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卧底]臣服》Alecto

8、【训练】03

　　乔伊一直知道他和别人不同，不仅仅是躯体、血统上的与其他人不同，他的思想也和别人不同，不同于安德格兰的普通人，也不同于联邦中央的那群人。
　　具有麻醉作用的气体逐渐在内室蔓延开来，乔伊能感受到他的肌肉逐渐收紧、最后又渐渐放松，整个人出于虚脱瘫软的状态。他被束缚在电子板上，四肢不能动弹，唯一能动的或许就是嘴巴和眼睛，以及他可以呼吸，不过呼吸到的气体必然是麻醉剂。
　　当密密麻麻的线与他的大脑建立连接，他的大脑先是放空，因为自身精神力的问题，即使他闭上眼睛，他依旧能感知周围的事物，不过因为麻醉剂开始生效，这种感知逐渐变弱，四周的画面逐渐模糊，而大脑中的世界呈现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他并没有看到本来应该放映的视频，至少他这么觉得，因为眼前的事物是不会来源于那个情境的。
　　温暖的太阳，那是一颗恒星，不同于安德格兰那巨大的光屏，它连发出的光都是金黄色的温暖的。周围的环境是彩色的、明亮的，不同于安德格兰的白夜，这里是真正的白天，所有事物用肉眼清晰可见，呈现的都不是灯光照射才有的亮度。
　　这里有草坪，绿油油的，甚至经过了修剪，地下是没有这种东西的，联邦中央的贵族们或许会养几盆花。远处是白色的辉煌的建筑，不同于安德格兰，那似乎由大理石修筑。这里有宽阔的小石子堆积的道路，不同颜色的石子甚至组成了具有规则排列的花纹。和煦的风从他的脸颊两侧拂过，甚至带动了他的衣衫。
　　衣衫。
　　乔伊低下头，他的衣服发生了变化，他眼里满是诧异，甚至不受控地微张嘴唇。
　　这不是安德格兰的衣服，而是……锡勒姆的军服。
　　他发现自己的腿脚似乎也小了一号，这似乎能解释他为什么会觉得路灯很高。
　　“嗨！”猛然间，背后有人扑了上来，让乔伊有些措手不及，他的精神力在这里明显要下降好几个档次，在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受到惊吓从而心脏剧烈跳动。
　　他发现自己右侧肩膀多了一条手臂，一个人揽住了自己，他向左看去，发现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个人黑发褐眼，这些颜色在地下都十分普通，但是他长得很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一侧有一个酒窝，脸蛋胖乎乎的，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
　　他没见过这个人，但是此时脑海中却浮现出来一个名字：哈布斯堡。
　　这个人先是关切，后面就完全成了他自己的表演，一串话说出来后，让乔伊越发迷茫：“艾德里安，上周你去哪里了，听说你生病请假了，现在怎么样？不过看你没什么反应，应该是好了吧，哈哈，这周应该可以和我出去玩吧，我们去打保龄球如何？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喜欢和我玩了，你是不是有了新朋友！”说到最后他甚至撅起了红红的嘴唇，在乔伊眼里，看起来倒是有些滑稽。
　　不过他还是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或许这是那个人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实在是太零散了，他从这个人的话语里捕捉到了“艾德里安”这个信息，他当然知道这个姓氏，包括，他也知道，哈布斯堡。
　　他很快从大脑中搜寻出来关于这两个姓氏的信息，这庞大的信息让他甚至短时间内无法接受，就连看着哈布斯堡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安·艾德里安，锡勒姆艾德里安家族的现任继承人，拥有锡勒姆上将头衔，继承了锡勒姆艾德里安公爵头衔，效忠于席昂四世和五世，他的先辈莫·艾德里安效忠于席昂二世，那是曾发动铸星计划扫平安德格兰西北部的风云人物，后来阵亡于安德格兰的战车计划。艾德里安家族世代可以算是锡勒姆席昂皇室的忠犬。
　　至于哈布斯堡，哈布斯堡家族是锡勒姆的名门望族，在元老院具有十分之一的席位，民众公信声望极佳，他的先祖据说是席昂一世皇后的哥哥，席昂一世的密友，也算是皇亲国戚。
　　乔伊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他完全可以借助于这个幻境知晓很多情报，甚至于连安德格兰狼局都不能打听到的情报，然而他也有另外的顾虑，比如说为什么他能进入这个情境。再或者往更高层想，这一切会不会是他的幻想，他脑子中本来就有那些人的名字，所以幻想的可能也是存在的。再或者这些记忆是属于那个人的，比如说……艾德里安的，他为什么会让自己看到这些，为什么他自己的大脑意识记忆可以和他产生连接。
　　此时他决定先扮演艾德里安，他并不明白艾德里安属于什么样的人，但是通过刚才的话，说明艾德里安与哈布斯堡的关系属于关系不错的朋友，通过哈布斯堡的关切程度以及话语，乔伊能很明显感受出哈布斯堡对艾德里安的态度十分真挚，这种感情是乔伊在地下从未见过的，即便是放在福特和他身上，他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谊。
　　乔伊想了想，他想要组织了一下语言，毕竟他不会能流利地毫无差错地说出锡勒姆语，但是在此刻，他脑子中突然出现了一句他并不能完全听懂一知半解的话，他的行动甚至照着这句话完全复制下来：“抱歉，哈布斯堡，我的确是见了我的朋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父亲，否则我将不会和告密者做朋友。”
　　乔伊脱口而出，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很合适，至少放在现在，他并不知道哈布斯堡什么性格，对于一个人来说，如果他的朋友交了另外一个朋友，并且因为这个朋友而忽略了自己，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告密者……这个词似乎用的太过严重了，就连作为扮演者的乔伊看着哈布斯堡逐渐扭曲的脸都有些不忍。
　　哈布斯堡的脸色很快就变了，他的嘴巴绷得紧紧的，眼睛水汪，看起来一副要哭的样子，他开始大吵，发泄身为小孩子的情绪，毫无形象地大叫起来：“是谁？！你的那个新朋友是谁！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老天，我不能答应！”他顿了一下，下一刻就开始掉泪珠子：“休想!”
　　乔伊。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词，甚至脑海里是他年幼的脸。
　　他注意到了那张脸，那大概是他十岁的样子……
　　为什么艾德里安见过自己的脸……他在自己十岁的时候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为什么他记忆中的童年没有这个人的姓氏。
　　就连乔伊也呆在了原地。
　　他完全不受控地说：“你……”乔伊想要用精神力摆脱这种控制，然而他还是失了控，嘴巴里说出的都是他脑子里蹦出来的话：“你不用知道，他完全没有你重要，我们的关系是不可替代的，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他甚至连动作都无法控制，一只手从口袋中掏出了手帕递给了哈布斯堡，嘴里却是带着暖意的话：“哈布斯堡的继承人是不应该哭的。”
　　他想从哈布斯堡口中探出这具身体的名字，然而这具身体并不受他的控制，他完全无法问出他的疑问，甚至不能拔掉一根头发看一看是什么发色。
　　艾德里安叫什么？这里甚至没有反光物体，让他能够看到这张脸长什么样子。
　　“说好的！不要骗人，我不会……告诉伯父的。”哈布斯堡终于再次咧开了灿烂的笑容，只是乔伊并不能开心起来。
　　乔伊深感无力，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别人的控制，因为他的脑海里有太多不属于他的记忆，他害怕这些记忆逐渐影响他，使他与原本的自己脱轨。
　　太阳为什么是恒星？这根本不应该是他知道的东西，但是他就是知道，他甚至连自己怎么知道都不清楚。
　　为什么气流被叫做风，长期以来他都称其为风，联邦中心权贵们才会用这么一个字去形容这种气流。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学校里曾经会有人对他冷嘲热讽。
　　安德格兰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密闭的囚笼，囚笼内部的气流是平稳的，极少有风的出现。
　　他的用词，他不经意间的用词，他总是会说出、脑子里并且会想出一些不符合他身份的用词，那些并没有在安德格兰词典上出现的词语。
　　但是这些烦恼只能被囚禁在他的心里。
　　在安德格兰，没有人可信。
　　当乔伊沉浸于悲伤手足无措之时，身旁的环境逐渐像是计算机丢失了数据一般开始撕裂，周围的环境逐渐发生变化，而他身边哈布斯堡的身影也逐渐定格，他的气息也逐渐消匿，逐渐的，环境再次恢复了平静的初始状态。
　　周围一片黑暗，乔伊知道他的意识还清醒着，他能从意识的深层区域中感受到他的周围有其他人的气息。
　　乔伊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但是乔伊锲而不舍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艾德里安吗？你的记忆中为什么会有我的存在。”
　　回答他的依旧是静静的沉默，仿若无人一般的沉默。
　　乔伊有些急躁：“即使你不说艾德里安是谁，我也能查吹来，我知道这个家族，我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叹气，连带着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思考，最后说出的不过只有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
　　乔伊百思不得其解，他质疑道：“那到底是谁的记忆，我的？还是你的。”
　　“这并不重要。”
　　“对，不重要。”乔伊立马说道：“你的声音也是处理后的声音吧，或者是说，是你想让我听的声音，我根本不能通过声音去判断你是谁，但是你想让我知道你的身份。”
　　乔伊再次进行猜测，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几分正确性，然而他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
　　“你想让我知道，但是你不能，我们之间的交流有限制，或者说是，你自己无法打破这种限制。当然也有可能……”乔伊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代替他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又组织好了语言：“这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水平、你能掌握的水平，记忆已经被删除，而复原记忆的方法你也正在搜索。”
　　“你很厉害，能突破狼局的限制。”乔伊想要全部摊牌：“即便你的精神力足够强大，你也无法穿过地面与我的意识进行沟通，所以现在你就身在安德格兰，可能真身藏匿于某一个地方，你能不被发现……有你的！现在，你就有可能身在联邦中心，甚至离我不远，让我想想……”
　　“哦。”乔伊轻笑，却严肃地说：“你到底替换了谁？”
　　那个人用着丝毫不带感情的合成音说道：“你做的这些毫无意义。”
　　乔伊反问：“为什么没有意义？”
　　那个人说：“一切的结果都是注定好的，你并不能做任何改变。”
　　乔伊冷笑：“锡勒姆难道还有信仰？或者是你相信决定论？”
　　片刻之后，那个人说：“不，是锡勒姆掌握安德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