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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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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希觉得自己如果是一堆柴,现在已经燃得冒烟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只有在捧谭苒时不遗余力,怪不得只有谭苒能在他家随意进出,哦不岂止是进出,分明是已经住在一起,上次他喝醉酒,她在他家睡了一晚,亏她还以为谭苒已经搬出去,呵,真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连……
她走出大厦,解开发绳,任头发被迎面而来的暖风吹得四散。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他们的关系岂止是暧昧那样简单,除了谭苒,陆渭身边又何曾对身边的女人另眼相待。
谭苒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忽而感慨地想,原来再成熟再妩媚的女人,一旦做好了当母亲的准备,也会露出孩子样的烂漫和天真。
沈苏希,你还真是蠢钝得可以!
短促的喇叭声猛地打断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只见黑色的SUV车窗半开,里头坐着的竟是周嘉成。
“苏希,你去哪儿?”
她脚步一顿,这才发现自己沿着马路走了好一段。
还没到下班时间,周围车流并不多,她一抬头,阳光斜照着晃了她的眼。
“苏希?”周嘉成见她神色不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你不用管我。”一开口,声音竟有些颤抖,“我,我回家。”
“那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
“跟我客气什么,”周嘉成绕过去开了副驾的门,“我正好去城北有事,顺路。”
沈苏希握紧手包,没再推辞,却不知这一幕落在陆渭的眼里却是明显变了味。他就站在不远处,眼看着那前几分钟还跟他张牙舞爪的女人,此刻却温顺得像只猫儿一样坐进另一个男人的车。
他刚才赶得火急火燎,这会儿眼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迅速驶离,却只顾调整呼吸。直到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才像回了神似的拿出来接听。
“追到没有?”谭苒单刀直入。
“没有。”
“真是白长这两条腿了!”她颇无语,“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机不可失,你赶紧追她家里去……”
“算了。”陆渭转身往回走。
“什么叫算了?你这人——”
接下来她再说些什么,陆渭已经听不见了。他此刻满心满脑都是沈苏希那双微红的眼,以及把文件夹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摔。
他惹了她不假,但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既然她这次不等他,那下次他便去追她。
横竖等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几天。
。
周嘉成的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沈苏希终于说了自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谢谢。”
“苏希。”周嘉成拦住她解安全带的动作,“你今天很不对劲,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把视线落到窗外。
气氛一时尴尬。
周嘉成静默半晌,而后开了点窗:“苏希,你是不是在怪我没跟你说清楚。”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用的是陈述语气。沈苏希听了鼻子一酸,心想,他一直都是坦诚的人,相比之下自己却是拐弯抹角得多。
“如果是因为温宛的事,我向你道歉。”没等到她的反应,他便继续解释,“实际上,温宛回国之后,我跟她见过几次面,她跟我提了最近的打算,说是准备出版作品,但对联系过的几家出版商都不太满意。”
“你知道,我对这方面知之甚少,没法给她参考意见,便只好找你帮忙。”他语气诚恳,“苏希,温宛她就是那样的性格,如果她今天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我替她道歉,你别放心上行吗?”
沈苏希听着他的话,本来还略感安慰,结果最后这几句冒出来,一下子将她拉回了现实:“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冒犯了我?”
而且,你为什么要替她道歉?
“她跟我说,你好像不太愿意见到她。”
“是吗?那看来她也不太愿意见到我。”
周嘉成和她接触这么久,哪里见过她这副气不顺的模样。这下被她一堵,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苏希依旧看着窗外,像是想到了某些往事,忽然问他:“以前在学校,我和温宛很熟吗?”
周嘉成实话实说:“其实我不记得你们有什么交集。”
“是吧。”她自嘲笑笑,“可是我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我记得她是他们院里最漂亮的主持,也去现场看过她的唱歌比赛。我还记得你带她去过社团的内部聚会,那天她穿了一条红裙子,特别红,站在你旁边就像一朵玫瑰,特别漂亮。”
“苏希……”
“周嘉成,你和她一直都有联系对吗?”她转头看向他,既然温宛给了她暗示,她自然要问问清楚。
只是,周嘉成并没有露出她想象中的心虚或是局促的表情,反而很爽快地承认:“是有联系,我们离婚之后还是很好的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沈苏希想起温宛的话,“一起吃饭,看电影,旅游,在美国和日本之间两回跑吗?”
“她怎么跟你说这些。”
是啊,她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和梁超聊正事时,还能见缝插针地讲她和她丈夫的故事,而自己,不偏不倚,都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说的都是实话。”沈苏希心里一凉,“你之前说你们结婚一年就离婚,但其实后来都是在异地恋对不对?”
周嘉成没有反驳:“我们的生活方式很不一样,这是我们分开的原因。但这并不表示我们不能在共同的爱好上继续保持契合。”他很认真地补充说:“比起夫妻或是恋人,我和她更适合当朋友。”
“那你和我吃饭,看电影,是不是也只能把我当好朋友?”
周嘉成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脑海里却突然想起某个晚上,他也是这样坐在车里,跟她说,苏希,我们慢慢来,好吗?
那时的她听到这句话,会跟此刻的自己想法一致吗?
苏希迟迟没等到他的回答,突然觉得好讽刺,这短短一天时间,她先是应付温宛,再是和陆渭吵架,就在刚才,她被谭苒怀孕的消息震得手足无措,而仅仅隔了几十分钟,她的爱慕对象却承认他和他的前妻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一切种种,都让她成了一个被孤立的小丑。
“你慢慢想,我先走了。”
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然而下一秒,左手却传来温热的触感,是他伸手握住了她。
她本能地一缩,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放开我。”她皱眉。
他似在压着情绪:“苏希,你听我说句话好吗?”
她从来没想过温润如玉的周嘉成也会做出这样野蛮的动作,一时又惊又气,哪里有心思去听他讲话。
“放开。”她语气冒了火。
周嘉成看着眼前的她,没有在她脸上找到任何欲擒故纵的迹象。他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对自己鲁莽行为的自责,又像是因她完全本能的抗拒而产生的失落。
终于,他沉默地别开了脸,然后松了力道。
几乎是立刻,门便从外面被关上,他透过车窗,看着她跑进公寓的身影,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
这样的她,会喜欢自己十年?
恐怕不止是晓玮误会了,连她自己也误会了。
至于他……算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
沈苏希在家里整整缩了三天。第四天早上起来发现嗓子哑了,牙疼也依旧没有见好的迹象。
听见门铃响时她正在厨房里熬粥,捂住嘴去开门,见是一脸阴沉的晓玮。
“我说这一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敢情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呢?”她像是从哪里赶过来,一放下包就开始嚷嚷,“你这屋能住人吗?窗帘去哪儿了?这沙发怎么了?这地面是拿来踩的还是当镜子照的?”
沈苏希关了火:“你吃了没,要不要来一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苏希口齿不清:“窗帘我给洗了,在阳台上晒着。你把沙发上的衣服往旁边挪挪再坐。”
“你做个大扫除嗓子怎么哑了?还有你这嘴……”
沈苏希摇了摇头,不想解释。
说来也蠢,她前天晚上把卧室里所有的床单被罩全部拆下来扔进了洗衣机,结果发现只剩一条出差时用的毯子,裹着身子睡在沙发上,结果半夜被冻醒好几次,很不争气地伤了风。而至于发作了好几天的牙疼,则多半是着急上火的副作用。
“你找我有事?”
“你还好意思说?你手机呢?”
她指指电视机柜上的那个死物——在洗衣机里泡了一个晚上,已经回天乏术。
林晓玮一下子没了脾气,等着她喝完粥收拾好,终于有空陪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才想起她今天过来找她的正事。
“你和周嘉成怎么回事?”
她嗓音吃力:“没事。”
“没事他和温宛莫名其妙地邀请我和韩彬吃饭?”晓玮想到这个又激动起来,“他不是在追你吗?怎么又跟温宛扯一块去了?别告诉我他对你始乱终弃啊,要真这样我……”
沈苏希开始折叠沙发上的衣服,闷着头一声不响。
“沈苏希!”
“晓玮,别提他了行不行?”
“那你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就突然……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因为温宛?”
沈苏希摇头。
“那是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
“那你怎么连班也没心思上呆在家里,是谁欺负你了?”
她这么一问,沈苏希的鼻子猛地一酸。
憋在家里这些天,没有工作,没有电话,除了做家务,剩下的间隙一直重复着那天的人和事。越逼自己不去想便越是要想,她都要快被折磨疯了。
林晓玮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心头一软,放缓语气道:“苏希,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你还信不过我吗?”
“晓玮……”她抬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爱韩彬了怎么办?”
“咳咳——”晓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可以问这么欠揍的问题?”
沈苏希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刚想说声抱歉,却听她说:“那要看你对不爱的定义是什么了。如果只是厌倦,这就不能叫不爱,如果是他不爱我在先,那我会恨他,这也不能叫不爱,但要是我爱上了别人,又不会因为离开他而感觉痛苦,这便叫作不爱了。”
“但最后一种不就是出轨吗?”
“放在婚姻里是出轨,但出轨和寻求真爱并不矛盾啊。”晓玮说,“所以,为了别人和自己的幸福,你一定要和真爱结婚,要是实在运气不好找不到,偏又碰巧和别人领了证,那么,爱情便要给责任感让路。这算是……对你将就的惩罚吧。”
晓玮说完,对上她的眼神:“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嗯。”
“那现在轮到你了。”她狡黠地笑笑,“你从来不肯跟我讨论情感问题,说吧,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我,我就是看了部电影。”
“哦,你不去上班,在家里看电影?你老板不会扣你工资吗?”
沈苏希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不会。”
“那——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他也不会让你陪吃陪喝陪睡了吧?”
“当然不会,有的是人陪他睡。”
“什么?”晓玮一脸吃惊。
沈苏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刚要解释,却听晓玮尖着嗓子吼:“你真的陪他睡过了?!”
“没有!”她扯着嗓子,脸涨得通红。
“那这是什么?”晓玮指着他手里的男士衬衫,又从旁边抽出一条男士内.裤,愈发震惊。
沈苏希简直要被她冤枉死,这些东西还是她刚住进来时买的,原因是父母担心她在外单身独住不安全,提醒她最好买些男士的衣物挂在阳台上充当烟雾弹。然而她只是挂了一段日子便收了下来,要不是这次收拾衣柜将其翻出,她哪里还想的起它们的存在。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叠一边急着解释,林晓玮见了不由得好笑,正想在调侃几句,却见她忽然黯了神色。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沈苏希忽然就想起之前在陆渭家里留宿的场景,她穿着她的睡衣,他穿着他的,两个人在书房里,一个忙着给经销商打电话,一个忙着整理各部门交上来的销售数据,有时忙到半夜,陆渭会让她先去睡,因此几乎总是她起得比他早。她负责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晒,负责准备早餐,负责把客厅里的窗帘都打开……
这两天晚上她做了不少类似于回忆的梦,梦里的陆渭不会对她凶,不会找她碴,总是微微笑着。然而等她汇报完工作,他却会说,辛苦你了,谭苒。
谭苒……
要不是印象太深刻,她几乎都要觉得那天和她的碰面是自己杜撰出来的场景。可是实实在在的是,她又确定那天陆渭单方面给她放了假,以至于她赋闲在家没有任何公事的叨扰。
而他也说到做到,都第四天了,一次也没有找过她。
林晓玮看着她的失神,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啊你!”
沈苏希低头,她每天想到他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