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乐子之无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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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昔日王摩诘将盛唐天子早朝的恢弘气势一笔带入，今人以此句来形容这扬州最具盛名的布庄“昭玉引”也毫无违和感。
“昭”便是指那美人王昭君，“玉”代指才子宋玉，店名暗含来者即是才子佳人之意，也无怪众人趋之若鹜。店家对人性的把握可见一斑。
慕云飞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在那个人是自己所在乎的人时。所以尽管一开始已经说定，在傅清涟领着他走进一家装饰华丽的布庄时他仍然感到无法适从。
尤其是看到其他来者的装扮时。
慕云飞觉得昨天傅清涟赠与的衣裳已是人间少有，而与昭玉引来客的衣衫一比便失了神采——金罗红蹙双层广绫鸾袍，玫瑰珠丝穿金褂，青萝蜀绣玉披风，色绣折枝堆花大红袄……朱玉玛瑙，九曲游龙戏珠冠；环佩玲玲，一叶千花金步摇；碰铃声声，秋蝶戏梅如意簪……
珠光宝气，流光溢彩，看得慕云飞眼花缭乱，但是这些衣服华贵有余而不中用，有谁会穿这样繁琐的衣物行走江湖？傅清涟该很清楚，因为他自己的服饰从没有任何浮夸的装饰，而是以轻便利落为主。
“清涟！”，慕云飞看到傅清涟托起一件镶满翠玉的外衫忍不住唤道。
“呵，跟我来。”，傅清涟随手将价值连城的衣服扔到一边，轻笑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引慕云飞走入暗厢。
暗厢内灯光灰暗，慕云飞与傅清涟仅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
“你看这个如何？”傅清涟抚摸着一件素色衣服问道。
“不错。”，没有缀玉没有花饰，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衣服，却正是慕云飞想要的。
傅清涟将衣服交到慕云飞手上，慕云飞这才注意到这件衣服近乎透明！若将它对准烛光，它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不可寻匿。
“这是由西域的毒火蝉所吐之丝制成，贴身穿，有了它，就算是唐门的暗器也不能伤你半分。”，傅清涟怜爱地看着这件衣服，款款道。
慕云飞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早该想到，这样的布庄哪来的凡品？
“这件衣服叫‘不沾尘’，很适合你，不用浸水，只要抖一下，所有的灰尘都会自己飘离。”
慕云飞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傅清涟手中看似很普通的青布衫，觉得这些东西都有些神乎寻常了。
“你可以试试。”
“清涟，我师爹说……”
“闭嘴！”
“……是。”，慕云飞欲哭无泪，怎么感觉早晨温柔娇弱的傅清涟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呢？
一会功夫，二人走出暗厢，慕云飞注意到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考量的眼光，想来是自己把原本还算靓丽的衣衫换成了看似毫不起眼的粗布衫的缘故吧？倒是店小二目瞪口呆地瞥向自己与傅清涟，几次欲言又止。
出了“昭玉引”，傅清涟雇了辆马车，放任自流，且行且驻，似有遍游扬州之意。
暮春三月，扬州美景可圈可点，亭台水榭，奇山怪石，说是瑶池仙境也不为过。
一个月，二人白日饮酒游玩，夜晚抵足而眠，真如亲生弟兄一般，慕云飞心中那点小小芥蒂，也叫醉人的东风吹散。
又几日，慕云飞同傅清涟坐上了一辆马车。
“清涟，咱们这是去哪？”，慕云飞问，同前几日的漫无目的不同，今日，马车有了明显的行进路线。
“去见一个人。”，傅清涟为慕云飞斟了一杯陶然酒，轻轻说：“然后你便知道，为什么你是特别的。”
我是特别的吗？慕云飞闻言有些失神，竟将酒打翻在外衣上，奇的是，那酒竟像珠粒般滚落下来，落地又化为水，可衣服上并无水渍。
傅清涟见此轻笑一声，又为他满上一杯，不着痕迹地问：“云飞，我倒是好奇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师傅和师爹究竟为何人？”
“这……”，慕云飞讷口，似有所顾忌，半响不言。
“江湖上，确有些前辈不愿言及自己的名姓。”，傅清涟颔首，他仅仅是试探，他一早便知不太可能从慕云飞口中套出情报，也就没那么失落。
“清涟，多谢，”，慕云飞如蒙大赦，他最怕别人问到师傅的事情。师傅告诉他，到了中原“何九渊”三字便是忌讳，苦了慕云飞以师门为荣却又无处诉说，只得时时提及师傅与师爹的教导，以光师门。
马车驻了，二人下车，慕云飞才发现自己已到运河边，暖风习习，水波粼粼，千帆竞发，万舸争流。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隋炀帝用整个帝国换得水月阁边的万里泊舟。
水月阁仅三层，用木料搭建而成，全阁上下没有一处装潢，所有的柱子都漆成红色，所有的瓦都漆成黑色。如果说昭玉引是雍容华贵的帝后，那水月阁便是清纯天真的小家碧玉。
阁中仅有几个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也别有一般风雅趣。
慕云飞跟着傅清涟登楼，到了第三层，慕云飞不禁向外远眺——水月阁不够高，在这的制高点也无法看到水天一色的奇观，却见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南来北往的货船将烟波浩渺的水域一分为二。
“在这里。”，傅清涟见慕云飞看得出神只得提醒道。
慕云飞这才想起来此地的目的，随即快步跟着傅清涟走入阁中一室。
阁中已然备好了酒菜，尽是山菇野笋之类的素食，成色却极佳，看上去十分诱人。餐桌边坐了一人，穿了白布斗篷，看不清面容，却是身材瘦小，不足七尺。
“这是……？”，慕云飞竟觉得这人的身型意外眼熟。
“慕少侠，是我。”，那人拉下斗篷冲慕云飞一笑。
“是你？！”
作者有话说第8章 乐子之无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