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Ⅴ幕【夜半私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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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琳姐？不对，莘蒂姐……你怎么——”
“科琳·亚尔珍特。”她忽然抬头，很认真地强调自己的名字，“我是科琳——莘蒂在十年前就死了。”
那话回答得太过决绝，不留任何回转的余地。
艾斯蒂尔站在原地呆了好一阵子，却是雪拉扎德见缝插针地开了口。
“莘……不，科琳，你和那个莱恩哈特……”
“我喜欢他——不，我爱他。”科琳回答得斩钉截铁，“从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我爱了他十年——是十四年。”
这样的回答是在意料之外的，几个人正想开口继续询问些什么，却看到科琳的脸比起刚才又白了一下，左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空出的右手也捂住了嘴，修长的身影摇晃了两下，直挺挺地向后栽去。
她的苏醒不过是十分钟而已，就又因为精神性的伤害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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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白痴吗？！古龙火焰的伤害能直接作用在神经上连我都记得，你居然还用身体去挡？！」
「普通火焰就算了，连‘白火’你都——你知不知道那是专门破坏神经的火焰？！你没因此变成植物人已经是万幸了！」
「告诉我不要冲动不要乱来，你先把这话用在自己身上吧！」
“呼……”
科琳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打湿了衣襟，就连手都是颤抖的。
再看清楚眼前的场景之后苦笑了一下——她果然是被烧坏了神经么？竟然会想到凯文的话。
凯文是来过一次的，在她醒来的时候。那个时侯提妲为了阿加特去买药，他趁机溜了进来对着她好一通说教。
“真是爱操心的白痴……”
她的体质向来特殊，古龙的火焰没有从根本上对她的神经造成什么伤害，不过是会让她在半个月内间歇性地晕倒而已——前几次的发作会十分频繁。
她叹了口气，翻开被子准备下床，眼神触及到了昏睡的阿加特和趴在他旁边睡着的提妲时，一颗心沉沉地缀了下去。
其实，她一直都没有晕倒。古代龙火焰造成的所谓“精神伤害”，是相当于隔断大脑命令一样的奇特伤害。大脑的命令根本无法传达到四肢，就仿佛是指挥官发出的命令在半路被无形的屏障所截断，她只能像木偶一样躺在床上，清晰地听着别人的话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所以她听到了，米夏真正的死因。
「Ne，小莘蒂，哥哥的生日快要到了，你说我送她什么好？」
「送东西的话……如果是米夏姐姐送的，无论什么阿加特哥哥都会高兴吧？」
「但是，今年我想送一个有创意的东西……」
「唔……项链如何？阿加特哥哥太酷了，相连的话，应该能让他显得平易近人一些吧？最好是亲手做的！」
「嗯嗯，好主意！」
那一天的对话犹言在耳，她忽然冷笑几声，将手没入了发丝。
——原来，害死米夏的其实是她……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一把推开窗户，从房间跳了出去。
×××××××××
今天似乎是阴天，头顶上只有淅淅沥沥地几颗不亮的星星。
这种环境，恰好够回忆一个人。
科琳站在墓地的最深处，任由冰凉的夜风肆虐着自己的长发，盯着墓碑上的铭文双眼无神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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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耀历1192年
在战火中丧生的六个善良的灵魂，在此长眠。
雷夫、阿贝尔、尼高尔
维姆、依蕾娜、米夏。
在女神的座前，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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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没有想过米夏的死会和自己有关，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知道——？！
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一怔，她愣愣地用手抹掉了脸上的东西放到眼下细看，这才发现是透明的液滴。再抬起头的时候，更多的液滴落到脸上，湿漉漉地将长发纠结成一片。
下雨了。
大脑很清晰地接受到了这个事实，然而或许是自己的神经真的受到了损伤，她竟然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就只是站在那里，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身体早就因为麻木而没有了任何感觉，就连雨水打在身上都觉得是温暖的。
头顶上忽然笼罩了一篇阴影，然后，雨停了。
——不，没有停的。
有谁，在她的头上撑了一把伞。
根本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混合着泥土的芬芳一同传来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如同冬日冰雪一样清凉而凛冽的味道。
空气中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她听到雨水滴在地上发出了细碎的响声，而她的声音，用连她自己都不熟悉的音调，在雨的背景中开了口。
“……最后一个。”她凝视着那个名字，声音多少有些麻木的淡泊，“看到了吧？那是阿加特的妹妹——你应该知道的，很久之前，我和你提过。”
“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死了，更不知道她是因为那种原因——我又害死了人。”
“这里，很痛。”她按上自己的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我讨厌这种感觉。好不容易不再痛了……为什么，又是这种讨厌的感觉？”
“……”
“不用想着怎么安慰我，我不需要安慰。我还没脆弱到因为这种事情就哭泣。所以——”
所以。
她猛地转过身，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狠狠地一歪，雨伞就这样躺倒在了地上，伴随着脆弱的声音蹦出去很远。
他和她一同暴露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头顶一直下滑到锁骨，然后顺着好看的线条滑进了衣服。
科琳的手指在眼睛上划过，然后递到他面前给他看。
“我没有哭，这是雨水。”
她的眼神很倔强，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让它们贴在了身上，那一双鸽血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美得如梦如幻。
“……”他默然，然后笑了。薄薄的两片嘴唇勾起，有点苦涩，又带着些宠溺，轻轻地握住她伸到面前的手。
“我知道。”他开口，声音淡得几乎要被雨水冲走，“你很坚强……从一开始就是，所以你不会哭。”
“所以我来看你，并不是想安慰你。”
“就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哗啦啦——
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让他的话语彻底模糊在了嘈杂的声音中。科琳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双眼一黑踉跄了两步，向地上栽去。
——栽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就仿佛计算好了一样，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他上前两步，稳稳地接住了她。
×××××××××
又是这种感觉。
黑暗、死寂、孤独、绝望……
她躺在漆黑的空间，抽离光明的黑暗层层绕在周身形成密不透风的茧，将她死死地囚禁在无人能到达的狭小空间。
明明还能思考……明明还听得到声音……但是，就是无法行动。
大脑的命令根本无法传达到四肢，就仿佛是指挥官发出的命令在半路被无形的屏障所截断，连睁开眼睛都是一种奢望。
已经多久没有尝试过如此的无力感了？被自己的无力困扰和束缚……什么都不能做，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命运”将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带走……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的春天，尖叫和杀戮在身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上演。她所能做的就只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曾经的幸福从指缝间溜走，然后在半夜的噩梦中惊醒，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有一道血痕来警告自己的无能。
黑暗开始一点一点地缩小着包围圈，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那是在『乐园』中的窒息感。
腐烂的香甜，颓废的腥气。
那段令人发疯的时光如像是泛黄的胶片一样硬生生地从记忆深处被扯了出来，一张接着一张，上面那令人绝望的肮脏画面，提醒她自身的罪孽深重。
想要杀人……多么希望，在自己的身上捅上一刀。
什么都做不了……连抬起一根手指都不能……就像傀儡一样，一个五岁孩子也能轻易了结她。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上了她的额头，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微凉的温度像是流动的溪水。
如同冬日冰雪一样清凉的味道充满了鼻腔，熟悉而温馨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不能动？哪怕是睁眼看他一眼也好……空之女神啊，这个时候你在哪里？
无能和懊恼逼得她想要发疯，只有额头上那一点微凉的温度能带给她些许安慰。
无法睁眼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动作，只能凭着耳边些微的响动进行着猜测。
沙沙——
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额头上的那只手——从触感上判断应该是左手——缓缓下移，将她的刘海挽到耳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他的眼和鼻，最后停留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呼……”
一声叹息从他的喉咙中溢出，遥远的仿佛是从亘古传来，带着清凉的温度，柔柔地在夜风中化开。
嘴唇上的动作忽然停住，微凉的手指离开了肌肤，她还没来得及因为失去了那样的温度而失落，那种冰雪般的气息就在面前数倍地放大，充满了整个鼻腔。
呀……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脸红了。
即使看不到，她也能想象想在的姿势。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距离近到睫毛从她脸上划过的感觉都是那样清晰，唇畔的呼吸近距离地纠缠在一起，他身上残留的雨水滴到了她的脸上，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他的右手顺着她左手的指缝下滑，然后交错相握，紧得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纹路。
“你啊……”
他开口，声音说不出是无奈还是宠溺，带着叹息的味道，低沉中混合着魅惑，温凉的呼吸喷在脸上，让她有一种……接吻的错觉。
“小傻瓜，那一下，何苦用身体去挡？”
……她本来也认为很傻。
可是现在忽然有了一种错觉——她做对了。
——用身体去挡的意外收获，是又见到了莱维。
不是结社的剑帝，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温柔得莱维。
——真好，不是么？
或许是认为她晕倒了听不见，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说出了平日绝对不会说的话。
“这世界上供你选择的职业又何止千百……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教会的骑士？哪怕是游击士也好……为什么一定，要站在我的对面？”
“你竟然认为我会杀了那个孩子么……怎么可能。她和你那样相似……我又怎么下得去手呢？”
他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淡淡的温柔，素雅得如同绽放的白莲，让她整颗心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误会他了吗……
接下来是长长的一段沉默，静得让她不知所措。
然后，他无奈而欣慰的叹息，零距离地响起。
“……你……如果，我能爱上别人该多好……”
最后一个音节，伴随着叹息一起落入了唇内。
冰雪般的气息在面前数倍地方大，将其他味道彻底隔绝在外。
圆润潮湿的气息伴随着冰雪一样清冽好闻的味道顺着双唇滑进了咽喉，处在黑暗中的她忽然觉得眼前绽放出缤纷的花朵，夺目而刺眼。
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清晰地让她自己都脸红。
就在她仍然觉得呼吸都困难的时候，忽感觉到身边的枕头陷下去一块。
他居然躺到了她的身旁，左手从她身下穿过，右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至怀里，一如十年之前，在她的发顶轻轻烙下一吻。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在天亮之前。”
够了，足够了。
一晚的幸福，于她而言已经够奢侈。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Ⅴ幕【夜半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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