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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任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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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清早的,凌楠心情很好地穿戴衣物,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到凌悠扬的寝宫,扯大嗓门喊叫,“父皇,起来啦!起来啦!”
凌悠扬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吵什么吵?”
凌楠踢开门窜进来,笑眯眯的,可目光却在左看右看,似乎在宫内寻找什么人,“吵到父皇了吗?”
凌悠扬对他浅浅一笑,也懒得揭穿他,“你在找什么?在朕宫里掉了什么东西吗?”
凌楠讷讷地站在一旁傻笑,“没找什么。”
凌悠扬并不追究,“凌楠,你居然还有胆子到朕这里来,昨天干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你自己说吧,你要怎么道歉?”
凌楠格外无辜地眼神,“儿臣有干什么吗?昨天应该是父皇干得比较多吧?儿臣最多只是不小心把符弦歌推下湖,又不是故意的,父皇为什么要发火?”顿了顿,“父皇既然开口了,那儿臣就到她面前去道歉。”道个歉又死不了人,他跌的倒爬得起。
“伶牙俐齿的小鬼!”凌悠扬的态度不怎么好,板着一张脸,“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凌楠委屈道,“儿臣当然不是故意,难道在父皇心里,儿臣就是这样一个人?”
凌楠是凌悠扬一手带大的,在凌悠扬心里,这世上最恶劣的小孩就是眼前这个人,说他恶劣还是客气的说法。“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自己也知道,弦歌不可能追究你什么,不过,立刻给朕去道歉,马上。”
凌楠眼珠子一转,“父皇,你昨天还叫她符弦歌和符大人的,怎么今天改口叫弦歌了?”他眼睛笑得如同弯月,“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凌悠扬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倏然扯出一抹笑意,“凌楠,你最近是不是很闲?有事没事跑到朕身边,或者就是缠在弦歌身边,你是不是在暗示朕该给你点事情做做?例如发配边疆?”
凌楠露出惶恐的表情,拍拍胸口,“父皇,儿臣才十二岁,你怎么能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即使你同意了,符弦歌也不会同意的。”
“呵呵,你把弦歌的脾气吃得很准么?”凌悠扬徐步走向他,情绪不明,“你利用弦歌对你的愧疚,把她利用得够彻底啊。”
凌楠笑容可掬,乖乖道,“这不是父皇教给儿臣的吗?这世上,人只分为两种,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
凌悠扬哼一声,马上把事情牵扯到他的教导上了。“朕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马上去跟弦歌道歉。”
道歉算什么?只要父皇肯带着符弦歌远走高飞,只要他能顺利坐上皇位,别说区区一个道歉,让他下跪磕头都可以。他甚至愿意做戏做全套,在天下人面前下跪叩头,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可以,这件事上的确是儿臣的不是。”凌楠开口商量,“不过,父皇能陪儿臣一起去吗?”
凌悠扬看看他,勉强道,“可以。”
弦歌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从凌悠扬宫里面离开了,一个人悄悄跑出去,然后洗澡,回到自己床上继续躺了会儿。凌楠和凌悠扬赶到的时候,她正坐在椅子上。看见他们俩,尤其是凌悠扬也来了,弦歌顿时有点不自然,可还是站起身,“皇上,太子。”
凌楠一蹦一跳地跑到她面前,“符大人,昨天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弦歌一愣,她不太习惯凌楠的道歉,被道歉的人反而不好意思,“没什么,以后注意点就好,反正我也没事。”想了想,她还是添了几句,“不过,不要再做这种事,一旦出差错就是死亡。”
凌楠频频点头,“是,符大人教训得是。”
凌悠扬慢吞吞地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瞥凌楠一眼,“不错么,这么简单就被原谅了。这个道歉也太轻松了吧?”
凌楠力争道,“我很用心地在道歉,说起来,父皇也该道个歉。”
“为什么?”凌悠扬奇道,真要道歉也该是弦歌跟他道歉吧?
“父皇昨晚做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清楚!”凌楠脱口而出。四周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他身上,凌楠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胆颤地去瞟凌悠扬。
凌悠扬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笑道,“收起你的把戏,朕就知道你今天早上来朕宫里就是为了这点破事。凌楠,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是朕敢做不敢当的。”
弦歌快速掩饰掉自己的尴尬,脑中灵光一闪,有能力瞒过她和悠扬的人这世上并不多,“你让皇甫来探查的?”
凌楠撇撇嘴,也不再掩饰。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正事昨晚皇甫容没用上的竹管,他贼眉鼠眼地把竹管塞到凌悠扬手上,“父皇,你今天晚上可以用用,是……”
“报——”话说到一半,外头有士兵进来通报。
“什么事?”凌悠扬厉声道。
“皇上,有雀南国传来的加急信一封。”
弦歌神色一凛,快步上前,抢在凌悠扬前面接过那封信,立即拆开查看,信上内容很短,弦歌的目光稍稍一扫,脸色变化不大,只低低叹口气。
“发生什么事?”凌悠扬道。
“没什么。”弦歌道,“皇上命令我立刻回去。他说这次拜访极东国是我自己临时做主的,根本没有讨论过,他不同意。”
“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凌悠扬不屑道。在他眼里,如果不是弦歌当年的扶持,如果不是弦歌一直以来的教导和帮助,杨啸那个小皇帝根本什么都不是。如今弦歌主动放权,小皇帝翅膀都还没完全长硬,居然开始命令来命令去,哼,亏得是弦歌在辅佐他,如果换得是他,这小皇帝一辈子都别想拥有什么权力!
“啸儿是个很聪明很能干的孩子。”弦歌微笑,“悠扬,如果你小看他可是会吃大亏的。”
“比我还聪明?”凌楠插嘴道,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却笑得并不寻常。
凌悠扬斜他一眼,“凌楠,朕知道你目空一切,朕以前也没教过你谦虚二字,不过,你多少也得装装样子,就像你平常挂的那些面具一样。”
弦歌沉默地站着不说话,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虽然啸儿是我的弟子,可毕竟啸儿才是雀南国的皇帝,他的命令,我不能不从。”
凌楠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立即转头去看凌悠扬的反应。他忽然吹了声口哨,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有意思。杨啸那个笨蛋皇帝在无形之中帮了他一把,也省下他不少功夫。
凌悠扬目光危险地盯住弦歌,“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要回雀南国?”伸手狠狠指向那张单薄的信纸,“就因为那小皇帝的一句话?就因为这么一封信?”
弦歌犹豫道,“我……至少我现在得回去。”等她处理完一切,她可以再来找他。可是,如今他和她之间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她有什么立场来找他?以后的他和她又会变成怎么样?难道她卸去雀南国摄政王的职位后,她再陪伴在他身边?他真的需要吗?更或者,难道让他再娶她一次?这无疑是让天下人再看一场笑话!
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好不容易平息过去,大家好不容易都将那件事遗忘在记忆深处,如今,她要再回到他身边?雀南国接受得了吗?极东国接受得了吗?她要因为自己感情的冲动而给所有人添麻烦吗?
凌悠扬面色狰狞,手一伸,便将弦歌扯到自己身边,看着她那迷茫的神色,他就知道她心里又在想一些无聊事情,“符弦歌,你给朕听着,朕不可能忍受你一次又一次!你马上把手上那封信给撕了,完全不必把那小皇帝放在眼里。虽然现在会麻烦点,可极东国的整体国力还是在雀南国之上,那小皇帝斗不过朕的。”
啧啧,父皇真是不受教。当年符弦歌就是因为你对雀南国的这种态度才离开,事隔十一年,父皇这笨蛋还是说这种话,简直蠢到家了。凌楠托着脑袋看好戏,置身事外。
“悠扬……”弦歌还在迟疑,“可是……”
一看到她这态度,凌悠扬的脸色愈加难看了。他把她的手狠狠的用力地捏住,然后提起所有内力,拼了命地往外冲。一路畅通无阻,弦歌紧紧跟在他身后,手上被捏得很疼,耳朵被风刮得生疼生疼,发丝凌乱地往后飘。
他们一路马厩冲去,弦歌还未靠近,她□□坐骑雷霆就感觉到了主人的靠近,高声嘶鸣,连前蹄都举起来了。
凌悠扬轻飘飘地扫一眼,一把抱起弦歌,两人立刻坐在雷霆背上。两人飞奔出皇宫,“让开!滚!”凌悠扬怒斥,冲开宫门的守卫,一起向着郊野奔去。
蔚蓝的天空浸染着整个眼眶,那种蓝得可以滴出水来的清澈。目之所及,是漫无边际的野草,风一吹,便蜿蜒出波浪般的美丽。
茫茫无边无际中,只站着凌悠扬和弦歌,雷霆欢快地草原上奔腾,兴高采烈。
弦歌收回惊艳的目光,转头望向身边的人,“为什么带我出来,在外面说得会比较清楚吗?”
凌悠扬平缓呼吸,心情较之刚才似乎好些,“虽然朕的作风已经够肆无忌惮额的了,但在皇宫里说话总是有些压抑的,即使朕不介意,你也会介意的。”顿了顿,他对她微笑,“你也比较喜欢外面的氛围,对不对?”
弦歌闭着眼睛做懒腰,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外面比较自由,那里面有围城的感觉,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只是觉得,我已经在皇宫里住太久了。”
“离开皇宫,感觉上就像逃离了某些东西。”凌悠扬似有所悟,温柔地笑笑,“是不是?”
弦歌点头,“悠扬,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
凌悠扬张狂大笑,“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朕做不到的?又有什么事情对朕来说是不可能的?你只管说出来!”
弦歌瞥他一眼,“当年我的离开,算不算是一件?”
凌悠扬的气势一下子就焉了,大笑顿时就变成苦笑,“你是例外。”
弦歌咯咯一笑,如释重负,“我从来没想到,竟然可以有一天以玩笑的语气谈论这件事,我曾经以为,这件事情会永远成为我胸口挥之不去的噩梦。想到就会难过,碰到就觉得伤痛。”
凌悠扬一步,两步,走到她面前,手掌平放在她胸口,“现在不难过了?”
弦歌笑笑,摇头。她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悠扬,对你来说,昨晚算是什么?”
“那对你来说又算是什么?”凌悠扬反问。
弦歌闭嘴不语,对她来说,这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是一场令人迷恋不已的美梦,虽然醒来了,可是永远徘徊在记忆之中。她不敢奢望他们可以尽释前嫌,但是,他会重新抱她重新吻她,这是在过去十一年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梦。”她甚至在醒来的时候,都以为这只不过是梦境。
凌悠扬深深看她一眼,发自肺腑道,“朕不能说自己已经完全原谅你,那么大的一件事情,想忘记也不是那么容易。对朕来说,你无法把朕放在你心目中的第一位,这就是一种背叛了。当年你为了其他的事情离开朕身边,也许,终其一生朕也忘不了。”
闻言,弦歌心中抽痛。
凌悠扬继续道,“不过,朕也知道自己忘不了你。你来到极东国的时候,朕曾想过要狠狠地折辱你,但最后还是没做什么。”他将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字句清晰,“弦歌,我们不要再提以前的事情,当年的事情,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计量,你不能站在我这一边,我也没办法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朕已经想明白了,比起过去,现在更重要。比起其他事情,你能陪在朕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弦歌喜极而泣,泪水在面颊上直淌而下,“可是,我要怎么陪在你身边?”
“朕不会让你没名没份地待在朕身边,后宫一直都空着,皇后的位置只为你而留。”
弦歌闭上眼,平缓情绪,“同一个皇后嫁两次,闻所未闻,这种事会被天下人笑话的。”
凌悠扬大声道,“那是旁人的事,与朕何干?”稍稍一想,他又解释道,“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如果别人要说闲话,那就让别人说去。不过,谅他们在我们面前也不敢说什么!”
“我很感激,我很感动。”弦歌吸吸鼻子,“但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凌楠和你不一样,如果雀南国和极东国之间又有什么,我……会很为难。”她抬眸望住他,“如果我依然无法把你放在心中的第一位……”
凌悠扬脸色一变,有些发黑,“符家给了你什么好处?有必要忠心到这地步?朕即使是极东国的皇帝,对极东国也没这么忠心!”他反手指向自己,“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符家?”
弦歌轻道,“只要我还是符弦歌,只要我还姓符。”顿了顿,她反问,“就好像,你可以不姓凌吗?”
“凌这个姓也没什么好的。”凌悠扬不屑一顾,“只不过,朕若公然改姓氏会有很多麻烦。”说到后半句,他稍稍有点迟疑。
弦歌扑哧一笑,“你若不姓凌,你以为你还做得成皇帝?”
不轻不重的风,温柔地拂过他们的面庞。凌悠扬认真道,“对我来说,只要是得到手的东西就不太会珍惜,当皇帝之前是这样,当上皇帝之后也是这样。弦歌,你是唯一的例外。”他自嘲地笑两声,“其实,也不尽然是这样。那时候,我以为你爱我,我太自信了,我以为你不会离开我,我以为我可以控制住你,我以为你最多在心里埋怨埋怨,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事情就过去了,你心里也就平静了。”
弦歌深深望着他,“如果当时你真的可以囚禁住我,或许,等到一切成为既定的事实,等我发现我改变不了什么的时候,潜移默化之下,真的会接受现实,在你和凌楠的陪伴下,心里也会逐渐平静。”她苦笑,“可惜,这也只是假设。我终究还是离开了。”
凌悠扬跟着苦笑,“可惜不能重来,时间也不会倒回。”
弦歌的脑袋也被风吹得清醒了,“悠扬,要我再嫁你一次,这件事的阻力太大,还是作罢吧?”到时候,符家会做何反应?杨啸会做何反应?
凌悠扬脸色一绿,“你以前的毅力呢?你的气魄呢?”
“你不能一直这样任性妄为下去。”弦歌怜爱地望着他,“事情分为有可为和不可为,你遇到的阻力也不会比我小。”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做皇帝?”凌悠扬冷静道,“对我来说,做皇帝就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如果连自己想要的都得不到,这个皇位有屁用?”
弦歌忍俊不禁,“像小孩子一样。”
“我很认真。”凌悠扬严肃道,“你的决定呢?”
弦歌沉默,然后抬头,“我想继续待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