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他乡遇故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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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飞发现傅清涟总在睡，好像怎么也睡不够的样子，有时白粥还含在口中竟也能昏睡过去，但就是这样睡也不能避免他眼下长出淡淡的黑眼圈。慕云飞觉得清涟的身子绝对是出了问题，但是清涟经络中的寒气却的确在减少，甚至有阳气泛上，他常年冰冷如玉的手指也带了些许温度。
这明明是正在康复的征兆啊！
慕云飞替傅清涟把了几次脉，脉象平稳，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为什么会这样？慕云飞为傅清涟的反常状态而头疼不已，几日不眠不休地观察他的身体状况，生怕自己一觉醒来，那人便……但傅清涟自己却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似的，每天按时将饭菜咽下，由着慕云飞在自己身上乱摸乱按，检查一通。
提心吊胆过了三个月，傅清涟病体初愈，时不时打瞌睡的毛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便开始修行内功心法，所幸这番纠葛没有影响他体内的两种内力融合。慕云飞常在傅清涟身侧，也能感受到他的步履一天比一天出尘，风姿也愈发绰约，显然是功力大增。
又一月，傅清涟向慕云飞提出去中徽长安渡除夜，慕云飞自惊诧之余，欣然同意。
慕云飞：“长安是天子脚下，清涟你便就这样出去抛头露面？”
“慕少侠这是在关心我这个魔头？可惜，江湖人只识得‘傅清涟’这三个字，却不认得我。”，傅清涟浅浅笑道，“就是我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也不会察觉。”
慕云飞虽知他说的是事实，也不能完全释然，硬是苦口婆心地劝他易容换装，傅清涟看推拖不过，也放下执拗，自去化妆。
莫约一刻钟，傅清涟从青龙堂走出，他换去色彩黯淡的青衫，转而穿上雪色留仙裙，外罩大红金丝袄，袄上还带了雪狐毛边，银白色的细毛看来都柔软如云，衬得他的嘴唇愈发红润。细看来，傅清涟削细了眉，画重了眼线，秀发高挽，定之以桃簪；两腮微红，染之以胭脂。他本是貌若好女而不带女气，此刻慕云飞只觉他的面相阴柔，不似男子。
“如何，便无人认得出了罢？”，傅清涟轻笑一声，“江湖上莫不知‘傅清涟’是男儿身，我这样的打扮也可以瞒天过海。”
明明无甚太大变化啊！慕云飞再将傅清涟从头到脚打量一般，暗暗担忧，这么高的女子，走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吧？
但清涟一向率性行事，今朝却肯因自己一句话便扮作女子，慕云飞也不忍再拂了他的兴致，便亲提笔为他点了眉间砂。远而望之，那人皎若太阳升朝霞，往日那几分阴郁之气也去了七七八八，气质焕然一新。慕云飞这才定了心神。
二人轻功自是上乘，但他们不急着赶路，于是雇了辆马车，小半个月方到长安。
长安是当今帝都，天子脚下，虽没有扬州的商贾繁华，却别有一番庄严肃穆的帝王气——十里城郭，郭外山林幽岟，川泽回缭，墨井盐池，玄滋素液；墙内街冲辐辏，朱阙结隅。石杠飞梁，出控漳渠。
无四方商贾往来，无各派精英横行，唯有黔首布衣于四通八达的街道施施而行，但哪怕是这些下等人，步伐中也颇有魏晋名士遗风。
距除夜还有三日，客栈却已人满为患。好在天影教在长安也不乏基业，二人共居一室，倒不至于流落街头。到了长安，慕云飞与傅清涟深居简出，尽量避免在人前露面，以免滋生事端。
京城有京城的规矩，除了不许武林中人飞天遁地外，最具代表性的便是那宵禁令。
墨砚秋也知自己不得民心，为了避免乡民聚众闹事，规定：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违令者轻则拘禁，重则斩首。据说，曾有人在夜晚目击杀人行凶之事，慌忙间逃到街上，却叫官差以“犯夜”之罪逮捕，囚禁数十日，结果让那杀人凶手逃出生天。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宵禁虽严，但除夜普天同庆，就算是当今天子也会借微服私访之名溜出宫去玩耍，宵禁在这一天自然是如一纸空文，无甚效用。十几年后，真有贼人钻了这个空子，于除夜起事，逼得皇上弃都逃窜。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除夕，夜，张灯结彩，烛影摇红，欢声笑语，人头攒动。
这样嘈杂的场景下，在这样的人山人海中，傅清涟却颇为引人注目。慕云飞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京都长安的人，较之身高，显然更在意傅清涟的面貌！
慕云飞与傅清涟都是习武之人，旁人含蓄的目光在他们看来都是赤裸裸的，更不用说那些明显饱含□□的视线了。慕云飞觉得，那些灼热的眼神几乎要将傅清涟都烤化了，连自己这个旁人都受波及，但是清涟竟能怡然自得地盯着路边小贩卖的冰糖葫芦！
小贩正欣赏美人含笑的风韵，蓦地感觉眼前一黑，原是慕云飞不着痕迹地闪到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慕云飞：“来一串。”
有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小贩接过慕云飞递来的铜钱，随即将一串淋了糖浆的山楂串儿递过去。
慕云飞道了声谢，把糖葫芦送到傅清涟面前，傅清涟却不伸手去接，反而就着慕云飞的动作在最顶端的山楂上直接咬了一口，又冲慕云飞一笑，舔了舔唇畔的糖渣。
这一笑，眼波流转，真如清泉石上，好像能让人听得“泠泠”之声，闻得那清新的水汽儿。
“清涟你……”，慕云飞皱了皱眉，道，“怎么把胭脂吃进去了？”
一旁的小贩吞了吞口水，暗道：这位相公看着机灵，怎这般不解风情？
傅清涟不甚在意，笑道：“很甜，云飞你也吃一口？”
慕云飞看了看手中的冰糖葫芦，最上边的山楂叫傅清涟咬了一口，上边还沾了些许红色的胭脂，他犹豫片刻，在傅清涟没有咬过的果子上咬了一口。
“好酸！”，慕云飞双眉紧蹙。
傅清涟笑道：“第一颗，却是甜的。”
慕云飞闻言在傅清涟咬过的果子上咬了一口，随即一愣。
比刚才那颗还要酸……
“如何？”，傅清涟打开折扇半遮朱颜，笑得狡黠。
“你呀！”，慕云飞无奈地摇摇头，若是这样他还看不出傅清涟在捉弄自己，他这些日子也就白学了。
慕云飞：“再来一串，这串太酸了，涩口。”
小贩笑得朴实热情：“好嘞，这串便算我送二位的，除夕佳节，祝二位早日成亲，百年好合啊！”
京城民风淳朴，大抵如此。
成亲么？我和清涟？慕云飞干笑着接过小贩递来的糖葫芦，刚淋上的晶莹的糖浆还未凝结，山楂也足足比刚才那串上边的要大上一圈，这串糖葫芦应该很甜吧？
慕云飞刚想将糖葫芦送给傅清涟，转眼却发现傅清涟已将那串酸得叫人牙疼的糖葫芦吃尽了。
清涟喜欢吃酸的东西么？慕云飞默默记下了，他知道北冥雪域有一种会用鳍在冰面上行走的鱼，它们的血便是酸溜溜的，若是能带清涟回雪山探望师父丶师爹的话，就请师爹用鱼血做一锅汤吧……
慕云飞方遐想间，陡然听得傅清涟的声音。
傅清涟：“云飞，你看……”
慕云飞顺着傅清涟的目光看去，却见两名年轻公子。一位做儒生打扮，长得端庄大方。一位俊朗异常，衣着朴实，手摇折扇，扇上的“脚踏日月定乾坤”七字颇具风骨。那儒生样的公子看来极不情愿地跟在那拿扇的公子身后，似乎是受人牵制一般。
此二人在路过慕云飞与傅清涟身侧时，那儒生抬眼往这方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差异之色，但仅仅是一扫而过，他很快便低眉敛目地跟上那位拿折扇的公子。
“你可知他们是谁？”，傅清涟问。
慕云飞：“那手拿折扇的公子虽然衣着简谱，手上却无一丝薄茧，步履稳健，气宇轩昂，显然是久居高位之人。他折扇上的挂坠以及他系的玉佩都不是凡品。听说当今天子喜欢在除夜扮作普通人出游，难不成……”
傅清涟：“没错，那便是墨砚秋。”
“听说天子沉溺书画不理朝政，我还以为会是一副颓废的模样，想不到他举手投足间还颇带些霸王之气！”，慕云飞顿了顿，又道，“那他身边的那位，该是内阁大学士沈书了吧？他是你们的人？”
“呵，没错。”，傅清涟沉沉笑了一声，“他可是把当今天子迷得神魂颠倒了。”
慕云飞：“我倒觉得，是天子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云飞，你看错了罢。”，傅清涟款款笑道，“如何？要不要打一个赌？输的人，今天晚上都得听胜者的。”
慕云飞未说好，也未说不好，只道：“可是他们已经走了。”
傅清涟：“他定会想办法回来找我的。”
慕云飞自然知道傅清涟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他看到傅清涟志在必得的样子，好胜心一瞬间便被激起。
慕云飞：“好，便打这个赌吧。只是，输赢如何定夺？”
“介时一看便知。”，傅清涟微微勾了勾嘴角。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他乡遇故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