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见你心》时枕

5、第五章 恍然初见（5）

　　林沐星脑子里轰然一声，她终于知道在余见身上所感知到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了！他们同样被称为胆小鬼，同样的一声不吭，其实她和他，原本就是一种人！

　　身旁的田娇娇忽然开口：“其实我觉得我的这个同桌也挺可怜的，总是被其他男生欺负。”

　　“总是……吗？”她问。

　　“对啊。”田娇娇抬头想了想，又说道：“其实以前也还好的，主要是从三年级开始！”

　　她很好奇，“为什么？”

　　“你想知道吗？”田娇娇转头看了看周围，接着把林沐星拉到一旁的小道上，小声说：“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是我说的哦。”

　　林沐星点点头，“你说吧。”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忽然对余见，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从她原来对他的那种感觉上演变而来的。莫名其妙的，就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事，他会被这样对待的原因，以及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想让他变得跟她一样，不再惧怕这些，也不再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楚。

　　“听说余见的妈妈以前是在那种舞厅唱歌的，后来跟他爸爸结婚才没再出去唱，虽然我觉得那样很酷，但是正常人都不太喜欢那样的人吧。不过，好像就是两年前吧，他爸爸就跑了，没有再回来，他妈也疯了。这种事情传得很快，一个人知道，大家差不多就都知道了，班里的同学经常拿这事来气他，不过他一般都不会太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光看他刚刚的表现，就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有时候，没有表示，并不代表不在意，也很可能是非常在意，特别在意，只是无能为力！

　　“慢慢的，大家也开始喜欢用这件事来激怒他，你知道吗，大概是三年级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吧，当时我们班好多男同学天天都欺负他，他脑袋上有一块都是秃的，是被王涛用手给拽下来的！当时流了好多血嘞，差点把我给吓死！”田娇娇说着还拍了拍胸口，“反正我觉得他还是很可怜的，班里也没什么朋友，每天都是一个人，但是我也不敢跟他多说话，他也不太爱理人。”

　　“那他受了伤高老师没有说什么吗？难道不应该管一下吗？”她想，就算没有亲人和朋友能帮助他，那至少，发生这样的事情，学校的老师都应该要很重视才对，毕竟当时，他比现在更小。

　　“其实他是跟老师说了的，但是他就一个人，而且平时学习一般，在班里也没什么人支持他，其他那些男同学随便说两句，高老师就相信是他自己把头发揪掉了，而且他妈也不可能被叫来学校，所以，可能是怕了吧，他后来没有再跟高老师说过一句话！”

　　听了田娇娇这话，林沐星对高老师的印象分也从正常水平跌了下来，虽然不至于到低谷，但总归是印象不好了。

　　林沐星犹豫道：“真的没有其他人帮助一下他吗？”她记得以前，她被欺负的时候，总归还是会有人替她说话的，大家都不至于那么冷漠。

　　田娇娇惊讶：“怎么可能会有？王涛、陈浩、崔俊豪那帮人都是在班里威胁过我们的，说要是谁敢帮余见，就是跟他们作对，这样谁还敢啊，反正我不敢！”

　　林沐星打小也是真心的害怕这种成群结队的“小组织”，但是要她容忍这样的行为在她面前发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不太可能了。不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回忆起以前的那些经历，也因为父母对她的教育，这一切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教室，很奇怪的，余见居然不在，他的位子是空的。

　　没一会儿，王涛那行人就嘻嘻哈哈地回来了，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林沐星离他们也比较远，只能隐约听见他们提到余见的名字。

　　还有两分钟就要打铃，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可是余见还没有回来。

　　“快把前门关上！”王涛忽然喊道。

　　班长程文静正好在前门口往黑板上写课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也不敢违背班里小霸王的意思，很快的就把门给关上了。

　　王涛、陈浩那群男生见前门关了，就立马跑到后门，把刚要进门的余见堵在了门口。

　　“想进来吗？就不让你进！”陈浩说。

　　余见没有说话，很平静地看着他们。

　　林沐星坐在位子上只能勉强看到他的额头和头发，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大家也都很正常的坐在位子上，连看都几乎没怎么看那个方向。

　　她想站起来，却被田娇娇抓住了手臂，“你干吗去呀，千万别去！不然你会很惨的！”

　　林沐星看着田娇娇认真的表情，哭笑不得，但是哭，不可能，笑，也笑不出来。此刻她的心里，只能想到过去的自己，也是这样，但至少不是孤军奋战，他好像，更可怜。

　　铃声响起，王涛把头往门外一伸，看见高老师从转角处出来的身影，很用力地推了一把余见，然后把门关上。只是他关上门后，又偷偷把把手一拧，下边的栓子一按。

　　虽然看上去门是关上的，但事实上它是开着的。

　　可是余见并不知道。

　　果然等他们飞快地在座位上坐下之后，门外就想起了高老师劈头盖脸的怒骂声。

　　林沐星想，他肯定还是没有解释吧，那老师肯定以为是他的错，是他上课了还不进教室坐好，是他不尊重老师不尊重课堂，是他……

　　高老师从门外非常大力地推开门，木门摔在水泥墙面上发出巨大的一升“砰！”，光线里霎时间尘土飞扬。

　　“我看你还是不要来上学了，一天天的来坐在教室里干嘛！什么也不干！”高老师边走边喘气，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了，他忽然看到林沐星，然后转身跟余见说：“快点进来！你去把位子跟林沐星同学换一下，省得还影响到田娇娇同学！”

　　余见听了他的话头也不抬，直直地走过来，很快地拿起自己的东西，然后站到林沐星身边。

　　他的速度快得林沐星瞠目结舌，只好讪讪地开始理自己的东西，只希望手上的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在动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她，哦不，严格来说算不上看着她，因为他的眼神是无神的，没有聚焦，只是单纯的盯着一个点发呆。

　　她这才发现，余见右脚上的鞋子是湿透的。随便想想也能猜到，一定是谁又干什么了吧，不然谁会无聊到把自己的鞋子弄湿呢？余光里，湿鞋印从门外不知道哪里，蔓延到他站立的脚下。穿着湿鞋子肯定不舒服，幸好现在是夏天，至少不会觉得冷。

　　林沐星坐到田娇娇旁边，动作有点缓慢，因为心里，还是很难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钳制着，安宁不下来。

　　田娇娇看出了林沐星的不正常，扯扯她的衣角，“你没事吧？”

　　林沐星摇摇头，她想，事情总该有个解决的办法。

　　中午的时候，林沐星趁着没有人注意，偷偷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条下来。然后用铅笔写上：你应该要懂得反抗！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她知道他肯定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怎么样，只是她还是想把自己最初步的想法告诉他。

　　她暂时没想到的是，他跟她不一样，他没有依靠，没有人鼓励，更没有人关心，怎么反抗？从何反抗？甚至连一点想要反抗的兴致都提不起来，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怎么都无所谓了。

　　下午第一节课后她从厕所回来，走的后门，却没有在余见的抽屉里或者桌子上看到她的小纸条。眼睛无意识地瞟向后头的垃圾桶，果然，她那粉色的，可怜的小纸条被团了起来，此刻就在垃圾桶中央呆着。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下午三点多放学，袁素雅现在就在小区旁边开了一家水果店，所以时间充裕，很早就在校门口等女儿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女儿今天在学校的状况。

　　林沐星远远就看到了袁素雅，趁她不注意跑到她身后，然后点了点她的背。

　　袁素雅回头，却没有瞧见人，等再回过头的时候就见女儿一把抱住了她，“妈妈！”

　　“今天过得怎么样？”袁素雅问。

　　“挺好的。”除去有关于余见的事情，其实都很好，都很好的……

　　“那咱们回去慢慢聊。”她牵起女儿的手。

　　“好。”林沐星乖巧地答应，却忽然瞥见余见的身影，他一个人朝学校旁边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去了。如果，如果他没有驼着背，没有那么颓，在古代说不定就是个厉害的独居剑客……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沐星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把余见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总要想个办法的……

　　第二天她一到学校，就见田娇娇神神秘秘地拉她坐下，她说：“昨天我回家跟我妈妈说班里来了个新同学，还做了我的新同桌，我妈就说，新同学是要收礼物的，所以我今天就带了东西给你！”她从书包里把东西拿出来，遮遮掩掩的，“你可不许嫌弃！”

　　“我不嫌弃。”林沐星笑。

　　“噔噔噔！看！”她兴奋的自带音效。

　　林沐星看到她谁心里躺着的大粽子，笑得不能自己，她真的没有想到，她这么严肃认真的礼物，好吧，是一个很不错的粽子。

　　“你笑什么！说了不嫌弃的！”田娇娇假装生气。

　　“我当然不嫌弃。”她接过粽子，“作为回礼，我也要给你点东西。”

　　她把手伸进桌肚，掏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这是她昨天就带来的，但是可能是由于害羞吧？没敢拿出来。现在正好！

　　“哇，我超级爱吃糖的，只是我妈不让我吃，说是会蛀牙！”田娇娇两眼发光，盯着那堆大白兔奶糖。

　　林沐星作势要把手伸回来，“那我还是不给你了，要是被你妈发现了我不就……”

　　“那不行，给我了就是我的！”她赶紧把糖都收入囊中，笑嘻嘻地拨开一颗，放在嘴里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