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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旧识 ...

  •   夜幕繁星,白驹过隙,轩王府安静地伫立在京城,从凌悠扬搬入皇宫后,这座宅院就再没有迎来新主人。藤蔓缠绕,墙面破旧。

      弦歌一人在这里面走着。离开皇宫以后,她的冲动渐渐平复,原想立刻回去的,但转念一想,既然出来了,就先逛一逛再说。她在熟悉又陌生的京城里不断徘徊,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个地方来了,不知不觉就在这里面逗留了。

      然后,弦歌坐在积满灰尘的凉亭里,看着日落西山,看着残辉褪尽,脑子里生不起一丝一毫想回皇宫的念想。

      这个地方,是她嫁给他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她爱上他的地方。

      “今天几乎都看不到月亮,你坐在这里看什么?”凌悠扬一身白衣,除去他的皇冠黄袍后,一身清辉淡雅,声音也甚是平淡,“你连晚膳也没用过吧?不饿吗?”

      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弦歌久久移不开视线,愣愣地看着他。她听到这句“不饿吗”,几乎要热泪盈眶。她轻轻“嗯”了一声,“我在等月亮出来。”

      “……”凌悠扬回视她一眼,然后转身,“那朕先回去了。”

      “陪我坐一会儿?”弦歌建议。

      “……朕出来不是为了找你。”凌悠扬没好气,“只不过饭后散步散到这里来了。”

      “那我们真有缘,我也是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弦歌笑了一笑,“悠扬,我非得叫你‘玄昭帝’吗?”

      “嗯。”凌悠扬静静看着她。

      弦歌缓缓敛起笑意,“我们之间非得这么隔着距离?”

      “嗯。”凌悠扬静静看着她。

      弦歌垂眸,“连做朋友也不行?”

      “当初,是你选择离开的。”凌悠扬勾唇一笑,“怎么?现在后悔了?”

      “如果听到我说‘后悔’两个字,你就会觉得自己赢了?”弦歌反问。

      “嗯,朕会非常高兴,还会趁机狠狠地嘲笑你,然后马上大婚,让你亲眼目睹朕的婚礼。”凌悠扬的语气很平淡,眼神却是恶狠狠的,“朕要你后悔一辈子,后悔到死为止。”

      “小心眼的男人,”弦歌无声地笑了笑,“当初你命令元澜做出那些事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意图了。”她抬头望着他,眼眸中光彩萌生,“其实,你那个时候让元澜给我喝的若是毒药,我也就那么死了。”

      凌悠扬没有答腔,许久,“如果你死了……”那痛苦的人就不是她了,后悔的人也不会是她了。“让你活着会更好一些。”

      弦歌低低一笑,“尊贵的玄昭帝,您觉得我还爱你吗?”

      等了好一会儿,也只等来一片静默。弦歌意外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非常肯定自信地回答,你一向都觉得,即使天下间的女人都喜欢你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凌悠扬站在夜色中显得白衣萧索,形单影只,“你是朕此生中最大的意外。”

      岂止是意外,根本是劫难。情字一劫,难分难解,见血封喉。

      弦歌也不说话,“恨我吗?”

      “恨?没有爱哪来恨?”凌悠扬自嘲道,“朕不恨你,朕只想忘了你。”想忘了这女人想了十一年,一直想一直想,想她的可恨,想她的绝情,然后,只能愈记愈深。

      “如果你忘了我……”弦歌悠悠一笑,“那么,就由我来记住你好了。我这人很大度的。”

      凌悠扬身形一震,不受控制地开口,“这十一年来,你也没有和符雪迟在一起,是因为朕吗?”是因为他吗?是因为她爱他吗?是因为她忘不了他吗?如果她说是,他一定会尽情地嘲笑她!

      弦歌心中一紧,脸上还挂着笑容,站起身来走出凉亭,“你不是要回去吗?我也正好饿了,一起回宫吧。”

      朗朗银辉,弯弯的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那两人的影子被渐渐拉长,中间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一左一右,始终没有靠近。

      凌楠每天早上就会跑到弦歌房里去,等着她起床,和她一起用早膳,然后再带着她到处游玩,做她在极东国的向导。弦歌心里也清楚,在凌楠心里并未把她当成母亲,她虽然不知道凌楠要做什么,可她明白自己对凌楠来说至少是有利用价值的。可悲的是,明明知道她是在被利用,弦歌仍然无法拒绝凌楠的亲近,她甚至为自己的利用价值感到高兴。凌楠还会主动亲近她,无论是什么原因,弦歌都为此感到深深的庆幸。

      这一日,凌楠带着弦歌出宫去玩。他问她想在京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弦歌摇头。他又问她在京城有没有想拜访的人,弦歌想了想,说出凌陌忧的名字。

      两人走在京城的大道里,凌楠兴奋地想在外面用餐,“宫里的吃来吃去也就是那个味道,还不如外面的好。”

      弦歌宠溺地笑笑,“最好的厨师都在宫里,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实也不是味道的问题,主要是气氛环境。”凌楠比较道,“在宫里吃总觉得压抑,嗯,也不能说是压抑,总之和外面吃饭的感觉不一样,在外面我怎么随便怎么来,没人认识我,也没人说三道四的。”

      弦歌苦笑,又想起了杨啸那孩子,比之凌楠嚣张的生活,杨啸活的才叫压抑。“作为一国太子,你活得够自由了。”

      “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父皇作为一个皇帝都能活成那样,我太子的位子还在他下面呢,当然不能活得比他差!”

      弦歌暗叹,第一次见到凌悠扬这种皇子已经够惊叹了,结果这种皇子还真能坐上皇位当上皇帝。凌悠扬这种怪胎百年出一个,你凌楠这都能学这都能比?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偏偏就像凌悠扬呢?

      “说起来,今天怎么不让皇甫跟在,出宫在外,又他跟在你身边会安全一些吧?”

      凌楠的脚步顿了顿,回眸看她一眼,神色突然冷了几分,“不方便,皇甫的长相太惹人注意。皇甫从我小时候开始就跟在身边,很多人或许不认识我,可看见皇甫就会知道我是谁,所以,还是让他留在宫里的好。”

      弦歌也不追究这话的真实性,想了想,只说了句,“皇甫是个很好的人,对你很忠心。”

      “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凌楠转眼看她,笑道,“据我所知,皇甫这么一个绝顶高手会效忠于我,是因为你当年的一个请求吧?”

      弦歌刚欲出口的话顿时吞进喉咙。

      凌楠叹一口气,“说句实话,我很感激你,第一,是你让我出生在这世界上,第二,是你把皇甫这种稀世难求的高手留在我身边,符弦歌,你抛弃我也好不要我也罢,那是以前的事,而且,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利益损害。”

      弦歌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言语中很有几分凌楠性格的味道,“你都是这么想的?”

      凌楠点头,“而且,比起你留在极东国做皇后,你在雀南国做摄政王对我益处更多,尤其在你怀着对我的愧疚之情的情况下,对我就更有利了。”所以,不需要你做我的母亲,你只要被我好好利用就可以了。

      弦歌苦笑,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凌楠拉起她的手,直接走进酒馆,“不说那些扫兴的话,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到凌陌忧那里去。”

      走进酒馆,才发现里面几乎都坐满了。凌楠皱眉,心情糟糕,平时的霸道习性又出来了,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摆在店小二眼前,喝道,“给我们一个雅间。”

      店小二苦恼,“客官,雅间已经没有了,即使是要空位子,您也得和别人拼一桌才行。”

      凌楠眯眼,不悦道,“把雅间的客人赶出来,你不动手的话就由我来动手。”

      弦歌正要阻止,却听身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嚣张,连我舒跃定下的雅间也敢抢?”

      店小二立即松一口气,“舒公子,您的房间在二楼,还是老地方。”

      舒跃点头,只当是哪里来的无知小辈,看也不看一眼,高傲地迈开步子往上走。弦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眼睛一亮,一个闪身就拦在舒跃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舒跃,好久不见,见到我都不请我喝一杯吗?”

      舒跃一愣,目光盯在弦歌脸上看了许久,吃惊道,“符……”刚出口一个符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符弦歌这个名字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别人或许不知道符弦歌长什么样,这天下间没有人会没听过“符弦歌”这三个字。

      弦歌微笑以对。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已长大成人,傲气依旧,但已懂得怎么去收敛。

      舒跃笑得很开心,“你都主动开口了,我怎么能不请?上去吧。”

      凌楠在旁冷眼观看,听到舒跃这个名字后略一思索,顿时记起了这位舒家公子,虽然没见过,但舒跃也算是舒家年轻一辈中的人才。他脑子里考量着舒跃与符弦歌的关系,看到舒跃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顿时很狗腿地笑了笑,抢在弦歌前面开口,“舒公子,我是符大人身旁的小厮,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当初舒跃送弦歌离开极东国的事情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以外,就只有凌陌忧清楚内情了。凌悠扬后来也多方探查过是谁协助弦歌出国,虽然怀疑凌陌忧,却始终找不出确切证据,只能作罢。

      舒跃也不怀疑他说的话,领着他们二人就往楼上走去。弦歌并不揭破,狐疑地看了凌楠一眼,实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雅间里比外面安静多了,氛围也好上很多,舒跃坐下后,对凌楠客气道,“这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小厮也一起坐下吧,在外面不必拘束。”

      凌楠谄媚的语气,“舒公子,您叫我小楠子就好了。”

      弦歌听了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瞠目结舌。

      舒跃疑惑道,“小楠子?你是宫里的小太监?”

      凌楠面不改色,继续狗腿地讨好,“舒公子说奴才是小太监,奴才就是小太监。”

      弦歌正在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在桌面上。

      凌楠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眼睛笑得弯弯的,“皇上派奴才跟在符大人身边,奴才不甚荣幸,没想到还能见着舒公子这等人物,”顿了顿,他转头对符弦歌笑道,“不知符大人是怎么认识舒公子的?”

      弦歌瞳孔中的颜色深邃起来,许久,淡淡道,“十一年前就认识了。”

      凌楠吃惊,“十一年前,舒公子还只是个孩子吧?”

      弦歌沉默,许久,又道,“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看到这里舒跃若还没看出个究竟,那他的脑袋就真的白长了,他盯在凌楠脸上,“你不是小太监。”

      凌楠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舒公子真善变,刚才还说奴才是太监,现在又说不是了,唉,您说不是就不是吧。”

      舒跃眯眼,“你是谁?”

      凌楠优雅地作揖,单手划出一道美丽额度弧线,最终放至胸前,“小楠子。”

      弦歌云淡风轻地喝一口茶,道,“凌楠。”

      舒跃从椅子上挑起,瞪大眼睛,“太子殿下?”

      凌楠笑得有几分狡诈,“称呼太子殿下的时候不是应该跪下行礼吗?”

      舒跃心有不甘,只得跪下,“太子殿下何必作弄我?舒跃方才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起来吧。”凌楠坐在弦歌身旁,瞅着他看,“本太子只是想看看,当初敢帮符弦歌逃出极东国的人,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舒跃豁然一惊。

      弦歌默默地闭上眼,这个孩子,太敏锐了。

      凌楠笑开了眼,非常满意他的反应,“原来真的是你啊,哈哈,胆大包天,若被父皇知道,你绝对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满门抄斩!”

      舒跃面如死灰。

      “放心,本太子是个好人,自会饶你一命。”凌楠笑得让人摸不着深浅,拍拍身旁的位子,“坐下吃饭吧,刚才不过是个玩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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