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见你心》时枕

8、第八章 时光之阶（2）

　　中午的时候，林沐星洗完勺子从外边儿回来，就见余见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

　　唉，真不懂他为什么那么爱发呆，或者是——爱睡觉？

　　教室里现在人正少，她忽然又想去挖掘他的语言功能。

　　她很快地走过去，把勺子放到抽屉里，然后转身面对着他。

　　这次他倒没有很快地趴下什么的，而是非常，嗯，那是可以称之为冷漠的东西，就是非常冷漠地看着她。

　　他看得她莫名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她简直是绞尽脑汁，抠着衣角开口：“我……”

　　刚说了一个字，他就把视线移开了。

　　林沐星：“？”

　　她一激动就把手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不小的一声“啪”！

　　余见不为所动，反倒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暗戳戳地揉一揉。

　　这个时候陈浩正好经过，“胆子倒是不小啊，敢欺负女同学？”他也一巴掌拍在余见的桌子上，“等涛哥回来看不好好收拾你！”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林沐星都没来得及反驳，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啧，走那么快干什么！

　　林沐星总感觉，王涛那个小霸王不在，其他人的气势都弱了不少，差不多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那种。

　　用上最近新学的词语，他们就是外强中干，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林沐星神游回来，发现余见的表情还是一点没变，仿佛刚刚那话不是跟他说的一样。

　　她假装很严肃的样子，问他：“你，会说话吗？”

　　嗯，她也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来搞笑的，什么鬼问题，简直是尬聊。

　　她赶紧解释道：“其实呢，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呸呸呸，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见余见的眼神里透露着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表演的感觉，她觉得自己有点失败。

　　真的是，难呐！

　　她下定决心直接说：“我们做朋友吧！”然后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还把手伸了出去。

　　非常正式的，国家领导人会晤的时候用的那种握手姿势。

　　然后她就看见余见一脸无语地站起来，走，走了？

　　走了！

　　虽然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但她就是觉得他整个脸的毛孔都在诉说着、表达着他的无语。

　　为什么感觉他这个人的芯子和外表不太一样啊？

　　真可怕……

　　午休的时候，林沐星靠在田娇娇耳边问她，“余见真的会说话吗？”

　　她真的只是想，再一次的，确认一下。

　　田娇娇听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当然会啊！”

　　她的声音不小，林沐星赶紧做出让她小点声的手势。

　　这可真的是在别人面前说人家的八卦啊！

　　坐得近，真危险。

　　田娇娇放低了声音，“我没跟你说过他不会说话吧？他以前虽然话不多，但是也是会说的，差不多是从上个学期开始才不怎么讲话。说真的，我好像都不太记得他说话的声音了，也不知道一直这么不说会不会就不会讲话了，咦，说不定他在家里还是会说的呀……”

　　林沐星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已经可以肯定，她这个同桌，不仅八卦，还是个小话痨。

　　哦不，不用观察，真的不需要观察！直接在她身边体会一下就好了。

　　刚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就听她说：“你知道吗，他以前不叫现在的这个名字，听说是后来他妈给他改的，我总觉得现在这名字没有以前的好听啊！也不知道她妈妈是怎么想的，改个姓不就好了，还要去改名字？如果是我呀……”

　　她记得田娇娇之前说过，余见的爸爸是个抛妻弃子的人，改了名字也好。

　　田娇娇越说越激动，林沐星有一种做贼的感觉，紧张兮兮地往后一看。

　　完了。

　　正在被谈论的正主好像都听见了，此刻正非常“冷漠”地盯着她们。

　　如果他不是那样的性格，她怕她们两个人现在可能早就被大卸八块了，尸骨无存。

　　林沐星拉住田娇娇此刻正手舞足蹈的手，想提醒她快点住口，奈何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田娇娇自然不懂她的意思，用另一只手直接挪开了林沐星的手，非常严肃地告诉她：“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林沐星满脑子还在想着赶紧阻止她，结果余光就瞥见余见很快地站起来走了。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她真真切切地看见了。

　　田娇娇随着林沐星的眼神看去，嘴里的话语轰然而止。

　　她脸一红，生硬地扯了下嘴角，“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林沐星点点头，“我觉得事情好像有一点严重。”

　　她挠了挠脸颊，“你自习吧，我出去看看！”

　　“诶你去哪儿，就算午自习老师不来你也不用那么明目张胆吧！被其他老师看见了怎么办？”田娇娇小声喊道，只可惜那抹身影毫不留情地跨出了门。

　　林沐星走在楼梯上，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余见往哪里去了，但是学校那么小，随随便便兜两圈说不定就能看见。

　　而且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能找到。

　　道歉是必须的，刚刚发生的事，肯定会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东西。

　　不管这东西是对于她，还是对于他来说。

　　她先往教学区附近找了找，但是除了她自己，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老师们也都在办公室里午睡。

　　一阵风吹来，倒是带来了点凉意。

　　学校里的地面早就干了，连一点水也看不到，就连教学楼前最大的那个水坑也一滴不剩。阳光还是那么烈，照得操场上的青草都蔫头耷脑。

　　她眼睛有点睁不开，还不太适应那么强的光线，只好把手搁在眼睛上方，挡一挡阳光。

　　正午的操场上空旷的很，几乎在一瞬间，林沐星就看到了那个坐在操场东南角落里的余见。

　　他靠在粗糙的水泥墙上，那一块正好晒不到太阳。

　　他的眼睛闭着，脸上一如既往的看不出表情，就跟真的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林沐星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但这时候的操场还不是塑胶跑道，她的脚踩在煤渣上或多或少总会发出些声音来。

　　或轻或重，叽叽嘎嘎。

　　她确定余见一定听得见这些声音，但他还是没有动。

　　最后她终于走到了他面前，想开口又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她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犹豫着道歉。

　　“对不起。”

　　最终她还是决定先说这三个字。

　　听到她的道歉，余见的睫毛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大概隔了两三秒，他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他一瞬间也没能适应强烈的光线，又将眼睛闭了几下。

　　慢慢地，他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两人相互看着，都没有说话。

　　林沐星又开始觉得紧张了，她把右手背到身后，一下一下扯着衣角。却不知道余见从她的影子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身后的动作。

　　但是他依旧不说话。

　　她觉得这样的对峙有点煎熬，于是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余见往旁边挪了挪，奈何实在挪不进去了，只好作罢。

　　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林沐星能明显得感觉到屁股下方传来的凉意，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不，是高墙底下好乘凉。

　　听说坐的地方太热容易拉肚子，那凉了呢？会不会也拉肚子。

　　她走神走的厉害。

　　余见可能还是不太适应，又尽力往一侧尝试着挪了一下。

　　她回过神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的动作，于是对着他笑道：“我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哦！”

　　怕他忘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说要跟你做朋友的那句话。”

　　余见毫无防备地被她嘴角的笑意闪了眼，他记得以前，那个男人没有抛弃他们母子以前，几乎所有人跟他说话都是笑着的。

　　但是他们变得多快啊，眨眼间……

　　他别过眼去，不去看她，只是依旧安静。

　　他完全不觉得她说的话是真心的，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呢？现在还有谁会真心跟他做朋友……

　　说不定也只是一时兴起，又能坚持多久。

　　就像刚刚，她们还是会把他的过去拿出来当成八卦谈。

　　就像上次，明明也是她向他泼的水，虽然并不是主动的，但是她没有拒绝。

　　所以，这又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别人对他做这些事，也习惯了顺从他们不反抗，似乎这样还能少受点伤。

　　这是现实的教训。

　　所以对于她这样示好的行为，他完全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原因。

　　大概很快，她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很快，这个新同学就会跟其他人一样，恨不得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说不定希望世界上没有他这个人更好。

　　他想到这些，心里也没觉得难过，这是他生活中的常态不是么？

　　林沐星见他还是不说话，就问他：“你同意吗？”

　　他没有给出回答，直接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都没看她一眼。

　　林沐星直起身想去拉住他，却只拉到他的一根手指，并且很快就被他甩开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感叹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是至少，她已经走出了第一步。

　　她是不会放弃哒！

　　回到教室的时候午自习已经结束，余见也已经趴回了桌上。

　　“你去哪儿啦那么久。”田娇娇瞥了瞥趴着的余见，小声说：“他都回来了你怎么反而比他还晚？”

　　林沐星已经对避着他小声讲话产生了恐惧，总感觉“隔墙有耳”。

　　“我去了趟厕所，没事。”

　　“去厕所那么久？真的没事吗？”田娇娇疑惑地问道。

　　她确实去了厕所，只是在去厕所之前还在大太阳底下逛了几圈，出了一脸的汗，所以需要去洗一洗。

　　她故意跟田娇娇开玩笑，“可能真的有事……”

　　“啊？”田娇娇显然有点不知所措，“要不要去医院啊，我妈妈说这种毛病还是要给医生看看的，这样才能好起来。”

　　“真的吗？”林沐星睁着无辜的大眼睛。

　　“当然啦，不看医生怎么会好哦！我妈说市里的人民医院不错的，她还认识里面的一个医生，我回去之后帮你问问他的名字……”

　　林沐星看着她越来越认真，只好跟她说实话：“停停停，我其实是跟你开玩笑的。”

　　“啊？”田娇娇张着嘴巴，惊讶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骗你的！”

　　“啊……好啊你，居然敢骗我！”田娇娇说着就要挠她的痒痒。

　　“哈哈哈……”林沐星笑得无法控制住自己，说真的，她真的很怕痒！

　　余见趴在桌子上，听着前边传来的笑闹声，忽然有点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