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二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紫陌篇） ...
-
仅以此文，献给最爱同人文的皆无艾尔。
……………………………………………………………………………
碧云天，黄叶地，帘卷西风人不知，他年何曾再相识？
如果说浮生若梦，那么我的梦很长很长，可以把心血熬干，可以把浓情熬淡，可以把痴恋熬成憎恨……
万年之前，菩萨派座下的童子来过，他拿净瓶里的柳叶拂过我的额头，轻声说：“你命中注定是菩萨瓶中的一汪清露，洗净世间万物。”
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一滴月幽兰上的夜露，得菩萨垂青，守着小巧脆弱的身躯，艰难地修炼。
我的身体不过是一汪无形的水，五百年弹指一挥，我还是那个无色无味，不可触碰的透明雾气。
那童子明知我修炼艰难，却依然给我指了一条更痛苦的路，他说：“万物皆通天地，惟有你，无形无态，毫无天劫可言，却是情劫难逃，菩萨要你谨记，万年修行一到，必凝成男儿身，可解一世磨难。”
那童子顿了顿，挣扎了片刻，偷偷在我耳边吐露菩萨没说的另一件事，他说：“水本无形，更无男女阴阳之分，凝结成人型，需要毁去一万年的道行。穿越生死之后，如能侥幸活下来，则要重新修炼，而所凝之态若要更改，则需再毁一万年的道行。”
神本无心，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惟独对我，那童子情不自禁地流了一滴眼泪，藏了一点私心，化开在我的一汪碧水之躯里。
我懵懂地看着那眉眼清秀的童子踏云而去，不明白他的悲伤，到底是为了不解情事的我，还是为了情窦初开的自己。
湘水之滨，我飘荡了一年又一年，看繁花千朵，流光变幻，不知情为何物，亦照不见自己的影子。
闲来无事，坐在浮萍上看云卷云舒，那童子再未出现，却总有好事神仙夜夜前来，教我琴棋书画，赠我灵丹妙药，解我无聊，助我修炼……只是他们眼中都有一抹同样的怜悯，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真是搞不懂菩萨语中的玄机，他怎知我定会凝成人形？这种自毁道行，甘招天劫的蠢事，本就可有可无，我又怎么会去做呢？
莫非真是旷古绝今的情劫？这样想着，我居然在忐忑不安之外，生出一丝好奇，那人是男是女？风度翩翩还是亭亭玉立？
这样无聊的念头积存的久了，竟然透着一股浓浓的相思，惧怕和期待混杂在一起，时光突然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时候，我已经是个可以为自己造出一具幻象之躯的厉害妖怪了，湘水两岸的花鸟虫鱼都是我的玩伴，陪着一个碰触不到的我，夜夜笙歌，不眠不休。
我们在水榭里张牙舞爪地跑来跑去，兔子精摔倒的时候，我伸手去扶她，却发现自己穿过她的身体，飘到了屋顶上……我还是像个游魂一样，无形无色，不男不女。
直到他们都累了，纷纷回洞穴休息，我还悬浮在房顶上，不肯下来，我突然很想有个身体，可以被触碰，抚摩，以及拥抱。
辽远的夜空中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铃铛声，清脆而幽雅。
我飘到水中央，光脚踩着飘荡的浮萍，追随着那铃声渐行渐远。
直到看到一大群缭绕在山涧的蝴蝶，我才停下了脚步，这些家伙最爱吃的就是夜露，我们是天生的敌人。
那么在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先发制人吧！
抬手一挥，平静的湘水翻腾起汹涌的波涛，逆流而上，奔向细水潺潺的山涧，正准备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淹死那些有可能会吃掉我的蝴蝶，它们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待水花散去，只余下一个惊慌失措的白衣少年，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凶狠的脸。
“你好凶啊，我又没有惹你，不过想酿一碗百花蜜送给你而已。”那少年擦了擦湿淋淋的额头，从怀中捧出一碗飘香的花蜜来。
“你是蝶妖？”我远远地看他如玉的容颜，心里轻叹了一声，宛若少女羞涩的呻吟。
“我是蝶仙。别怕，我不过去，你先喝，好不好？”他扬了扬微翘的嘴角，敲敲手中的碗，山涧旁的草丛里顿时涌出成千上万只萤火虫，聚成一面光彩夺目的托盘，承载着他酿好的花蜜，飞到我的面前。
那一刻，他站在倒映着湖光山色的湘水一畔，笑得云淡风轻，眉目温良，生生剿灭了我一身暴虐的杀气。
见我乖乖地喝了花蜜，他在水边坏坏地笑出声来，身体轻轻一旋，那副落汤鸡的样子顿时烟消云散，留在我眼里心里的，只是一位白衣胜雪，青丝飞扬的翩翩少年郎。
“原来你喜欢看倒霉美少年啊！以后我要想陪你说话，岂不是天天都得装可怜，博同情吗？”那少年自恋地摸摸自己的脸，一改刚才装模作样，附庸风雅的矫情样子，笑嘻嘻地跑到水中央，抓着我浮空的脚踝，厚着脸皮要求道：“吃了我的蜜，可不许再对我凶了！”
我看着自己透明的脚踝抓在他温润的掌心里，激动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是第一个抚摩我身体的人，那容貌和声音，都比我梦中相思的人儿要美丽千万倍，他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的梦一下子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见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有些恼怒地收紧了手掌，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我另一只脚，一寸一寸从空中拉下来，那姿态优雅地宛如一只缠绕着露水的蝴蝶，将我收入怀中。
“原来你这么小啊，我还以为你比我高呢！”他的下巴枕着我的头顶，眼中全是怜惜的光，月色如水，我在他怀中真实而安详。
这世间，能挽留露水的，只有蝴蝶；而能让蝴蝶无法飞翔的，也只有打湿他们翅膀的露水，这样的缘分和纠葛，既甜蜜又忧伤。
我伸出手，去拉他腰间的铃铛，一次又一次穿过，一次又一次抬手，执拗地逼出自己满眼满眶的泪水。
天上地下，那么多的神仙妖怪都来看我，宠我，陪我，帮我，都比不上他此刻的这一个拥抱，这一句玩笑，如果万年修行一到，那位指引我的童子将我带走，从此菩萨的净瓶里多了一汪碧水，却再也见不到你……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呢？
他擦着我的眼泪，带我回水榭，小心翼翼地抱我坐在栏杆上，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明年桃花盛开的日子，我来接你去天庭，好不好？”
“那个童子，他会来接我的。”我猛得抓住蝶仙的手，“明年……你真的会来吗？还会记得我吗？”
“你生得这么美，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他的笑容盛开在我眼前，温柔的指尖触摸着我冰凉的脸，让我生出更多的忧伤和不安。
“我哪里美了？我什么都不是，所有都不过是幻象，怎么比得上你的万分之一？”我想象着天庭的仙女们看向他时，那一道道羞涩热辣的目光，突然浑身抽痛，那是童子的眼泪在我身体里裂开的声音。
连它也感到我的疼痛了吗？我这样无形无体，不男不女的一滴露水，凭什么去爱他呢？更何况，得登天庭，我有我的紫净瓶，他有他的万花丛，怕是永远再无相见之日。
“你啊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虽然舍不得你毁去万年道行，换成一副身躯，可还是忍不住会想……”他满脸坏笑着靠过来，故意调戏我：“若你是女儿身，我一定会忍不住一亲芳泽！”
我羞恼地推开他，不高兴地跳进湘水之中，直沉入河底，躺在鹅卵石上看他在水面上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偷偷地想：那我就变成女孩子吧？要倾国倾城，把那些天上地下的神仙妖精们，全比下去，让她们都去吃我的醋！
他走的时候，只当我生气了，哪里知道我的小心思：我偏要你记着你伤了我，只有让你记得我，你才会日日想念我。
毁去万年道行的那一天，我在水底忍受着烈火焚烧的煎熬，我不过是一滴水，却让整条河水都沸腾起来，那颗童子的眼泪始终守在我身旁，即使我烧干了湘水，热死了鱼虾，干涸了一方沃土，它都始终在我身旁，直到我把它也烧干了。
一丝水气散去，我看到空气中童子的脸，我们四目相对，说着同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傻？”
我知道我已经造下了杀孽，此生再也去不得天庭，可是即使去得天庭又如何，我会再也见不到他，那么成仙又有什么意义呢？
湘水已干，繁花凋残，我在荒芜的河床边，再也分不清春夏。
我不知道冬天有没有过去，桃花有没有盛开。
我也不知道，想看看我女儿身的他，还会不会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那个说会一亲芳泽的少年始终没有出现。
我开始感到绝望，搂着柔弱的身体，埋下绝色的容颜，泪如雨下。我终于明白童子的话，明白菩萨的话，他们知道我情劫难逃，唯愿我能凝成男儿身，跟那个少年再无瓜葛。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一滴水，被拥抱过才有了温度的水，我九死一生，为爱痴狂，不过是为了天庭里一只游戏人间的花蝴蝶。
那个时候，我见到了血夜，他说：“你跟我走，魔君在等你，索性成不了仙，做魔也不错啊！”
血夜的脸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分明是童子的容颜，他来接我了吗？难道这世间，对我不离不抛的真的只有他吗？
时光荏苒，岁月如飞，血夜一直陪着我修炼，从弱小到强大，从温良到冷酷，魔君给了我新的名字“猎夜”，只有血夜始终叫我“陌儿”，他说做童子的时候就想这么叫你，只是偏偏轮不到我。
这些岁月，我知道了很多事，血夜其实并不是童子，他只是童子为我流的那滴眼泪，但他记得童子为了动的那一点私心。
他告诉我，其实童子在为我流泪之后，就被剔除仙骨，打入了轮回，因为他第一眼就爱上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露水，泄露了天机。
只可惜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童子舍身为我，我却爱上了蝶仙，这场爱情里，谁也没有幸福可言。
只有魔君知道每个人的心思，他把一只小小的狐狸塞到我怀里的时候，对我轻声说：“从此后这圣兽就是你的妹妹，养大她，照顾她，控制她，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她。她将是我的妻子，一夜的妻子。”
在我的震惊中，他对我说：“爱情就是如此，哪怕一夜也有价值，不是吗？这丫头长大之日，必是我带你去天庭之时。”
我开始加倍地疼爱着这个小小的狐狸，她很可怜，一出生就注定了一生的爱情，而这爱情残破到只有一夜，就失去了价值。
魔君很残忍，但他也很守信用，小丫头长到开始爱慕他的时候，他就跟天庭签定了盟约，仙魔共存，永无征伐。
我跟在他身后上得天梯，血夜在我身边笑了笑，还是那句多年前的话：“你真傻，早说让你变成男的，你就是不听话。”
直到我在万花丛外遇见了蝶舞，我才明白我有多么多么愚蠢，而童子究竟泄露了什么样的天机。
那名临风飘摇的蝴蝶仙子，再怎么妖娆身姿，风情万种，我都认得清她那颗腰上的铃铛，那眉眼之间流转的温良，分明是湘水之滨，那一位让我永生难忘的白衣少年！
“若你是女儿身，我一定会忍不住一亲芳泽！”
夕日的承诺还在我耳边回荡，而我只觉得天塌地陷，满目荒凉。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为什么……
即使不见，再也不见，我也不想成为一个没有资格去爱你的人啊！
只有她不管我的冷，我的恨，我的满目哀愁，天真地靠过来，一如当年那样，小心翼翼地问：“听说你的故乡在湘水之滨，可曾见过一滴万年修行的露水精？”
“你如果真想找他，又何必问我？”我的回答冷漠而疏远，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何等滋味。
“湘水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一片荒漠，我找了整整一个月才找到那里，可等我找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蝶舞在我面前难过地哭着，她只当那滴露水死了，又怎知站在她面前的，是用九死一生换来生不如死的傻水一滴呢？
她终究不曾忘记我，她终究记得那约定，只是从此后，我与她再无念想，湘水已死，露水安在？
猎魂剑铸成的那一日，她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哭着问：“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为什么讨厌我？”
我只是走，一直走，一个人走，永生永世，孑然一身。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番外二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紫陌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