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泻的庭光》安培紫式

3、第三章

　　Ⅲ.

　　当伊丽莎白坐在马车上,快接近了城堡,心里还在想念着她可爱的小露西,可是就在快到达城堡之后却再也没办法回神。

　　这个古老沉郁的城堡,墙壁班驳,却没有丝毫让人恐惧的地方,它正在安静,舒服的接受着阳光的洗礼,当想起那么夸张的传言,它却跟像一个已近迟暮的和蔼老人,守护着住在这里的人,庄严又亲切。

　　走进花园,外面的一切都已经被森林包围覆盖住了。

　　“这简直跟上帝的伊甸园差不多了。”伊丽莎白心里这样想,她当然没有见过伊甸园,可是这里流露出来的清香,还有空气里的气氛,相信很难再见到这么奢华的地方了。

　　“看那,迈朗回来了,在他后面的一定是伊丽莎白小姐。”头顶上的声音那么清脆响亮又动听,伊丽莎白把目光移上去,一时间居然呆住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天使正呼扇着她们可爱的小翅膀坐在树枝上享受这惬意又清爽的时光,一个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小脑袋已经被挡住,好象还有些害羞的时不时把那双漂亮的眼睛往着伊丽莎白这里瞟过来,另外一个却一脸傲气,仿佛高高在上的直盯着她,满意的审视……没错,那是审视的目光。

　　天那,那不应该是小女孩应该有的眼神,还是这样一个如同光之精灵的小女孩发出来的。

　　她们两人,气质各异。

　　伊丽莎白几乎有点退却,在面对这样的目光,她又看着另一个把书放下来的小女孩,含着微笑,对她透来很友善的目光,伊丽莎白只觉得心里仿佛都被这个笑容感染了,一下子,快乐、幸福、温暖、甜蜜全都涌上来,她喜欢上她们两个了,尽管另一个小女孩是有些傲气,但是却完全没有敌意,她能隐约感觉到她也是期待着她这位老师的。

　　“抱歉,我们小姐有些爱玩,比较调皮的,但是,她们会是最好的学生……我保证,在这世界上再也不会遇到比她们更加聪明和乖巧的孩子了。”说这话的是席偌斯,他正从花园另一边走过来,把两位小天使从树上抱了下来。

　　“您好,伊丽莎白老师。”两个小天使很礼貌的跟她打招呼,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亲吻着,表现出十分优雅的气质。

　　“您们好。”对这样的情况完全始料未及的,两个小姑娘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她有点相信那位老先生的话,可能她们两个真是不得了的学生。

　　“‘小王子’早就说过您了,他一回来就说了,他说我们一定会喜欢上你的,我很相信他的话,您看,我们现在相处得多么融洽,而且,我们确实喜欢上您了。”小天使之一开口了。

　　伊丽莎白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当然,她到现在还没明白两个小天使叫什么名字,她们却好象挺熟悉她。

　　“艾西尔,你看,伊丽莎白老师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我们,”爱丽斯开口了,拉拉她的小裙摆,“伊丽莎白老师,我叫爱丽斯,那个拉着你说话的小家伙是我的妹妹艾西尔,你可以称呼我们的名字,也可以叫我们可爱的学生,亲爱的,这些都是随你高兴的。”

　　伊丽莎白认出这是刚才害羞又对她投以友善笑容的那个,那现在这边拉着她的就是那个似乎高高在上的小天使了。

　　可是情况有些混乱,刚才是艾西尔表现得像个大人,可是现在却换成爱丽斯,礼貌又成熟的介绍着。

　　伊丽莎白却听得不是很明白,爱丽斯和艾西尔一左一右的拉着她说话,但是除了知道她们的名字,知道有个‘小王子’这样的人物,其他的却都没懂。

　　旁边的迈朗和席诺斯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难处,上前了一步,好心的解释着给她听:

　　“小姐们是住在这个城堡里的公主,主人总是喜欢这样称呼她们,会叫着她们小宝贝们,小公主们,两位小姐是觉得城堡里既然有公主,是必须有王子的,而‘小王子’是小姐们对伯爵的称呼,这您不毕介意。”

　　“噢,是的,是的,这是必然的,天那,住在城堡里的小公主和小王子,我真荣幸。”伊丽莎白看着两个小女孩。

　　迈朗礼貌的告退下去,引见伊丽莎白见克里斯伯爵自然是由席诺斯这个老管家的任务了。

　　“好了,小姐们,不论你们多喜欢这位老师,现在她要去见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小王子’了,那之后,她将悉心教导你们琴技了,现在请放开她的手,您们看,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席诺斯笑得和蔼,如同这个老城堡的姿态,保卫又为主人服务。

　　“可是‘小王子’生病了,你看,席诺斯,他都没有离开过他的房间,他很久没有给我们讲故事了。”

　　“艾西尔,先放开老师的手吧,老师总要去见见‘小王子’的,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跟老师相处呢,‘小王子’也会好起来的。”

　　艾西尔这才放开了伊丽莎白。

　　“说真的,伊丽莎白老师,相信未来我们将相处得十分愉快,我都可以想见这种欢快的日子了,要快,把那些美丽的音符教给我们,你知道,那些小东西总是不安分的,它们都渴望着跳舞呢。”艾西尔拉拉小裙摆。

　　爱丽斯没说一句话,再给了伊丽莎白一个笑容,又拉着小妹妹艾西尔往着书房跑去了。

　　伊丽莎白对着这些从来没有对待过的境况是有些无措,幸好是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吗的,她向着席诺斯深深的鞠躬,把刚才的惊讶收了起来,那些小姐们真是了不得的小孩子了,说得话轻快,简直就是最让人受用的话语了,任谁听了她们这些话都会深深喜欢上她们的。

　　“伊丽莎白小姐,请往这边,主人等待很久了,您知道,我们主人总喜欢别人不迟到,如果要留个好印象,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不过,再那之前请您先做个心理准备,我们的主人因为某些原因,正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哎,但愿您不会被吓到,我是说,我们的主人很英俊,但是有时候脾气很暴躁,希望您不要介意。”席诺斯完全是恭敬的说着这话,是看不出是对着伊丽莎白的还是对着伯爵的,我们都相信他真的那么忠诚,他脸上的笑容被愁恼取代,显然在为着主人担心。

　　伊丽莎白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免为那个只听过他说话的伯爵担心起来,似乎是个让人很烦恼的问题吧。

　　“当然了,老管家先生,相信伯爵大人会好的,您敲敲,他是多么有爱心的一个人啊,您看看,为着他的女儿们,他那么的宠爱着她们,那些小天使,小公主们的父亲大人呐,有那么善良可爱聪明的女儿,他的心肠一定比神甫还要善良,上帝会保佑他的。”伊丽莎白在胸口划下十字,为着那不幸的人祈祷。

　　“是的,我们快过去吧,主人可能等得不耐烦了。”席诺斯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带着伊丽莎白走进城堡内。

　　入室的大厅安详一片,却又隐约透露着阴郁的气息,墙上是色彩斑斓的油画,古色古味的韵味,似乎还能嗅到潮湿刺鼻的味道,有一种荒凉阴暗的墓地的腐味,安静的回廊的脚步声来回窜荡,渐行渐远的找不到回来的道路,然后归为无之前又一连串的声音‘喀哒,喀哒’的过去。

　　天那,伊丽莎白甩开那些不安的心思,这里和外面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地狱的差别,这里更符合着传说中的样子,走进那些幽暗的回廊,阳光居然无法穿行,硬生生被隔绝在外,那些温暖都已经远去,冰凉的潮气浸入她的心脾,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地狱都不见得会比这里更加黯然了,现在已经得靠着墙上的白蜡的微弱光芒来指引,伊丽莎白完全分不清自己是跟着席诺斯在走着往着地狱去的道路,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跟着他一直是在往下走着,绕着一个旋转的扶梯下去,到头是一个精致的雕花红木大门,上面是鲜艳欲滴的红蔷薇,恍惚的看着,总觉得那朵蔷薇正滴着鲜血,不止是幻觉,连味觉也被感染着嗅到一股血腥味,来到这里的伊丽莎白产生的怯弱的想法。

　　“抱歉了,伊丽莎白老师,我们已经到了,您瞧,我们的伯爵大人,我的主人,他害的那个病,不能见着一丝阳光,不然他会难受的,所以我们才在这地下弄了这么一个房间,不过里面很豪华,它得衬得上我们的主人的身份才行,进去吧,去吧,我先告退了。”席诺斯轻扣了房门,得到了应允,然后就退了上去。

　　伊丽莎白好不容易找回自己仅存的一丝勇气,挣扎许久,在刚才的应允之后沉默好象很长一阵才碰上门上的银制把柄,一压,门戛然开启。

　　比起外面更暗淡的烛光,在那张大书桌的后面一个英俊的男人正直直的盯着她瞧。

　　“瞧瞧那容貌,恐怕他一定是被众神嫉妒的撒旦。”

　　那张被烛光印红的脸却没有血光,一眼就看出了它的苍白,瞳孔象是被夕阳余晖渲染之后的幽蓝大海一样迷人的闪动着蓝波,金色的发丝更适合在眼光下闪耀,他勾起浅浅的嘴角,看起来十分的容易让人亲近。

　　“你就是伊丽莎白老师吧,请原谅我无法用着绅士的态度来向你打招呼,请过来坐吧。”低沉磁性的嗓音吐着圆润的腔调,听起来像是阅读着美丽的文字。

　　“噢,伯爵大人,请恕我的无礼,上次还没能向您好好的找招呼。”伊丽莎白恭恭敬敬的鞠躬,然后按照克里斯伯爵的吩咐坐过去。

　　伯爵怀里正躺着一只黑色的波斯猫,纯净的黑色像是虔诚的信徒对夜至上的敬意,应和着这房间的色调,它安静的任由伯爵的手来回的抚弄着,墨绿色的眼色让伊丽莎白总觉得十分熟悉,却一时难以想起。

　　“十分感谢你来教导我的‘小公主’们,希望你能喜欢上这两个小家伙。”声音不高不低,也没有一丝严肃感,可还是让伊丽莎白紧张起来。

　　“当然,相信两位小姐会是最好的学生,我喜欢她们,这是真的,哎呀,哪里还有那么让人喜爱的小姐们了,您看,她们既有礼貌又聪明。”

　　“嗯,这我的知道的,她们是世界上最宝贝的孩子了。”伯爵口气里多了一丝骄傲,笑意也加深不少。

　　伯爵给黑猫一个指令,黑猫乖巧的跳了下去,窜到了角落里不见了踪影。

　　“那,伊丽莎白老师,就请你好好教导她们了,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因为,我讨厌自己的希望落空,那会让我很苦恼,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这句话里十足的威胁气味,虽然伯爵还是那么亲切的笑着,却还是让伊丽莎白不寒而栗,视线移到伯爵的头顶上方,是一张让人惊艳的油画,从那个画里的人看见了两个小天使的影子,还有那个温柔的笑容,实在让还处在有些恐惧中的伊丽莎白感受到一点点温和的光芒。

　　“那是我的妻子。”克里斯伯爵忽然开口了。

　　“噢,真是个美人儿,好象还没看见伯爵夫人。”伊丽莎白对这位伯爵的事知道的少之又少。

　　“她……去世了,在爱丽斯和艾西尔都还没学会说话之前。”伯爵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此刻更像是被白蜡雕刻出来的人,并非是真人。

　　“我很抱歉。”被他样子骇了一跳的伊丽莎白却同情起这个丧妻的可怜伯爵。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真的很久很久了……哎,我又些累了……你先出去吧,迈朗会给你准备一切的。”伯爵看似头疼的揉着额头,颓然的靠在了木椅里,摆摆手,显然真的十分疲劳了,可能是因为思念妻子让他的精神饱受了折磨。

　　就是这个时候,门外轻扣门扉的声音,迈朗那沉稳又沙哑的苍老声音响起。

　　随后,他进来,对着伯爵鞠躬,又向着伊丽莎白行礼。

　　“伊丽莎白小姐,请跟着我来吧,主人有些疲劳,我们得让他好好休息。”他带着伊丽莎白出去,在门口,伊丽莎白再次行行礼,那扇貌似会滴血的红木门关上。

　　如果她肯多呆一分钟,那她将有幸看见我们伟大的克里斯伯爵那张英俊的脸正在褪去,苍老的皮肤开始褶皱,然后也可以目睹一场十分让人意想不到,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下午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