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南沽三煞（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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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九:
十五让纸人顺着指尖爬上来。
见到纸人的刹那，晏玄非从踏乾斗的震惊里挣出，双目一颤，怔怔的望着身形滑稽的纸人。
小纸人用滑稽的身体跳上十五的手指，小短腿一蹭一蹭的跃到他肩上，趴在青年耳朵旁细语。
“咦？”十五听完纸人的转述，拍了拍被吓坏了的小家伙。
纸人抓着他耳朵如何也不下来，它被棺材铺后院的事情吓惨了。
十五听它讲完也觉不可思议，两指捏着纸人的小腿，使劲儿扯了下来，正要将它丢进袖中，却见晏玄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十五纳闷，转手将纸人丢给他，“撕纸人儿，难道你不会？”
纸人在后院受了惊吓，现在还被十五丢到另一个人怀里，吓得它紧紧地抓着晏玄非的胸口，顺着层层衣领往里钻。
晏玄非皱眉，想将纸人揪出来但它手脚灵活跑得极快，一下就溜到他腰上，隔着层里衣动来动去。
晏玄非脸色铁青，这哪是什么随便的撕纸人。
十五藏著笑意，咳嗽了声：“出来。”
纸人贴在青年精瘦的腰身瑟瑟发抖，晏玄非脸色越发难看。
十五当他真的生气，便念起咒。
因为十五念咒，纸人慌了神想出去找十五，但黑衣不透光，纸人只能在摸黑贴着里衣窜来窜去，将晏玄非的腰身转了个遍，还想挤进腰封往下钻。
“住口！”晏玄非按住腰侧的纸人，“别再念了！”
十五没再念咒，发现晏玄非脸色有些奇怪，他思忖问道：“你是不是怕痒？”
“够了！”
“哈。”十五哪会放过这机会，使坏又念了好几句，指使纸人做这做那的。
衣裳里的纸人跳的更欢了，他笑说：“晏公子不如宽衣解带，将它请出来好了。”
青年站得笔直，这般清贵的气度怎么可能做出在这种地方脱衣服的事。他冷眼斜睨十五，自己默默念咒将把纸人请出来。
纸人瞬间就被双重咒语加身，导致愈发不知所措，惊恐的窜来窜去。
晏玄非止住念咒，实在是被纸人挠的受不住，不经意笑出声：“你，哈哈，别闹了，别念了。”
“晏公子笑起来真的比仙女儿还好看。”
十五用卷三里的话来逗他，不再念咒。
瞧见晏玄非被纸人挠得不行，还勉强冷着薄怒的俊脸。十五适可而止地咳了声，不忘正事，“我们进院里看看。”
晏玄非扯出小纸人，沉脸跟上。
因为不确定十五是不是记得踏乾斗的用法，他只好将人带到身旁交代了一番：“待会进去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贸然动手。”
十五点头。
二人翻墙进去。踏乾斗自成一空间，根本不躲藏，也没人看得到他们。
木氏棺材铺的后院极大，环境阴森，黑黢黢的全然不像是午后该有的天色。
晏玄非点了张引路的明火符。明黄的火焰窜亮周遭的黑气，十五连忙吹了口气，想去扑灭火苗。
晏玄非伸手挡住他，说道：“无妨，我施了法术他们看不见。”
十五举止讶异，声音颇小，“说话也不会被听见吗？”
晏玄非道：“不会，这法术无人能破。”
十五拍手称赞：“厉害。”
晏玄非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面露敬仰的青年，嘴边的话掩了去。
两人穿过重重黑暗朝前走，庭院中间长有一棵高大的槐树，后方空地摆着叠放整齐的棺材。
从他们进后院开始，到现在也走了至少一刻钟，所经之处能瞧见景象的全是上过漆的槐木棺材。
十五想起纸人说的。夜里棺材会开打，里面有尸体爬出来唱歌。
纸人还抖着嗓子跟他模仿过一段，正是那日在何老爷府上听木偶唱过的，咿咿呀呀诡异丧气。
“咦，空的？”十五走近，伸头一看发现有几张打开的棺材里面什么都没，不见尸体踪迹。
他正要去开旁边的一口，手被身边人抓住。
“别去碰里面的东西。”晏玄非带着他走，解释道：“法术会破。”
十五收回差点坏事的手，暗叹好险，“纸人说这棺材里是有尸体的，晚上还会爬出来唱歌。”
晏玄非道：“想听？”
十五想了想那场景，便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发毛，但又不愿落了下风，畅快说道：“要是有晏公子作伴，也是快事。”
晏玄非轻哼了声，撩袍蹲下，左手微微悬空地贴上地面。
明火符下散着晕黄的光芒，晏玄非修长的五指与周围黑雾形成了鲜明对比。
十五惊讶不已，瞳孔紧缩，他看见晏玄非的左手在逐渐变得透明，幽蓝色的光从手腕里延伸出来，骨指都能看的清楚明了，经络清晰。
“空的。”晏玄非整衣起身，手落回袖中朝他说道，“整个院子里的棺材都是空的。”
十五不曾见过烛山的法术，却也不怀疑所听到的，或者说对晏玄非的能力从不质疑。
他问，“那些尸体去哪了？”
之前晏玄非也有说过，看见棺材铺的人偶牵着禅丑去挖坟，连人带棺材都带回铺里。
晏玄非说：“送走了。”
“什么，”十五不解，“夜里吗？”
晏玄非道，“纸人跟你说，听到尸体自己打开棺材板爬出来唱歌的事，也许顺序错了。”
十五不傻，一下就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压根不需要再问纸人多余的话。
按照晏玄非所言，应该是先有人唱歌，然后尸体爬出来，最后跟着唱歌的人走了，这正好能解释为什么现在棺材铺里空荡荡的。
“还要再看看么？”十五问，“还是等晚上再来——”
晏玄非突然眯眼，青光一现，眨眼间持剑在手。
十五见情况有变，屏住呼吸。
刃上青光流转，脚下祭出一片内力化作的北斗七星的阵法，从地面蔓延铺陈，幽蓝色的光芒顷刻充斥了后院，阵法中七颗明亮的白点被线勾连在一起。
也是瞬间的功夫，晏玄非便持剑冲了出去。
十五来不及感叹晏玄非一气呵成的攻势，他抽出符咒夹于指间，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北斗七星阵在院内一直扩散，蓝光上冲。
晏玄非已经与黑暗中的人交上了手。
黑衣人起初还拔剑灵敏的反击，待看清那泛着青光的剑刃后，双目一紧，连忙后退想抽身，动作迅速的闪躲，并不想与晏玄非交手。
十五当机立断，甩出符咒封了去路，右手隔空虚化太极，左手立于胸前念法，世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
现在便是由一张符衍出二十八张符，于虚空黑暗中高高挂起，将那团看不清模样的人影困住。
黑衣人被困，左右躲避化解晏玄非的攻势，却还是被一剑从脸侧削过，剑刃挑落几缕青丝。
晏玄非左手剑也是相当了得，灵动飘逸，招式稳重藏秀。
黑影意识到躲避没有生机，终于不惧不避地拔剑还击，还要分心留意十五布下的阵法，一时陷入两难。
“收阵，快！”
十五正变幻术法，闻声一惊，收阵是什么？
黑衣人突然凭空消失，明亮的星阵照亮偌大的后院，除了数不清的棺材和那棵死气沉沉的槐树，什么都没。
让他溜了。
晏玄非扫了眼四下，确定星阵里没有异象。他弯腰将地上那枚铜钱捡起来，迎光仔细看了眼，似乎有些眼熟的很。
十五内心发虚，方才他失神的刹那坏了事。
晏玄非一句‘收阵’毫无疑问就是对他喊的，但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去收。很多事情不过是凭借着习惯而为，比如拉着晏玄非在巷子乱跑，刚才丢出符咒衍化虚阵……习惯并没有告诉他，后面该怎么做。
晏玄非收了剑，已经没必要再待下去：“走吧。”
“方才——”
“没事。”晏玄非打断他，“就算收阵我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忽的，地面动荡，脚步声如同密密麻麻的鼓点从四面八方传来。
十五道：“什么情况？”
院子四处修有许多黑色的小房间，全是单一样式，一扇门连个窗户都没。现在这些声响就是从房间传出来的。
十五准备拉晏玄非快走，咔嚓一声，门开了——
无数的人偶涌了出来，他们全都是一样的表情，穿着一样的衣服，几乎分不清谁是谁，将他和晏玄非团团围在槐树下，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晏玄非提剑，冲过来的人偶只要靠近，他便挥剑斩去，一下就倒了七八个，来不及庆幸，后面只会越来越多，谁都不知道这屋里藏了多少人偶。
十五摇头：“杀不完的，晏玄非！”
晏玄非也意识到这点，反手剑往上空一抛，青光冷冽，之前的北斗七星阵与之呼应，亮如星辰万千。
困于星阵上的木偶表情变得痛苦扭曲，进入狂暴的阶段。
晏玄非便是要激怒这些木偶再一网打尽。虽然未作交流，十五却懂了他的意思，自己拔不出剑只能抽符。
他两步走道晏玄非身旁，正色说道：“别离我太远，杀不完的！”
与之前一样，一张符咒虚化出两张，又化作二十八到六十四，再到数不清的虚符……一一贴在星阵中的人偶身上。
突然，星阵里蓝光充斥。
十五知是晏玄非在运内力，他连忙引了明火，混着强劲的罡风，人偶烧了起来。
后院被火光冲亮，邪气弥天的人偶无处可逃。
下有星阵，上有晏玄非的剑阵，四周火焰为囚。
十五得闲，那袖当扇：“我们怎么走？”
他被火烤的发烫，往晏玄非身边凑了凑，这人身上当真是凉快。
晏玄非目中火光跳跃，语气依旧平淡如常：“你想怎么走？”
十五苦笑，“可能是走不了，我腿软。”
他内力恢复的本就不多，方才几个大阵下来所剩无几，现在外界的火都会让他热辣滚烫。
晏玄非将人带到身后，皱眉：“怎么不早说？”
语毕收了青锋，剑阵瞬间从半空陨落，犹如泰山压顶般落在着了火的人偶身上，火浪席卷，连同院子里的房间都化作了灰烬。
末了，晏玄非砍了身后的槐树。
“跟我走。”
“腿软。”
晏玄非想了想，朝他伸出左手。
十五心尖又窜起熟悉的微妙之感，犹豫片刻才将手放了上去。
两人转身，陡然往见通向棺材铺前堂的廊道里站着一个人。
僵硬着一张长脸，凹陷的双眼如同黑洞，扯出一副要死不活的笑。
木老板浑身是血，直挺挺的立在前方，右手交叠在左手上，右手大拇指一发狠，硬生生的将左手大拇指给撕下来。
他怪笑：“两位公子怎么不走正门进来？”
“木老爷。”
十五倒抽了口凉气，刚想憋点内力出来念诀。晏玄非按住他：“不需要。”
白衣公子朝木老爷走去。
木老爷挥着做棺材的刀与来者打斗，招式与黑影一模一样，晏玄非剑都没拔便破了这个幻影，显然是方才黑影离开时留下挡路的。
二人不多时就走到前堂，活生生的血腥味无孔不入的四处蔓延。
棺材铺里空荡荡的，上午过来时这里还摆着茶水，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这么瞬间，地面全是狰狞的血迹。
晏玄非不过是好奇，随手推开了一口在流血的棺材，里面躺着个人。
木老爷瞪直了双眼看着外面。
连十五都吓了一跳。
晏玄非垂目，抬手将木老爷的眼睛合上，屋里其余的棺材装着小童和仆人们的尸体。
十五心情复杂：“看得出背后之人是个很讲究的，人死入棺。”
“伤天害理。”
晏玄非同十五出了棺材铺，他锁上门，贴上烛山的符咒。
十五正准备也贴一张到门上，却被晏玄非捉住了手。
掌心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过来，深入川泽，浑厚精纯。十五连忙抽手：“不用，你住手！”
晏玄非握紧他的手，生硬的十指相扣，冰冷与燥热的触感在掌心交汇。
他淡声道：“棺材铺等着你烧。”
“这点小事难不倒我。”十五言下之意便是：屁大点事还用你传我内力？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寻常阵法，”晏玄非道，“往生。”
“你怎知？”十五手指弯曲，内心大惊，他从未告诉过晏玄非这点。
晏玄非道：“你超度林秋娘的怒时，还不忘给它立碑，忘了吗？”
十五舒了口气：“……”
借着晏玄非度过来的内力，他下了个往生阵，念完咒语便一张符甩到漆黑的大门上，腾的下化作熊熊烈火，木氏棺材铺葬于火海。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南沽三煞（十一）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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