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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八章 ...

  •   这话讲出来,陆白二人一时觉得当时情状下隐情相当多。他们并不打断衙役的话,而是凝神听他讲了下去:“那庞二郎不是个坐四轮车的么?当时他便从车上踉跄着下来,跪倒在地,说了上面那番话。哎,俺瞧他一幅斯斯文文的样子,想不到竟藏了那些龌龊心思,当真是海水不可斗量。”

      陆采莼问道:“我记得庞二公子他妻子梅氏是常伴他身边的,生得神仙一样,该是替庞二公子推四轮车的,哥哥可曾瞧见?她有说甚么话么?”

      衙役侧头攒眉想了片刻,忽大悟道:“记得——怎不记得。梅氏是替庞二郎推四轮车的么?俺瞧见那妇人哭得好凄惨,但却是不曾说甚么。”

      白玉堂则问:“既抓来了庞二公子,他是当堂伏法了,还是给羁押在某处?”

      衙役道:“没死——还关在御史台狱里。包大人说圣上的意思是待擒回了襄阳王,把这帮子逆贼一同处死哩。”

      白玉堂沉吟:“御史台狱是么……”陆采莼打量他的神色,知他恐怕生了要探那狱牢的心思,当下探过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袂。

      在衙门里待到了半夜,也不曾见包拯回来,想是事态紧急,朝中应付不暇。白玉堂和陆采莼不好把卷轴托付给衙门里的人,兼之襄阳王已把同谋者的消息自己送上开封府来了,他们也不必替包拯操这个心了,也就拿着卷轴回了卢方的宅子。

      回到宅中,陆采莼向白玉堂问道:“五哥,你可是想去闯一闯御史台狱?”

      白玉堂也不否认,微微颔首,道:“咱们拿到的卷轴上记的是庞小侯爷,但以同谋抓进去的却是庞二公子,我疑心这是一场冤狱。你想,方才讲的情状中,庞太师一听谋逆,便指认是庞二,话里话外说的却是若庞二不认罪,庞府上下都保不住。这像不像是推庞二出来,替庞小侯爷顶罪?”

      陆采莼前后一想,气得咬牙:“那老狗贼好精的算盘,恐怕他对庞炯那厮勾结襄阳王一事也有耳闻,但事到临头,却把毫不知情的庶子推出,给自己那蠢儿子当挡箭牌。同是己出,怎有这般偏心的爷娘?”

      末了,她问白玉堂:“五哥,你什么时候去御史台狱?若真不是庞二公子所为,咱们好歹也要将他救出。”

      白玉堂却摇首道:“这还得看庞二公子的心思。你想他所说的话里,是把脏水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恐怕替父兄顶罪,他自己心中并没有不情愿一说。”

      陆采莼急道:“那顶的可是谋逆之罪!是要凌迟的!他心甘情愿去当替罪羊,那梅姊姊怎么办?成全他的一场孝道,成全他的兄友弟恭,留梅姊姊一人无依无靠,这是甚么作为?”

      她接着道:“犯罪伏法,天经地义,万没有用仁义道德推人上刑台的!律法既行,必所出有因。该死的是庞炯那厮!”末了,她问,“不知五哥对探监牢可有了法子?”

      白玉堂道:“如今汴京城中戒备森严,御史台狱恐怕一时不好进去,待四处探听了,再挑个日子潜进去。”

      又在卢方的宅子里待了几日,两人四处打听了襄阳附近的战况。那襄阳王虽说纠集了不少异士,但毕竟汴京王气未衰,襄阳王并不得民心,给王师打得节节倒退,如今已缩进了襄阳城内,不日破城,这场战乱也就平定了。

      朝中大臣对破城之事都胸有成竹,前些日子急如热锅上蚂蚁的众臣如今都恢复了以往的优哉游哉。白玉堂和陆采莼迟迟未将卷轴呈给包拯,待包拯问起在渊馆冲霄楼一事时,二人也只是说见那在渊馆中豢养了不少兵甲。包拯闻言,此后便也不再问了。

      一日,白玉堂对陆采莼道:“今夜御史台狱该是能进去了。”

      两人商量了路线和时辰,便换了一身夜行衣,偷偷潜进了牢狱之中。

      狱中是与那牢城营一样的布置,虽不比牢城营的脏乱,但也是暗沉不见天日,间或阵阵异味。

      陆采莼与白玉堂是换了一身狱卒的衣裳,趁着换看守之际,打晕了两个狱卒,如此便顺当地进到了狱牢内。这几日看守已不似前些天那样森严了,一路上迎面遇见的看守并不算多,瞧那神态,似乎也不把看守之事瞧得有多重。

      问到了庞炯被关押的牢房,白玉堂与陆采莼快步地赶过去。

      那牢房在监牢深处,是单人间,想是有贵妃在宫中周旋,庞炯不至于落到太悲惨的境地。陆采莼把早拿到手的钥匙开了牢门,踟躇片刻,对白玉堂道:“还是五哥先进去罢,我在外面把风,省得来了人不好收拾。”

      白玉堂心想她讲得不错,便独身一人进到了牢房内,留陆采莼一人在外望风。

      牢房中并不点灯,只墙高处开一扇窗,窗外有月光泄进来。牢房中只摆一张榻,褥子极薄,蚊帐上厚厚积的都是灰尘。而庞煜便蜷缩在这一张小榻上,黑发泻在木枕上,背对白玉堂。

      上次见时还在拨弦调筝,对酒长歌,如今却做了阶下囚。

      白玉堂一时迟疑,不知该不该唤醒他。但庞煜却是不曾安眠的,听到钥匙开锁和身后的脚步声,反而先开口问了:“来者何人?”说着,缓缓坐起身来,眼光瞥过来,见是白玉堂,目中讶色一闪而过。

      白玉堂手中握着的是从冲霄楼中带出来的卷轴,时间紧,来不及寒暄,他直接问道:“我与六妹去那襄阳奸王的一处养兵甲之地,得了一幅卷轴……”

      他话未说完,庞煜便反问:“是冲霄楼里藏的那副?”

      想不到庞煜竟知晓冲霄楼之事,白玉堂惊疑,问道:“阁下为何知道此地?”

      幢幢壁影中,庞煜轻笑了一声,道:“我曾遣鸿渐阁部下去探过冲霄楼,可惜一去不返。你们竟闯了进去,还活着出来了,当真了不起。”

      此言一出,白玉堂反问不出话了,他一时不知该从何讲起,半晌只道了一句:“鸿渐阁竟与你有关?”

      庞煜并不睬他这问话,只自顾自地道:“我记得去的人是芳川,他平素轻功最好,来去无痕。他该是殁在鸿渐阁里了,我本还为此提心吊胆了一阵,却不想襄阳王似乎根本不知此事。”他抬起头,静静看着白玉堂,问道:“白少侠,你可愿讲讲,那冲霄楼里到底是何光景么?”

      白玉堂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把冲霄楼中的布置简单地说与庞煜听了。庞煜微微笑道:“铁壁——该是在手上绑两块磁盘,一路攀上去的。芳川仅一人,轻功再好,也上不去六丈高的铁壁,那楼中白骨该是他了。难怪襄阳王不曾知晓,原来冲霄楼便是一个捕鸟的笼子,鸟死在里面,外面的人却是不知道的。”

      白玉堂问道:“是你放出的在渊馆的消息,引我们前去的?”

      庞煜颔首,道:“不仅如此,谁要是去了冲霄楼,我布置的鸿渐阁的人必不会让他走出在渊馆的。只是襄阳王起事得猝不及防,我又听说了去的人是你和陆姑娘,心想再去堵你们也无益,便把人撤了。”

      难怪他们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回山麓,原来是庞煜放了他们一马。

      白玉堂问道:“为何不直接派遣鸿渐阁的人去探冲霄楼?”

      庞煜摇头道:“芳川去了,已折在里面了,若是下一次去的人不如他走运,将鸿渐阁暴露出来——我怎敢冒这个险?”

      白玉堂问道:“那展昭夫人丁氏的死,也是你指使的?”

      “展昭?丁氏?”庞煜回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是事后才知的。平素若是无事,我都是交给灿儿管的。鸿渐阁另做的一些事,我并不清楚。为此,我甚恼灿儿,把他赶去了关外。”

      “那便是庞三郎做的?”

      庞煜还是摇头,不知他是否认,还是不愿说。

      白玉堂也不逼他,问道:“你是为何要纠集这么一群人,组建鸿渐阁?”

      庞煜望向他手中卷轴,不答他话,而是问道:“这副卷轴里记的可是我大哥?”

      白玉堂颔首。庞煜笑道:“便是了。我要保他。”

      不等白玉堂问,庞煜道:“襄阳王曾到京城里觐见,在摘星楼里宴请了许些人。我这阿兄,心比天高,却只能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安乐侯,他时常不忿,襄阳王便是看出了这点。阿兄背得些圣人言语,但才气并不高,襄阳王看中的是庞府的家财。我也是后来才知,阿兄已暗中给襄阳王送去了不少粮草马匹。他已与襄阳王共济一舟,一旦给圣上知晓,任是阿妹如何斡旋,也是保不住他的。”

      “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投奔襄阳王,尽己之力襄助他,助他夺得这天下;另一条便是在他起事之前刺杀他,趁着他不曾把这卷轴广告众人,”庞煜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顾惜阿妹,又可怜自己这一颗心,想着仁义是不能了,但还想全那忠孝,这才起了鸿渐阁。”

      白玉堂问道:“你这样告诉我,不怕我把庞炯也送进这牢狱来?”

      庞煜轻笑一声,望着他道:“你可会?”

      白玉堂不作答,也只是望着他。庞煜道:“那我求你,白少侠。我这一条命是为了阿兄舍出去了,我不敢算计你我二人的交情厚薄,只望你放我阿兄一条性命。”

      白玉堂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了,点火烧了手中卷轴。火星从燃起的卷轴上扑扑地落,他望着庞煜,问道:“为何杀秦之海?”

      庞煜道:“白少侠既瞧过这卷轴,应该也知秦之海早暗中投靠了襄阳王。他在任成都知府期间,听到了鸿渐阁的消息,灿儿本使了个计策,暂且瞒住了。但不杀他,留着始终是个隐患。谁想到却给你们顺藤摸瓜找了过来,还抓住了鸣木——也就是李桐。”

      白玉堂道:“你便将计就计,让李桐引得开封府知道襄阳之事?”

      庞煜道:“鸣木在江上不敌北侠,假作吞药自尽,实则遁水而走,回到汴梁,他嫌自己惹上了麻烦,无脸再在鸿渐阁做事,与我讲了一声,要回兄弟醋坊当中隐于市坊。但你们却在京城广撒请帖,说那张数要迎亲,他只得又回来问我这一遭事。事已至此,只能让他去探,若是假娶亲,悄悄回来便是;真娶亲,就自投开封府的罗网,与他们周旋。但想不到竟给你们抓住了。”

      白玉堂问:“此后一步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庞煜道:“鸣木聪明,之后的事都走得很顺。”

      白玉堂问:“那李桐也是你们指使着自尽的?”

      庞煜轻轻叹了一口气。

      二人沉默片刻,庞煜接着道:“鸿渐阁之事是藏不住了,唯恐襄阳王知晓,我只能令他们放出话来,传鸿渐阁接四方行刺的生意,好容易瞒过去了,没引起襄阳王身边的人起疑。”

      白玉堂问:“你既说鸿渐阁众士是要行刺襄阳王——为何迟迟不动手?”

      庞煜道:“不是不想动手,而是襄阳王此人藏得太深,狡兔三窟,阿兄与他一直也只是书信往来,便是灿儿也寻不到他,根本无从下手。找了许久,也只挖出个在渊馆的消息来。”

      话都问得差不多了,来龙去脉也都一清二楚。白玉堂沉默片刻,他又问:“你们上凤台县到底所为何事?不是向扈泰平讨债这么简单罢?”

      庞煜颔首道:“去也确是为他所欠的债去的,但我猜襄阳王若是招兵,必也会去这些受了涝灾地方,或许带着人去探看一番,能找到他的踪迹——只可惜,最终也没能把襄阳王寻到。”

      白玉堂暗服他的洞见,但心中忽想到一事,渐渐拧了眉,又问出口:“那碧柳案,到底是庞炯做的,你们替他掩过去了,还是另有他人?”

      庞煜道:“我只能告诉你,碧柳确是钱安所杀,与阿兄无丝毫关系。”

      白玉堂问:“那也就是说,碧柳案还另有隐情?”

      庞煜摇头:“白少侠莫要问了。”

      白玉堂仍是不肯放过:“是梅夫人指使的?”

      庞煜却岔开了话头:“算着日子,灿儿马上要从关外回来了。他是个不好管教的,你也曾见过他在开封府与展护卫交手——平时也就只听我和阿鹤的话,我如今只怕他回来闯下甚么祸事。白少侠从这里出去后,万万记得要叮嘱阿鹤看住灿儿……”

      白玉堂应了一声,他问:“你可还有事求我的?”

      庞煜道:“白少侠肯帮我这些事,于我已是莫大的恩情了,不敢再奢求其他。”他望了望门口,又道:“陆姑娘还侯在门外罢?别让她等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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