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头有狗了》长是年年

5、第 5 章

　　得意道：“吃桂花糕吗？”

　　看着举到自己眼前，装着桂花糕袋子的斗笠，颜煜宣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发展？

　　想毒死我嘛？！

　　计较着，颜煜宣还是拿了一块出来，雪白的糕身浮着一些糕渣，纤尘不染，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味道一定不错。

　　“姐姐喜欢吃桂花糕吗？我知道城东有家铺子，做的可好吃。”

　　得意眼睛亮了亮，道：“叫什么？老实说，你们店里做的甜过头了，腻腻的，我吃了一块就饱了。”

　　颜煜宣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毫无诚意的笑：“我代替店主人跟姐姐赔个不是，东西不好吃真是对不住，厨子的锅。不过说真的，姐姐现在买么？我可以带路的，他家什么糕点种类繁多，顺带在那吃个早饭也不错。”

　　说是东市，青山镇又颇大，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市中心，从这到东市的距离真的一点也不含糊。

　　颜煜宣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得意聊天。

　　“姐姐此番下山，是准备去往何处？我也好做个准备。”

　　得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准备何物，打听的这么仔细，准备谋杀我啊。”

　　“姐姐哪的话，可冤枉死我了，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耐胆子啊。这不很长一段时间要与姐姐结伴了么，知道出去，我也好带足够的银两，免得路上没钱了，姐姐再嫌弃与我，把我丢了。”

　　“那你可要带多一点了，其实我现在就挺嫌弃你的。”

　　颜煜宣愁眉苦脸：“姐姐真是个性情中人呐，有话直说，豪爽，豪爽。”

　　得意发现，这个小少年还挺好玩的：“你也不赖，年纪不打，脸皮却是够厚。”

　　“我觉得比起脸皮，小命更加重要。”

　　“你说很有道理。”喂了块桂花糕在嘴里，得意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我在找一个人，找到她之前都不会回来。”

　　颜煜宣想了想：“一定是姐姐很重要的人吧。”

　　闻言，得意笑了笑，道：“对啊，我的家人。”

　　“那...这桂花糕，也是那个人爱吃的？”

　　得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如何猜得？”

　　“姐姐之前在客栈吃饭的时候，点的都是咸口的饭菜，连八宝粥都特意嘱咐不要放糖，而且，菜谱上也不是没有甜类糕点，姐姐唯独在看见桂花糕的时候有了反应，所以我猜测，姐姐大概不喜欢吃糖。”颜煜宣掰着指头细细数来，讲话的时候，眼神清澈，闪着兴致勃勃的光。

　　得意只是笑：“你倒是善于观察，但是仅凭这点，证明不了我不爱吃这桂花糕吧？”

　　“那是当然，姐姐且听我细细分析。这通常一个人呢，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第一反应的表情，眉毛是微微扬起来的，欣几分喜几分，但是姐姐看到时，眉毛却是稍有低垂，分明是借物思人，情绪低落时候的样子，所以我就猜测...”

　　“所以你就猜测，这桂花糕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爱吃的？”

　　颜煜宣点头如捣蒜：“对对，就是这样。”

　　得意又道：“那你可知，这个人是谁？你应该认得的。”

　　颜煜宣一愣，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认识的，姐姐求您了，放我一条生路吧。”

　　“哈哈，不打自招不过如此，你这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呢。”

　　“我可没有，姐姐莫要给我乱扣帽子，会死人的。”

　　“我又没说谁，你紧张什么啊。”

　　颜煜宣吸了吸鼻子，闭紧嘴巴不肯说话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得意就是个冷心冷肺的，靠不住，还多说多错，话题总往死胡同里扯。

　　很要命了。

　　突然，得意心有所感似的，蓦地回过头，朝两人身后不远出的房顶看过去。

　　颜煜宣不明所以，跟着看过去，只见青瓦勾勒出的屋檐静静的，燕雀飞过，几声啁啾，一只惊鸟铃垂坠那里，有风拂过，‘啷当’脆响。

　　“姐姐。怎么了？”

　　得意回过头：“没事儿，许是看错了，走吧。”

　　在屋檐的另一边，一名蒙面紫衣少女顺着屋檐倚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跳下屋檐，转身去了旁边一座布衣坊里。

　　大约是位置偏僻的原因，布衣坊里没有人，也没雇活计，只有掌柜自己，低着头记账，旁边摆着个算盘珠，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看到有人进来，懒懒地瞥过去一眼，看清来人后，立刻毕恭毕敬站直了，道:“护法，您来了。”

　　萧尽欢摘下面纱，点点头，算作招呼。

　　“教主有什么吩咐？”

　　掌柜小声道：“教主传来了一份手谕，说要您亲自查看，小的放在后面了，请护法随我来。”

　　两人来到里屋，掌柜的招呼活计去前厅看店，四下无人后，关上门，从暗格里拿出一封信来。

　　封面写着：护法亲启。

　　萧尽欢接过，直截了当地撕开，看完后，装回信封，手中捏出个淬火决，信件烧了个干净。

　　捻了捻指尖残留的碎灰，萧尽欢冷冷道：“我要回教里一趟，你继续在这里好生待着，最近注意一下画像上这个人，一有动静，马上向我汇报。”

　　掌柜接过画像，看了几眼，道：“属下遵命。”

　　此时此刻，得意正坐在馄饨摊上，眼前是一碗热腾腾的混沌，对面是以手做扇，满头大汗的颜煜宣。

　　颜煜宣：“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这大热天的，居然跑来吃馄饨！”

　　得意呆呆着看着碗里白皮大肚的馄饨，越想越不对，懊恼不已：“我当时正应该追过去看看的，怎么这么笨呐！哎呀。”

　　颜煜宣：“啥？”

　　得意：“没啥，吃你的。”

　　“好热啊，我吃不下去。”

　　“你的寒冰诀呢。”

　　“姐姐，我不修仙啊！”

　　“啊，”得意惊呆了：“你不修仙，你的修为是怎么来的，别说没有，我看得出来，虽然不精，但多少还有有些在身上的。”

　　颜煜宣哭丧着脸道：“不知民间疾苦，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有本事修仙啊，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身手，身手！”

　　“对了，一直忘了问。”得意道：“你家是青山镇的？就这么出来，你父母不会担心？”

　　闻言，颜煜宣白净的脸色更丧了，抬起眼看了一眼得意，声音闷闷地道：“父母早亡。”

　　得意自知失言，连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心的。”

　　“没事儿，他们死了很多年了。”

　　得意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姐姐你快吃啊，吃完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好热啊。”颜煜宣热急了，催促道。

　　与得意清清爽爽的样子一对比，自己根本就是一只落汤鸡。

　　“好吧。”

　　考虑自己以后肯定要去不少地方的，跋山涉水的，这么大活人，也不能说丢就丢了，但是如果一个搞不好，还真的会变成拖累。

　　想了想，得意道：“改天我教你一套口诀，你记住了，以后遇到严寒或酷暑的天气，直接用出来，就不会来来回回换衣服了。”

　　意外之喜。

　　颜煜宣求之不得，眼睛都亮了几分：“谢谢姐姐！”

　　大约是得意示了点好，除了嘴上不饶他之外，也真的没有做出过要害他性命的事情，颜煜宣对她好感度提升了不少，以至于回去的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说的还大都是一些自己的事情。

　　“其实我之所以出去，也不是全为了小命着想。我也有个想找的人。”

　　得意陈恳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也是找人的，除非你要找的人跟我同路，否则真的不一定能找到。”

　　“哎呀，你怎么不按套路来，这个时候你应该问我‘你找的是个什么人呀？’这样才对嘛。”

　　“那好吧，”得意道：“你找的是个什么人呀？”

　　“唔，听过大英雄颜子之吗？”

　　颜子之，禹和观开宗立派后，第一位飞升成仙的人物，这个世道，能者，贵者大都修仙，除了延年益寿之外，若资质足够又巧得机缘，飞升成仙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条件极为苛刻，一千年来，真正飞升的，也不过寥寥七人，青山门占了四个，禹和观占了两个，而颜子之，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近年来最有望飞升的，本来应该当数她师姐的，十五岁结丹之后，便如同开挂一般，两年之内迅速度过了元婴、化神、还虚，眼瞅着就要合道了，人家拍拍屁股，叛变了。

　　修仙界一片哗然。

　　师尊气的直接闭关，连掌门亲自过来慰问都不待见。

　　如此赫赫有名的人物，得意当然听说过，但是问题是，颜子之最后一次露面，也是八百年前，要找他，无异于登天。

　　于是得意道：“你要上天吗？”

　　颜煜宣：“当然不是找他，我找的，是他弟子叶长赢。”

　　得意奇道：“你怎得知他有弟子？”

　　颜煜宣非常不服气：“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跟他弟子一起睡过呢！”

　　高人一般都会收几个徒弟，来显得自己不太孤家寡人，所以，如果说颜子之有徒弟，倒是有几分可信的。

　　不错，他说的这话有歧义。

　　得意上下打量颜煜宣几眼，满脸地不相信：“你？睡过？”

　　“当然是我！...不是，姐姐你想什么呢，快收起你那见不得光的想法，我们都是男的！男的！”

　　得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哦~男的。”

　　颜煜宣瞪圆了眼睛，毛都要炸起来了：“姐姐！”

　　惹的差不多了，得意不再逗他，道：“好吧好吧，我信你了。”

　　颜煜宣撅着个嘴，嘟嘟囔囔：“本来就该信！好好的小姑娘，满脑子废料，这一天天的...”

　　“哎哎，差不多行了啊，讨打嘛你！”说话间，抬起握剑的手，就要打过去。

　　对方不出所料，果然立即告饶，抱着脑袋，边跑边躲来躲去：“我错了我错了，姐姐饶命！”

　　其实他也不知道叶长赢在什么地方，总之不在青山镇就是了，漫无目的的找虽然收效甚微，不过总比原地踏步要好。

　　颜煜宣是个话痨，说起来停不住嘴的那种，从自家悲惨的身世到隔壁家芝麻绿豆的小事，他几乎全部叨叨了一遍，但是关于跟叶长赢的过往，无论得意怎么问，却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不愿意说，得意也不强迫他，每天带着他在城里瞎转悠，吃遍了大街小巷所有的馄饨摊后，得意觉得，应该走了。

　　“你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明天出城。”

　　颜煜宣正在啃一只鸡腿，啃地起劲儿，油光满面的，抬起头来道：“这就走了？不再找找了吗？”

　　得意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一连三天都没见到，应该是已经不在这里了。”

　　颜煜宣水灵灵的眼珠子转了转：“哎，或许你找的人，她还在，只是藏起来了，不被你发现呢？”

　　得意瞪他一眼：“怎么的，你不找你朋友了？还是鸡腿没吃够？”

　　“不是，我...”颜煜宣放下鸡腿，手搭在桌子沿上，抿着嘴唇，迟疑道：“姐姐可否再等一天，就一天！”

　　“这也是那个人吩咐你的？”

　　“不是...这，”他抬手锤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道：“实话跟姐姐说了吧，就是叶长赢，之前送我了一枚玉佩，前些日子一个远方亲戚家的表妹只身过来找我，说她爹娘都被贼人杀害，还要强娶她做小老婆，她废了好大劲儿才跑出来，已经身无分文，又不好意思在我家白吃白住，教人看到也不好，就非得嫁给我。这我哪能娶啊，我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又不喜欢她，思前想后，我就把玉佩当了，给她弄了些钱，开铺子去了。”

　　“但是！”他急切道：“一天，就差一天，我就能攒够银子，把玉佩赎回来了。”

　　得意揉了揉额头，道：“你整天跟着我，哪来的收入？”

　　“我有一批自己做的东西，放在表妹那里卖，她帮我卖，收一部分钱，剩下的都是我的。”

　　得意叹气道：“听起来你挺有商业头脑的啊，那又是差多少呢？”

　　颜煜宣头埋得更低了：“五，五百。”

　　“两？”

　　“不是，文。”

　　得意叹了口气:“兄弟,你卖的是草鞋吗？”

　　颜煜宣傻笑两声，没有说话。

　　最终，得意帮他垫上了这五百文银钱。

　　颜煜宣：“我一定会还你的！”

　　得意不置可否：“到时候你别累的走不动，就已经是最好的还款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