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直播间都在等我狗带》萧鱼禾

48、第 48 章

　　“他……他没跟我说过。”
　　路星阑蹙着眉，嘴角微微扬起，也不知是担忧还是开心。

　　“你傻啊，跟你说了还叫惊喜吗？”
　　虽说吴鹏程特别不解风情，不过在说完这话之后，他倒是叫上陈晓宇一块去医院的门口买了几瓶水回来，还算有眼色。
　　“买水还要人陪着，不是老大你的风格啊！”盛夏的炎热还未完全过去，大中午的太阳红红火火，陈晓宇为了在漫展上凹造型，还特意穿了身衬衫长裤，此时此刻早已热得满头大汗，他抬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跟着往外走，一边咕哝道：“实在不行你把老四叫上也成啊。”论任劳任怨，魏向然可比他强多了。

　　“我看你满脑子都是泡妞，智商可能真不够用了。”吴鹏程吐槽道。
　　他是特意把魏向然留下的！
　　没看路星阑他爸那虎视眈眈的样子吗？
　　吴鹏程平时经常在家挨骂的他，可有经验了。这情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三个要是全都走了，路星阑一准儿被他爸给骂个狗血淋头，但是有老四在就不一样了。
　　魏向然的模样就好像是按着父母辈的喜好长的，白净乖巧，性格又腼腆，只要有他在，路爸爸那满肚子的火肯定就发不出来。

　　可惜这回吴鹏程完全预料错了。
　　他和陈晓宇前脚刚出门，路星阑就一个劲儿地向他父母追问当时车祸的情况，他那一身cosplay的衣服落在路爸爸眼中，实在是碍眼得紧。
　　最终，路爸爸还是没能按捺住火气，当着魏向然的面就冲儿子发火道：“快把你身上这乱七八糟地给我换了，像是个学生穿的吗？”
　　“还有你脸上的，这都是什么！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就是唱戏的穿得都比你这好看！”

　　路星阑满心烦躁，实在没心思跟父亲解释什么是COS，仰头就怼了一句，“我二十几岁的人了，穿什么用不着你来教！”
　　路爸爸当了几十年的老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压根没想到儿子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原本就满腔怒火的他更生气了，“不用我教？我不教你，不教你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你能考上央美？你能在杂志上开专栏？我跟你妈辛辛苦苦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

　　气氛骤然间变得剑拔弩张，魏向然从来没看到路星阑如此情绪激动的模样，一时间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还没等他想出措辞来劝解这针锋相对的父子俩，路星阑又开口了。
　　“你以为我想考美院？你以为我想画画？是，我现在是有那么一丁点成绩，可这不都是你们逼出来的吗？你们给过我别的选择吗？”
　　“知道我为什么要考央美吗？不是为了给你们脸上贴金，而是我在那个家待得快窒息了！”

　　路爸爸气得涨红了脸，指着路星阑，“你！你这个……”
　　他毕竟是个知识分子，虽然总是严肃刻板，但活了大半辈子还真没跟人说过一句脏话，此时被儿子这一番抢白，当下就有些站不稳，差点跌倒在身后的路妈妈身上。

　　魏向然连忙扶了一把，试图开口打圆场，“叔叔，星阑他……”
　　因为头一次干这种事，他说得极慢，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路星阑却没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老四，你不用替我说好话，今天话赶话说到这份上了，索性就摊开讲吧，也省得我一直憋在心里难受。”
　　路星阑的眼睛微红，不知是气得还是心里委屈，他直视着自己的父母，说，“从小到大，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只能干什么，别的小孩在玩的时候，我被关在画室里画画，别的小孩上兴趣班，你们也送我去，但只能选绘画班，但凡我说个不字，你们就说我不懂事，不体会你们的良苦用心，可我是个人啊，不是个机器，你们有你们的良苦用心，难道我就没有心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吗？”

　　“有时候看到那些因为在父母的高压政策下变得心理病态、甚至去犯罪的人，我都会暗暗庆幸，幸好我身边有岑皓阳，有向然他们这样一群朋友，也庆幸我那个时候拼了命的要考来京城，否则我真的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我穿成这样还化妆你们不能接受吧？可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还会这样想吗？爸，妈，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做个好儿子，可做你们的儿子真的好累啊！”
　　路星阑说着说着，原本亢奋激动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把心里话这么一股脑儿不管不顾地全说出来，其实是很伤父母的心的。
　　可要是不说，就这么一直憋在心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扛到什么时候。
　　每次回到家里，听到别人夸他爸爸妈妈教导有方的时候，路星阑特别想告诉那些人，其实他根本不愿意听话，他看到酒吧夜店就想进去逛一逛，他也想尝试纹身，他偷偷学会了抽烟，还爱上了一个男孩子。

　　可惜路爸爸完全不能理解儿子心里的想法，他脸色铁青，怒火冲天地质问道：“这么说，我们生你还生错了？”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地路妈妈也抹起了眼泪，低声道：“星星，你这样说不是在戳我和你爸爸的肺管子吗？”

　　一家三口相对而立，都红着眼圈。
　　魏向然心情复杂极了。
　　作为一个同龄人，他其实挺能理解路星阑的想法的，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会跟姑姑姑父说的。可身为孤儿的他，也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关注和关心，又有那么一丁点儿小羡慕。

　　路星阑抬手抹掉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哑着嗓子问，“爸、妈，我要是不按着你们的期望走，是不是你们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正沉浸在儿子叛逆期来得有点晚的震惊中的路妈妈听到这话，急忙道，“你胡说什么，我……我跟你爸安排你学画画，是……是因为咱们家刚好有这样的教育环境可以培养你，现在你的成绩不就说明我和你爸爸的决定是正确的吗？就算……就算你不喜欢画画，可已经学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啊！”

　　“不止是画画……”路星阑闭了闭眼，艰难地说道。
　　路爸爸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平复下来，听到这话，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想怎么样！就像你自己说得，二十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别动不动就说这么幼稚的话！不学画画你想干什么，去建筑工地搬砖吗？我和你妈给你安排的路就是最好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照着走就行了！也不想想，天底下能有几个人像你这样，一辈子顺风顺水的，谁不栽几个跟头才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我和你妈都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从小到大，路星阑听的耳朵都快起了茧。
　　每一次，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总会被这句话给彻底打败。可这一次，他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我喜欢男的。”
　　路星阑对自己的父母再了解不过，如果不一次性给他们丢下一个重磅炸.弹的话，他们是根本不会认真听自己说话的。

　　喋喋不休试图唤醒儿子对美术的热爱的路爸爸突然没了言语。
　　一直在旁边附和丈夫，希望儿子能够正是自己的问题，重新回到艺术的怀抱中来的路妈妈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你说什么！”
　　路星阑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话，她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星星，你别说这种气话了，这种玩笑不能随便乱开的，再这样，爸爸和妈妈真要生气了。”

　　“我没开玩笑。”大抵是在这样激烈的情绪反复中，路星阑终于决定一次性把问题彻底解决，比起父母几乎无法掩饰的失态，他表现得很是镇定，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还记得之前我给你们看过国外通过同性婚姻法案的新闻吗？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坦白地告诉你们了。”

　　“这……这怎么可能！”路妈妈脸色苍白，一个劲儿地摇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就连原本满脸怒容的路爸爸也瞬时间哑了火，不知该作何反应。

　　事实上，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路星阑穿着cosplay的衣服，路家父母或许还会从艺术之美的角度来评判一下这一身装扮的色彩搭配与设计，但这样的衣服穿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就成了奇装异服，是没有办法为他们夫妻所接受的。
　　同样的，即便他们和路星阑在谈论国外同性婚姻立法时表达了对恋爱无关性向、婚姻理应自由的看法，可路星阑亲口说出自己也喜欢男生的时候，路爸爸和路妈妈从情感和理智上都无法接受。

　　“儿子啊……星星，你是吓唬我和你爸爸的对不对？”路妈妈紧抓着儿子的胳膊，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妈妈知道，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我跟你爸爸都只顾着你的成绩，只想着把你培养成才，可能忽略了你心里的一些想法，但……但这些咱们都是可以沟通的呀，我……你……你爸爸和我年纪都大了，你……你不能这么吓唬我们啊！”

　　话虽这么说，但从路妈妈紧张的情绪中不难看出，她或许在心底已经相信了儿子的话，只是……
　　相较于不住地劝说，想要从路星阑口中得到否定答案的路妈妈，路爸爸似乎平静得多。
　　又或者，人在盛怒之下，其实是一点点情绪都看不出来的，就仿佛平静的海面之下，满是沸腾的水。

　　父子俩的对话很简单。
　　“你说得是真的？”
　　“真的。”
　　紧接着，路爸爸就不再看他，转身喊妻子，“走。”

　　路妈妈却不肯走，她的视线猛地落在了一旁的魏向然身上，跟找着了救星似的，突然冲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激动地说：“小魏同学，你跟阿姨说……跟阿姨说说，是不是星星在校外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他……他一直都很听话，怎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是有人带坏他了！”

　　魏向然的三观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同在一个宿舍住了三年，他压根不知道路星阑居然是个同性恋，原来……男生也是可以喜欢男生的啊？

　　魏向然的胳膊都被抓红了，他摇摇头，“没有，阿姨，我……我们平时不是上课，就是在寝室，很少出校门的。”
　　“你想想！你再想想，或者……你知道是那个男狐狸精勾引我儿子，是不是你们学校的？还是你们班上的？你告诉阿姨！阿姨求求你了！”
　　路妈妈一个知识分子，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哪里会说得出“男狐狸精”、“勾引”这样的词汇，她满脸哀求地看着魏向然，眼角全是泪痕，恍如一瞬间老了十岁。

　　“……”魏向然茫然极了，这……他从哪里知道啊？
　　“妈，你跟我爸回去吧，别问老四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路星阑劝道。
　　而路爸爸，从头到尾漠视了他，就好像当这个儿子不存在似的。

　　从外面买水回来的吴鹏程和陈晓宇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向话多的陈晓宇按捺不住，刚想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有人在他之前开口了。

　　梁景朔似笑非笑地看着手足无措的瘦弱青年，嗓音低沉。
　　“看来，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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