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青翼之年

1、《象牙小姐》01 bg

　　一、

　　象牙小姐是整个高中数得上名字的女孩儿，因为她漂亮又聪明，而且漂亮得有那么点青春的仙气，两种矛盾的气质用叫“年轻”的胶水粘吧粘吧意外的合适。所以哪怕我们象牙小姐穿着黑蓝色的校服，从校园走过时也能听到许多人心中嘀嘀咕咕的私语声———

　　多漂亮呀！

　　而我们这样优秀的象牙小姐，有两个人尽皆知的小秘密，第一个秘密是她有一个不合格的竹马，而且竹马脾气超差——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讲！”竹马用笔帽梆梆地敲着桌子，痛心疾首地对问问题的女生拖长声音吼道：

　　“这种题！你问了八遍！八——遍——！！！”

　　周围的同学敬畏地退避三舍，后桌的象牙小姐镇定地塞上耳塞，趴在桌上准备在恶劣的环境里入睡。

　　竹马：“不行，我真的受不了了！”

　　象牙小姐正要睡着只觉啪地一声巨响，桌子被人拍得直颤，她一抬头，就看见竹马铁青的脸：

　　“你来给她讲！”

　　这句的效果余音绕梁，穿透脑膜，只差把人吼到口吐白沫神志不清，正是竹马扬名的狮吼绝技。

　　我们对这绝技的拥有者尊称一声——
　　俞河东。

　　二、

　　放学时俞河东吊儿郎当地挎着书包，不耐烦地对象牙小姐催促：

　　“你磨蹭什么，就剩咱们两个了。”

　　俞河东和象牙小姐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开裆裤和泥巴过家家的无知岁月，要不是当年俞河东梗着脖子和他爸妈据理力争，两家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亲家。俞河东曾不屈服地吼——“旧社会已经过去了！年轻人有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不兴盲婚哑嫁父母包办这一套！”

　　给喜欢象牙小姐喜欢得不得了的他爸他妈气得直拿扫帚抽他——兔崽子犟归犟还缺心眼的一逼，有你哭那一天！

　　象牙小姐终于收拾完了书包，掏出一封信塞给俞河东：

　　“第208封情书。”

　　俞河东翻了个白眼，接过来团吧团吧怼进书包：

　　“神经病。”

　　象牙小姐肉疼地看着，想象到了这第208封也必然有去无回魂归垃圾桶。

　　是了，象牙小姐的第二个小秘密就是，她喜欢俞河东。

　　喜欢了很多年。

　　不过俞河东显然觉得她有病。

　　象牙小姐气得脑壳疼胃也疼：

　　“有没有吃的，我胃疼。”

　　“没有。”

　　“我上次塞你桌堂里的巧克力呢？”

　　俞河东真不记得这事儿：

　　“啊？我没印象啊？是不是收拾书的时候扔了？”

　　“俞河东！！！”象牙小姐真想啐他一脸带血的唾沫，“你这没心肝的狗东西！！！”

　　三、

　　最近俞河东参加了个物理竞赛，周末的时候也在学校和竞赛组的兄弟们研究题目。象牙小姐的妈妈给俞河东炖了奶白色的鱼汤，看起来并着不怕俞河东大夏天上火。

　　象牙小姐自告奋勇地去学校送汤，还背了一小包零食和一次性的塑料碗筷给人分。她到的也正是时候，下午三点多，这群学生饿也不是饱也不是，正痛苦煎熬时象牙小姐从天而降，有如女神下凡。

　　象牙小姐看着俞河东一边呼噜噜地喝汤，一边刷刷写题，忍不住带了点笑，结果这笑还没到眼底，就瞥见桌上一张似曾相识的演草纸。

　　粉红色的信纸背面写满了演算公式和数字，一旁的眼镜仔还在上面写写画画，嘴里嘀嘀咕咕。

　　象牙小姐强作镇定：

　　“这是什么？”

　　“演草纸啊。”眼镜仔道，“我们没带够演草纸，俞河东随便拿的。是你的吗？”

　　所有人望着她。俞河东一口鱼汤没咽下去，心道一声大事不好。

　　象牙小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是我的，转身便逃离这让她窒息的空间。

　　俞河东费了老大劲儿才在走廊拽住她，低声下气地：

　　“我的错我的错，想要什么告诉哥，哥给你……”

　　象牙小姐泡在泪水里的瞳仁漆黑冰冷，一眨眼脸上就多一道湿漉漉的水迹，俞河东瞬间懵了，脑子一片空白，竟然慌张地想伸手去抱抱象牙小姐。

　　象牙小姐用力推了他一把，冷冰冰道：

　　“滚！”

　　俞河东毫无防备地被推在地上，茫然极了，没想起来去继续追人，一半是因为这句“滚”，一半是因为象牙小姐眼泪的震慑。

　　象牙小姐跑到篮球场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她正流着泪，一个不长眼的篮球便向她直飞而来，嘭地砸中她的小腿。

　　象牙小姐胸中的愤怒难过瞬间爆发，连疼痛都没感觉到，哭着大喊一句去你奶奶，便一脚将球射了回去。

　　向着象牙小姐疾跑而来的卷发少年，匆忙躲过这携着怨气的一球来到她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

　　象牙小姐盯着这张年轻好看的脸，片刻后放声大哭。

　　——卷毛手忙脚乱一脸懵逼。

　　四、

　　“所以说不是因为我这一球？”

　　卷毛递给象牙小姐一根冰棍：

　　“吓死我了。”

　　象牙小姐用冰棍敷了敷眼睛，嗯了一声。

　　卷毛咬着冰棍：

　　“不过这个哥们儿可确实有点过分了。”

　　听着和个情商为零的二缺似的。

　　“走，我带你玩去。”卷毛道，“为这一球真诚道歉并带你寻找人生乐趣！”

　　五、

　　卷毛和象牙小姐从游乐场出来时天已经不早了，卷毛把人送到小区，快到单元门时看到一个蹲在单元门前的人影。

　　象牙小姐冷哼一声。

　　俞河东和象牙小姐两家楼上楼下，躲是注定躲不过的。

　　俞河东若有所觉地抬头，见到象牙小姐整个人兴奋得像条哈巴狗，即将扑过来时看见了卷毛。俞河东瞬间像个被放气的充气娃娃。

　　“这是谁啊？”

　　俞河东阴阳怪气地问。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解决外部问题。

　　卷毛冲他虚虚抱拳：

　　“在下是这位美女的追求者，您可是她娘家的大哥？幸会幸会。”

　　俞河东气得头顶冒烟：

　　“我不是她大哥！”

　　象牙小姐拍拍卷毛：

　　“你回去吧。”

　　“好吧。”

　　卷毛只得停止为朋友的两肋插刀，把手里牵着的氢气球塞到象牙小姐手里：

　　“回见。”

　　俞河东总算送走这尊瘟神，赶紧到象牙小姐身边摇着尾巴转：

　　“我妈今天做了松鼠鱼，来我家吃个饭呗？”

　　象牙小姐冷冷地：

　　“谢谢阿姨，不了。”

　　俞河东啊了一声：

　　“真不来啊？”

　　象牙小姐往前走，俞河东跟着，一边跟着一边还要絮叨：

　　“真的这么气啊……”

　　象牙小姐转身把气球朝他脸上扔去，跑进了楼道。俞河东抱着气球冲她的背影喊：

　　“怎么还要搞突袭呢？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俞河东说完抱着气球嫌恶地看了一会儿，在地上找了块尖石头给扎漏了丢进垃圾桶，他丢完犹嫌不解气，恨恨地对着垃圾桶骂了句丑东西。

　　不知道说给气球还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