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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南下治水灾民动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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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南下治水灾民动乱
马车由平缓道路上驶向坑坑洼洼的黄土路,马车里的人也因此颠簸起来。
因为外力的碰撞,乐卿没坐稳,被惯性带着往王敛那边倒去。
王敛淡定地伸出一指摁在乐卿胳膊上,让她不至于摔到自己身上。
“哎哟……”乐卿假装被王敛戳痛胳膊,故意惨叫。
“我寻思着我也没使力啊。”王敛一边说一边将乐卿的身子往回摁,让她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关少爷的事,是昨日磕在台阶上了,腰有些痛。”乐卿故意糊弄王敛,想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王敛从马车的小隔间里掏出一盒吃食,笑脸嘻嘻地盯着乐卿。
“要是某人不舒服的话,那我亲手做的吃食可就自己吃掉了。”
“不要哇,乐卿这只是小伤,心里的伤需要少爷做的吃食来慰问。”乐卿靠过来,右手已经摸上了王敛手中的食盒。
王敛好笑地看着乐卿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禁偷笑起来,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乐卿。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帘子进来问:“主子,前面有辆马车好像被难民堵住了。”
王敛掀开帘子,远远地看着前方,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附近搭着许多简易的棚子,大概是临时搭建出来供人落脚的地方。
骨瘦如柴的小男孩抱着怀里的妹妹跪着祈求过路的好心人施以援手、佝偻着腰的白发老人身后背着婴儿杵着拐杖嘴一直念叨着、浑身脏污的大汉不断磨着手中的麻绳,以及许许多多其他的难民。
王敛远视极好,能隐隐看见前面马车之中的妇人掀开帘子和车夫说着话。
车夫接过她递过来的干粮,想分给周围的难民,却被磨绳的大汉拦住。
“把干粮给我!”中年男人动手去抢车夫手中的干粮。因为这动静,周围所有的难民一拥而上,将车夫围了个严实。
太多人觊觎车夫手中的那袋干粮,很多双手伸过来抢,争抢中干粮被人打落在地。
中年男人神色疯癫地去捡地上被泥水弄脏的饼,大口大口就往嘴里塞。灾民们纷纷低头抢水泥地里的饼。
小男孩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抢了两块饼,一块留给了自家妹妹,刚想将另一块饼掰开自己吃。
老人背后背着的婴儿却突然大声哭喊起来,老人落寞地杵着拐杖步履婆娑地走到一块空地上,解下绳结将背上的婴儿抱在怀中轻轻拍着,想要安慰嚎啕大哭的婴儿。
老人没抢到饼,没办法填饱自己和婴儿的肚子。小男孩走过去,将手中唯一的一张饼递给了老人。
老人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饼,低头看着嚎哭不停的孙子,再看向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她将饼一分为二,留了一半给自己的孙子,捧着另外半块饼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却拒绝了,他伸手推拒着,只好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老人这才感激地接过另外半张饼。
剩下没抢到饼的人聚在一起将施粮的马车围起来。叫嚣着让马车主人留下车里所有的粮食和银钱。
混乱之中,车夫为了掩护妇人从马车后面跳下来逃跑,车夫被人推倒在地,竟被这群不讲理的流浪汉一人一脚踩死了,死前还一直望着自家主人离开的方向。
流浪汉争先恐后地爬上马车,去抢里面的银钱和干粮,甚至将稍微值钱的东西全抢走了。
杜薇一路狂奔,甚至不敢回头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砸在脏污的黄土地里。
杜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分明做的是好事,却被这群流浪汉报复,甚至抢了她的马车还打死了她的车夫。
杜薇跑了很久,直到她看见停在自己面前的一辆宽敞马车。她走过去敲开那扇阖上的窗户。
乐卿从马车之中探出头来,满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妇人。
“夫人你可是遇上难事了?”乐卿说着,递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杜薇。
杜薇伸手接过帕子,擦拭着发髻上的脏污。
“姑娘,前面的难民暴乱了,截了我的马车,甚至还杀了我的车夫。你们还是不要走这条道了,往回走吧。”杜薇提醒道。
“夫人你先别走,稍等我一下,我同我家少爷说会话。”
乐卿说完阖上窗户,转身去寻王敛,她主动靠过去坐在王敛身侧。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乐卿问道。
“嗯。不患贫患不均,从她拿出那袋干粮的时候,我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王敛理智地回答道。
“那你不打算救这些灾民吗?”乐卿的目光紧紧锁在王敛身上,她知道王敛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自然是会救,但是并不是这样鲁莽的救法。”王敛说完停顿了片刻,这才又开口道:“我知道你这副模样就是有事求我,说吧我听着。”
“又被你发现了呢。”乐卿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又从自己行礼里找出了一套干净衣衫。这回不用乐卿说,王敛也知道她是何意了。
她是想让那女子上马车里换身干净衣服。
王敛瞥了乐卿一眼,皱着眉无奈地从马车上跳下去。他眯着眼不去瞧那妇人落难的模样,算是给人家一个心理安慰。
毕竟换位思考,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丑态被人看见。
乐卿将落难的杜薇扶上马车,将自己准备的干净衣裳递给她。
“夫人你先换上这身干净衣裙,那人被我赶下马车了,如今马车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且放心些。”
“谢谢姑娘……你可真是个好心姑娘。”杜薇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衫,然后用乐卿新递过来的帕子简单擦拭过身子后,换上了那套干净衣裙。
“夫人你是从何处来?”乐卿不假思索地问道。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若是知晓这里的难民如此残暴,方才我必然不会施粮给他们。”杜薇语气凄凄地说道。
“我叫杜薇,是青州新上任府衙的结发妻,只是夫君他先我一步前来赴任,我这才独自前来,却不知此行如此凶险。”
杜薇说完后怕似得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习惯性拿手去绞自己的袖子。
乐卿哄着杜薇在马车上歇息,让她好好睡一觉。
乐卿下马车去寻王敛,只见王敛望着难民的方向发呆。
“唉……想不到青州水患竟如此严重,甚至还引起了灾民的暴怒,这样下去恐怕老人孩子根本撑不过多久。”乐卿走到王敛身侧,伸手在王敛面前晃来晃去,同他说起了自己的忧虑。
“新上任的府衙不顶事,我调他过来治理水患。他治理无能,却私自瞒下此事,久不上报朝廷,这才导致水患越发严重,灾民为了避水只能一路北上,难民的队伍也庞大起来。”王敛背着手走来走去,似乎有烦心事。
南下治水本是为了治理水患,可如今的难民也需要一个新的住所,如若继续这样下去。灾情只可能越来越严重,甚至还会有染上疫病的可能性。
“乐卿你在想什么?”王敛一响指弹在乐卿脑门上。
“在想治理水患的措施……”乐卿未经大脑反应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可是有什么好办法?”王敛追问道。
乐卿拿手使劲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皱着眉说道:“暂时还没有,等我再想想吧。”
“唉算了,先不想这个,此刻该想的应该是如何从难民的包围中顺利走出去。”乐卿将手搭在王敛的肩膀上,她站累了想找个柱子撑一会。
“给马说说好话,让它们加把力带我们快速冲过去。”
“啊……”乐卿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是从王敛嘴里说出来的话,见他神色如常,乐卿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就凭这马儿?杜薇说那群难穷凶恶极的,为了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就这样冲过去他们不得将我们生吞活剥啊。”乐卿问道。
“他们是穷凶恶极,但他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难民,既然能为了一口吃的做出丧心病狂的事,那便说明他们将性命看得极为重要。若真是挡在马面前,便有人害怕被马踩死,就没有人敢挡在最前面。”
王敛停顿良久,又补充道:“还有最关键的是,我们所坐的这俩马车结构特别稳当,凡夫俗子的刀剑是无法划伤它的。而那匹马是性子刚烈的千里良驹,想来应该不会有人不识趣去挡它的路。毕竟它可是踩死了不少人呢。”
乐卿听着王敛一通胡诌,她突然觉得王敛的话根本不可信,问了也是白问,不如自己想办法。
“真的?”乐卿嫌弃地反问道。
“也不全是真的。”王敛说完勾起嘴角,对着乐卿哈哈直笑,“一半一半吧,瞧你方才出神的劲,我还以为你被吓傻了,我就随口胡诌顺便安慰一下你这个胆小的嘛。”
“你才被吓傻了呢,我懂你的意思。”乐卿搂着王敛的脖子,逼着他低下头看着她,而乐卿仰着头对上王敛的双眸。
“你也觉得他们虽然可怜却不值得同情对不对,人不能因为自己遭受的苦难而选择去剥夺无辜的生命。”乐卿冷静地分析道。
“你觉得没有人会懂你,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将这些当成一个笑话讲给我听,但实际上你心里在意的不得了,正因为他们是你的百姓,所以你才对他们失望对不对。”
王敛错开乐卿的眸子,他不敢直视她清澈透亮的漂亮眼睛,因为她的眼睛好像一面镜子,倒影出自己的真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