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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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婄姜不仅是个技术活，更是个体力活。两日不眠不休，容希身心俱疲地坐到案前，头次质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在婄姜是去是留这个问题上，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优柔寡断。
自昨日婄姜醒后到今晚遇见梁牧之之前，容希都抱定了要送走她的念头，不论她所谓家人的存在究竟属实与否。
可与梁牧之在茶楼一叙，却叫他改了主意。
江山易主，太子落难这种民间传闻虽多是说法，到底也不能磨灭太子在外风波不定、危机四伏的事实。因此发生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的一切，容希都慎之又慎。
有关婄姜的来历，容希曾在与她僵持的那三日里做过诸多推测，当然这些推测最终都还是落到了梁齐身上。可那一道切切实实劈到了婄姜身上的天雷，却令容希渐渐质疑起自己先前的论断。
梁齐的确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可以牺牲一两个死士的人，但那天雷做不得假，若非甘老头的出现令容希对婄姜的怀疑死灰复燃，他恐怕不会留她在身边至今。
诸多头绪掺杂，婄姜的身份在容希看来疑点重重，不好轻下论断，因此他才压下了欲叫梁牧之将她带走的想法。
——倘她真是梁齐那边的人，留她在身边多少也能摸清些动向；倘若不是，那待她神智恢复之后，放她自行离开也未尝不可。他远在千里之外，能为太子做的无非也就这些。
只是这姑娘说话做事，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容希不觉得自己有能把握住她的能耐。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很是惆怅。
…
隔着窗户纸，一道亮光乍现于背后，室内猛地被照亮，容希走向床榻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朝窗口望了一眼。不过转瞬的功夫，便有雷声传入耳中。
昨日打了雷却没下雨，果真是闷到了今日。
他微微敛了眉目，暗叹自己未免太过草木皆兵，却没想到预感是真的，只是错了方向。
一手方搭到腰间，就听一声巨响
——有人破门而来…
“爹亲！”婄姜只穿了中衣，松松垮垮的领口下锁骨在空气中明明白白地晾着，她却浑然未觉，只顾捂着耳朵朝容希怀里钻。
容希认命地闭了闭眼。管不了什么风度不风度，他抬手扶住婄姜的肩将她按定在原地，努力非礼勿视道：“做什么？”
被按在原地的人还在挣扎着向前：“打雷啦！”
“…我听到了。”
“爹亲你…”
为了跟她爹辩解，婄姜从耳朵上挪下了手。正要比划些什么，忽闻再一道惊雷响彻天际，雷停的刹那，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的咒术一般呆了一瞬，尔后整个儿如杀猪一样跳起来。
“哇！爹亲我怕死啦！”婄姜不带停顿地从空中落到地上，□□与地面撞出又一声巨响，容希的神思就在这巨响中被她撞向了九天外。
“哎！楼上轻点好伐啦！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哦哟哟，吵死了，老板我要投诉你们！”
…
“爹亲！”趁着楼下人的叫骂声，她哭丧似地喊着爹，成功把她爹的魂从方外拽了回来。
眉间拢出深深的沟壑，容希被她哭得憋着一腔火气无处发泄，万般无奈之下，他走上前去安抚性地捂住婄姜的耳朵：“哭够了没？”
“没…嗯！”温热的手掌覆在脸侧，婄姜稍稍收敛了一些，她抽抽搭搭地要耍无赖，却被她爹一眼吓了回去。
“可以回去睡了吗？”和声和气地开口，容希仿佛用尽了一辈子的耐心。
婄姜偷偷瞧了瞧她爹的脸色，讨价还价道：“姜儿害怕，想跟爹亲一起睡。”
“回房自己睡。”她爹坚守阵地不让步。
“爹亲…”明眼人都知道，扁嘴是要哭的前兆。
“你过来。”低不可闻的一声长叹后，容希立起身来拍了拍床铺。
没有把握住她的能耐…他对自己的判断从来很有信心。在眼泪面前，容希最终选择说妥协就妥协。
“要抱抱。”
“好。”
被她爹稳稳当当地端上榻，婄姜称心如意地在她爹肩上蹭了蹭，爹亲果然是最疼她的。
一早闹腾过了该睡觉的点，她咧着嘴，带些迷糊又带些天真地笑了笑，一只手紧紧搂着容希的脖子不肯松，另腾出一只手去揉了揉直打架的眼皮：“姜儿该睡觉了，爹亲！”
咫尺相隔，容希将目光落到她还泛着水光的唇上，思及昨晚的遭遇，他极有先见之明地抬手一挡，果不其然…仅以分毫之差将那张嘴拦在手下，他掌心传来温软的触感，垂眸对上婄姜莫名又委屈的眼神，容希不自然地曲了曲手指。
“爹亲做什么？”
婄姜隐约感觉到这几日的爹亲似乎是转了性，每回自己哭的时候他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变得不大喜欢爱哭的小朋友了。所以这次她很识相地没有流眼泪，只是从嘴上扒下了容希的手，满脸好奇地望住他。
“姜儿往后再不可…”动不动就拿嘴啃人的话，实在难从读书人的嘴里说出来，容希停了许久。
婄姜强忍住困意，托腮作星星眼，见她爹难以启齿，求知欲愈盛：“再不可什么呀？”
“公子…”
适时的叩门声成功引开了婄姜的注意，也顺利拯救了正处在天人交战中的容希，两人一道将视线投向门口，那掌柜的身形便隔着门缝出现在外间，一双眯缝眼正要看不看地朝里偷瞄。
“何事？”也不知他窥了多久，容希微颦起眉，将声线压得很沉。
“哦，是这样的。”那掌柜也是个人精，听里间传出不悦的嗓音，他倒没急着尴尬，反是堆着脸皮干笑了几声，“深夜打搅公子实在是不大好意思。只是我这客栈小归小，也有些住客，还望公子行事能…能稍微克制一些。”
一声两声尖叫，他在楼下听着都觉得惨不忍睹。老掌柜叠在袖子里双手重重握了一握，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楼下的住客已经来跟我投诉了，公子你…”
面对这等不实的指控与污蔑，容希黑透了脸，那掌柜却还在碎碎念。大人之间的对话，含义尤其隐晦，婄姜实在理解不能，便再向她爹发起一问：“爹…唔…”
话没出口，却二度惨遭容希捂住嘴，他这回下手着实重了许多，捂得婄姜险些没喘过气。在生命面前，婄姜哪还管得了她爹喜欢不喜欢，只见那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半点酝酿和缓冲都不用，成了串地就往容希手背上落。
泪水顺着手腕滑入袖中，没想到这一波来势如此猛烈汹涌，容希怔了怔。他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旁人知晓？眼下这要杀人灭口一般的架势岂非是多此一举？
——算了，多此一举就多此一举罢。
“公子？”没得到肯定的回答，外面的掌柜依旧兢兢业业。
被催促的公子拿他惯常的眼神睇了婄姜一眼，确定将后者睇得不敢出声后，才稍微放了些手上的力道，不咸不淡地回应道：“有劳掌柜。”
好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老掌柜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儿下了楼，他一走远，容希便也全然松了手，婄姜这才从她爹的魔爪下艰难逃生。刚才哭得实在太急，此刻她死活都收不住眼泪，只能一边抹脸一边宣泄不满：“爹亲为什么，总…总捂人家的嘴？”
她爹被质问得心虚，便移开眼去瞧了一会儿天花板。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决心今日要将她落下的那些伦理观念都好好说道说道。
“姜儿。”好不容易等婄姜平复下来，容希从身后拉来一张椅子落座，“往后不要再哭了。”
“我知道，爹亲不喜欢。”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皮，婄姜郁郁沉沉地垂着头，“可是为什么？”
往常她一哭，爹亲必然要来哄她，碰上爹亲心情好的时候，连着哄上两三个月也是有的。爹亲不是最常说，小姑娘就是要水灵灵的才讨人喜欢么？怎么如今又变卦了呢？
婄姜想不明白。
帝王家的孩子开蒙都早，容希纵览他做太傅的这些年，的确从未遇到过这样发人深省的问题。思虑再三，他给出了一个全天下父母通用的答案：“因为你长大了。”
长大了？
原来爹亲并不是讨厌她？而是觉得她长大了！
得出这个结论，婄姜瞬间恢复了活力。原本黯淡下去的那双眸子熠熠地生起光，纵使还盖着那两块核桃皮，瞧着也是随时随刻能挂到天上去的模样。
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做好了从她爹那里接受任务的万全的准备：“那长大了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