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城往事》闷三

21、夜宿养心殿

　　玦明随着小灵子疾步入了养心殿，整座宫殿大气典雅，皆为黄琉璃瓦天歇山式顶。

　　穿过东西暖阁遍便入了后殿，天子寝宫。

　　皇帝只着明黄色寝衣，抱着双腿横坐在床上，满脸神伤。示意玦明坐到他身边。

　　玦明见他穿得单薄，正欲拿起锦被与他盖上，只闻他轻声道：

　　“小时候，照顾朕的太监总是偷懒，时常将放馊了放臭的饭菜喂给朕吃。冬日不给朕加衣服，活活冻出一身病来。夏日也不给朕减衣服，经常捂出一身疹子。
　　那时，朕时常生病，可无论朕如何撕心裂肺的哭喊求救，这诺大而冰冷的皇宫，却没有一人，没有一人能听到朕的悲泣...”

　　说罢又将头埋进手肘，哽咽道：
　　“朕是皇帝，是天下至尊。却过得，连条狗都不如。朕只是她西太后操纵朝政的工具，一个傀儡。如今东太后败北，朕与这万里河山，是更注定逃不出她的手心了！”

　　玦明心下五谷杂陈，百感交集，讲不出的滋味。却更是心疼这尚未弱冠的无助少年自小承受的种种。脱掉自己的大氅轻轻为他披上道：
　　“东太后并未败北，西太后亦绝不会得逞。这天下，是皇上的，也永远只会是皇上的，论她是谁也夺不去。”

　　皇帝的眼光闪烁着亦困惑着：
　　“朕能信你吗，在这世上，还有朕可以信的人吗。”

　　玦明坚定道：
　　“当然能。
　　皇上有所不知，东太后出宫前...曾秘密传召过臣妾，她没疯，只是装疯暂躲避锋芒。她与皇上一般含垢忍辱，只为等着东山再起的一日。”说罢拿出一枚玉佩，放在皇帝手心。

　　皇帝见了那玉佩，忽地转嗔为喜，一时激动竟起身紧紧抱住玦明，颤抖着道：
　　“玦明，谢谢你，有你在朕身边朕方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朕信你，从此以后朕只相信你...”

　　玦明被怔了一跳，却也只能无奈笑笑，轻轻拍着皇帝后背。

　　正在此时，夜空闪过一道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皇帝忽地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朵向角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此时原本候在寝殿外的太监宫女们竟一窝蜂涌进寝宫，对着天空鬼哭狼嚎，大声喊叫，仿佛欲用自己的声音将打雷的声音掩盖过去。

　　玦明见着此情此景惊得合不拢嘴，大声呵道：

　　“大胆！你们...不仅闯入天子寝宫，还这般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小灵子一个踉跄跪在玦明跟前道：

　　“小主有所不知，皇上自小惧怕打雷之声，是一点也听不得。便让奴才们在打雷之时大声呼喊，以众人的呼喊声盖过雷声啊。”

　　玦明听罢只觉着可笑至极，吩咐道：
　　“全都给我闭嘴！吵得我脑仁疼！”

　　又回头拉过皇帝捂着双耳的手，直视皇帝的眼睛道：

　　“皇上只是惧怕雷声，又是否知道雷声是如何形成的？”

　　皇帝的身体随着雷声不住的发抖，却认真望着玦明道：“他们说，那是鬼怪在嚎叫，实在可怕！”

　　玦明莞尔一笑道：“皇上再不要再听信这些个宫女太监胡言乱语，实在荒唐。这雷电的形成的原因很简单。
　　气流在云中游走，会形成正负两种电荷，它们互相摩擦之声便为雷声。”
　　见皇帝一脸茫然，又思索片刻道：

　　“皇上只当有一对老朋友，一个叫正电荷，一个叫负电荷。他们许久未见，一相遇便兴奋得直拍案叫好。这雷声，便是他们拍案之声。虽吵人了点儿，却是欢悦之声啊！
　　皇上此时还觉得，雷声可怕吗？”

　　皇帝脸上恐惧之色渐散去
　　“经你这样一说...好像并没有从前那般可怕了。只是你如何懂得这些？”

　　玦明淡淡道：“臣妾懂的，还多着呢。臣妾还知道骇人的不是雷声，而是皇上心中的孤寂与失意....”

　　.....

　　夜色朦胧，雨势也渐小了。
　　皇帝紧握着玦明的手腕熟睡了，轻轻的鼾声在寂静的养心殿此起彼伏。

　　小灵子见状识趣地拉上了帷帐退下了。
　　玦明只觉着全身酸软，欲回宫歇息却被皇帝紧紧抓着手腕，不得起身。实在困意汹涌也顾不得旁的，便褪去了鞋袜与皇帝同睡在一张榻上。

　　龙榻很大，皇帝却贴得玦明很紧。透过薄薄的丝绸寝衣玦明甚至能感受到少年灼热的体温。耳边是少年均匀的呼吸，不时的梦呓。
　　那时的玦明第一次感受到，当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很近时，是会产生一种微妙而令人晕晕乎乎的感觉。直到很多年后，玦明仍牢牢记得那晚，那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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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过年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更。闲下来了一定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