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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拂云医庄(九) ...

  •   薛子安赶到的时候,苏瞻洛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满屋的血腥加上腐烂的气息,冲得人心中作呕,薛子安走近那摊血污之中,将苏瞻秋已经凉透的尸体抱了出来,放到纯白的布单之上。

      摇晃的袖口中落下了几张纸,飘到了苏瞻洛脚边。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却抖着那酸麻不已的手指,一寸一寸将它撕烂。

      薛子安从他手中拿过破烂的碎屑,抬起他血污与涕泪纵横的脸,轻轻擦去了那些脏物。

      “阿秋,阿秋她……”苏瞻洛浑身发抖,“她为什么要替我?为什么?为什么!”

      以死人制药人是不可能的,就算强行做出药人,也必然是六亲不认的疯子,想要让疯子停下只有一个方法——至亲血肉。

      当然,与让他动起来一样,需要的量十分巨大,苏瞻洛的身体如果再失血这么多必然不能活命,所以……

      薛子安绕过他背后的伤口,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死?”

      怀中的人突然僵了僵,随即低低的呜咽声传来,让他清瘦的身子颤抖得更虚弱。

      薛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抚着他头顶,“结束了,结束了。”

      夏容擦干净了苏瞻秋的脸,用白布将她的身子盖上。

      做完这一切,薛子安正抱着昏迷不醒的苏瞻洛从屋里出来,他站起身子,“苏兄怎么样了?”

      薛子安摇了摇头,问道,“夏容,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夏容抿了抿唇,“回九歌门……不,回蜀中,看看爹娘和师兄师弟们。”

      薛子安看他一眼,“夏容,有件事……”他斟酌着语句,“可能,晏亭没有死。”

      夏容怔了怔。

      薛子安道,“一剑山庄大火焚烧的尸体当中,没有找到一个尸体与晏亭的形貌符合……”一顿,“当然,也可能是烧得连灰都不剩。”

      夏容垂眸,点了点头。

      角落里,孟醒最后看了一眼靠在薛子安怀里昏迷不醒的苏瞻洛,孑然一身离开了。

      所有真相大白昭告天下的时候,有信,也有不信的,但昆仑派力挺薛子安的解释,这些流言蜚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伤亡惨重,薛子安手头能用的人都折了进去,殷满满便分了些昆仑派弟子过来,又帮着招了些丫鬟小厮,这才将乱糟糟的摊子收拾干净。

      五月,殷满满临盆,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

      七月,夏容在九歌门原址重新修葺,却不复兴九歌门,而是做起了茶叶生意。

      八月,苏瞻洛和薛子安南下避暑,路过开门大吉的“九歌门茶叶”,便应邀进去小坐一番。

      苏瞻洛环视一圈装潢一新的九歌门,几乎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夏容递了他一杯凉茶,“至少不会睹物思人,比原先好多了。”

      苏瞻洛道谢接过,品了一口,由衷赞了一句,“好茶。”

      夏容笑笑,“薛兄没同你一道来?”

      苏瞻洛放下茶盏,“他说要在城里转转,买只包子给她捎去。”

      夏容面上的笑容淡了,“这个点……那早餐摊怕是不开门。”

      早餐摊的确早收拾干净了,薛子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着,眼看到了晌午时分,索性踏进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铺子里。

      柜台上的伙计一身灰衣,大夏天的还不嫌热一层一层捂得严实,面上还拿个布巾包了半边脸。

      薛子安脚步微顿,晃晃悠悠到那伙计面前。

      “伙计,有面吗?”

      伙计抬起头,扭曲的伤疤隐隐从布巾下蔓延出来,将一张好好的脸割得支离破碎。

      “抱歉客官,”伙计抱歉地笑了,“咱家这是茶铺,客官不妨出门左拐,一排都是饭馆。”

      薛子安点点头就要离开,迈出的脚却又兜兜转转地绕了回来。

      “伙计,”他说,“你这茶铺是不是九歌门开的?”

      伙计点了头,“是。”

      “伙计,”他又说,“你这脸上是烧伤啊?啧啧啧,这天热成这样还包着,会发痒吧?”

      伙计垂头拨着算盘,“是。”

      “伙计,”他继续说,“我是大夫,你解下来我瞧瞧,不保证治好,定保证你舒服些。”

      伙计把算盘一推,珠子噼里啪啦响,“薛子安,你碍着我做生意了。”

      薛子安笑得悠然自得,“晏亭,咱们共事多少年,你还跟我扯银子,岂不伤了情分?”

      晏亭将账册一合,“你究竟要干嘛?”

      薛子安摸着下巴,“只是想说你被火烧了一圈之后看上去顺眼多了。”

      晏亭端着敬谢不敏的笑容,“薛子安,我们共事快十年,你都没说过我一句好话。”

      “我是想说,”薛子安道,“你走出屠村的阴影之后,变得顺眼多了。”

      晏亭一愣,挑了挑唇,“累了,不想再管了,”一顿,“你没再被薛其约束以后,变得更欠了。”

      薛子安笑容灿烂,“因为阿洛宠我。”

      晏亭被他的笑容刺得牙酸,只想把眼珠子抠出来。

      薛子安看着他半晌,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轻叹一口,“你就顶着一张破破烂烂的脸过下半辈子?不想治了?”

      晏亭抿了抿唇,“就这样吧。”

      “你不告诉他?”

      “我没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那你还特地跑到九歌门下当管事?”

      “我……”

      “而且,夏容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薛子安轻轻拨了拨算盘珠子,“趁还活着把话说说清楚,否则哪天死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算盘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秋死了?”

      “嗯,”薛子安道,“带她回扬州葬了。”

      “那就好,”晏亭重新翻开账册,“担担面出门左拐第二家卖得最好吃。”

      薛子安看了他一眼,“多谢。”

      欠阿秋的担担面,一直到今日才能还上。

      薛子安最后买了两份,一份给阿秋,一份给酒久,他心道,要是酒久那丫头知道是找不到她最爱的包子,才拿担担面抵上,怕是要气得跟他理论好久了。

      青烟寥寥,并入云端,无迹可寻。

      人生来受到束缚,可以是感情的牵绊,可以是身世的无奈,无人免俗。

      就像呆在一间四面环墙的封闭屋子里,窗外时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时而风和日丽,一碧万顷。

      你可以选择冲破束缚,任凭窗外的风雨打在身上,甚至有勇者以死为代价也必要跳出束缚。

      如同薛子安,向死而生,亦如同温柳,万劫不复。

      你可以选择保守行事,将窗户关得严实,但风雨可能随时在顷刻之间掀翻你的屏障,将你吞没进无尽的风浪。

      如同夏容,侥幸得活,如同苏瞻洛,历尽千帆。

      所以,你会如何选择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终于完结啦~本来昨晚就可以放上完结章的,结果又断网了(ノへ ̄、)
    关于本文,写了我很久以来的一个矛盾。
    生而活在枷锁之中,却不敢挣脱,害怕屋外的那个辽阔世界带来的风浪与艰险。
    所以才有了薛子安和苏瞻洛呀~因为做不到,所以就很羡慕薛子安宁以死为代价也要挣脱的勇气,但大多数时候我连苏瞻洛都不如。
    嘛,不过就是本人的一个碎碎念而已啦,无需纠结,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么~
    不过很高兴自己终于能写到一篇20w字的,并且似乎比起以前来说还有点进步呢嘻嘻(*???)=3
    很感谢各位小天使阅读到最后,真的真的很感谢!
    最后历经纠结的我给预收坑打个小小的广告~预计写一个系列故事《为师总想清理门户》,苏盟主和薛庄主会在新坑客串啦~希望各位看到这儿的小天使能资瓷一下,链接在文案里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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