双清澈至极的眼睛，流露出的悲伤和难过，将他先前准备的一段段说辞，都自觉折断了字句。
　　拒绝的话开不了口，却没有准备好试着接受。
　　那种焦躁的情绪卡在心里，一汪翠绿色的湖心，渐渐泛起涟漪。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男人推开门走了出去，最后也没有回应。
　　整个录制过程看起来都很顺利，整蛊环节让一向淡定的宋勉破了功，却被钟年轻巧躲过。
　　录制结束后，钟年借故离开，拜托宋勉安排了车送她离开。
　　徐颜安安静静的等着，等到录制结束，等到所有工作人员收拾东西离开，没有等到她期待的那个人。
　　宋勉换了身常服，走进来。“走吧，我送你。”
　　“钟年呢？”
　　“他......他有事情先走了。”
　　“嗯。”少女自顾自的放下裤脚，撑着墙壁单脚跳着走开，“谢谢，我可以自己走。”
　　女助理主动上前扶着她，徐颜没拒绝。她借力站直了身体，望着顶层的花灯，眨眨眼，“我家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不麻烦你们了，宋制作。”
　　少女扶着墙壁，一蹦一跳的慢慢挪向电梯。宋勉跟在后面，看着女孩柔弱的背影，微微叹气，还是拨出一个电话。
　　靠在电梯门口，徐颜已是满头大汗。春天温度偏冷，今天为了上镜，她穿的有点少。出了汗，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仿佛置身风洞，忍不住战栗。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徐颜慢慢地挪进电梯，却在抬头一瞬，忘了动作。
　　她站在电梯进出口那里，电梯门始终保持打开的状态。电梯内站在一个人，那人一声无奈的叹息，将她轻轻地揽了进去，门关了。
　　右脚支撑着整个身体，却毫不费力。她整个人靠在男人的身上，那人左手搭在她的左肩，胸口靠着她的右肩。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唯二人，呼吸。
　　电梯一直往下，不做停留。
　　在落地的前一秒，男人轻轻放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温暖将她温柔的包裹其中。电梯里的灯不甚明亮，她就要抬头去看他，想看清楚那人此时的表情，却被一只棒球帽，挡住了眼前的光。
　　夜已深，先前熙熙攘攘的观众和粉丝都散了。
　　车库。
　　不远处岗亭里的保安打量了他们两眼，又见怪不怪的转过头去。
　　男人一身黑色卫衣，将卫衣帽子拉起来戴上，露出一张精致好看的脸。与保安对视一眼，他弯腰将身边的女孩拦腰抱起，不紧不慢的朝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走去。
　　女孩小小的一只，被宽大的外包裹住，一只棒球帽盖在脸上，只露出因为紧张而紧呡的嘴唇和白皙的下巴。
　　打开后座车门，男人将她抱进去，替她整理好外套，将糊在脸上的零散的头发顺至而后，这才走向驾驶座，开车离开。
　　期间，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他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关了车灯，置身于昏暗中，他坐进后座，摘了略显宽大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又退回半步，隔着一人距离，他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钟年？”迟疑好久，徐颜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脚，还疼吗？”
　　“不，不疼了。”她紧张的看着他，担心他会生气。
　　男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问：“这里距离N市那么远，你这是要回哪里去？”
　　徐颜这才明白，是刚才对宋勉撒的小谎，她解释：“我买了今晚回N市的车票。”
　　“退了。”
　　“嗯？”
　　男人靠在后座，疲惫的按着太阳穴，淡淡地开口，“你现在这样，怎么走？”
　　“......”瘸腿的徐颜不安地看着包扎成粽子的左脚，缩了缩脖子。
　　“我去买点吃的，等会儿开车送你回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少女一把抓住男人的手，“你刚才说的话......”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车内的人都沉默下来，连呼吸都静了半分。
　　许久，许久之后，徐颜才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
　　他说：“算。”
　　她愣了，回想到刚才发生的种种，他的细心，他的温柔，他身体的温度。她觉得也许这段感情里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也许，也许他也有一点点的喜欢，也不一定。
　　“钟年，你也有一点喜欢我的，对不对？”
　　男人的声音是温柔的，他说话时都是不自觉带着笑意的，他安静时清冷又低调，开口却是旭日和风暖意融融。而此时，他的声音淡然，带着深深地距离感。
　　“没有。”
　　“我以为你走了，可你回来了。”
　　“是宋勉。”
　　一段沉默。
　　徐颜整个人都有些泄气，她捂住脸，沉声问道：“那你刚才，明明......”
　　“徐颜，你姐姐会担心你。”
　　一切都有了理由。
　　她一直不说话，钟年等了很久，终于推开门，找了家不起眼的店面，订餐。
　　他靠着树干，低着头不发一语。
　　他很想说，不是因为宋勉，是他担心她。
　　他一想到那个被自己留在休息室的女孩，一想到她脸上可能出现的难过表情。就觉得心意不平，难安。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人接过餐盒往回走，走到那条寂静的路，不由得慢下来。
　　竟然，已经不敢面对了么？
　　他这样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