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城往事》闷三

11、初显锋芒（三）

　　翌日，寅时三刻。
　　落日余晖，将天染成赤红色。

　　精心打扮过的玦明站在文元馆前，望着天边的落日云霞。更觉着自己已颤巍巍地走上一条无比艰险的路，孤立无援，一步不慎便要坠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她却仍然坚定地踏出了这一步，没有一丝犹豫。她在心底告诉自己：
　　我白佳玦明绝不会任人摆布，任人欺辱践踏。

　　眼前的玦明，着月白色缎绣花卉纹袷袍，通身绣着四季花卉组成的花篮纹样，下襟绣海水江崖。纹饰虽不华丽，然清新雅致，确是让人眼前一亮。
　　头上只梳着小扁方，戴了青色绒花与衣服相呼应。觉着头饰太过朴素便又插了只含苞荷花样式的白玉簪子，垂着缀着纯白色珍珠的流苏，更显少女灵气。

　　一行人到了乾清宫前，玦明却开始踌躇犹豫起来。理了理被风吹乱到额间的耳发道：
　　“莫急，咱们先在殿外稍候片刻。”

　　说罢便与子苓玉竹一齐躲到大殿前朱红色柱子后。眼瞧着皇后、妃嫔、太监、宫女们一拨接着一拨地进了殿，片刻后皇上身后跟了几个太监，只着暗黄色蟠龙祥云常服，也入了大殿，只是面色甚是凝重，不言语。

　　待到皇帝入席，众人皆行了礼，掌仪司官宣布礼成。玦明方才姗姗来迟，她这一迟，却是再次引得众人瞩目。
　　玦明见皇上居于首席，丹陛上张黄幔，皇后端坐于丹陛上方。卤薄后张青幔，余下嫔妃皆就坐于青幔之下。玦明本位居席末，却疾步走到大殿正中，俯身请罪道：“臣妾赴宴来迟，扰了皇上兴致，请皇上赎罪！”说罢便高高仰起头，面色从容，神色无一丝慌乱。

　　此时的玦明，因着那些西方带来的脂粉，容颜白皙如玉，却不似其他嫔妃般惨白如死尸，仿佛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肤如凝脂。
　　唇色并不似血般鲜红，却如含露桃花般淡雅而清新。画着一双略粗的复燕眉，更显少女英气。
　　这样清新自然的妆容在宫闱一众女人中显得尤为出众，甚至使人觉着异类。若是再换上套洋装，便与那画报中的洋女人一般无二了。

　　玉竹跪在玦明身后，见席间其他人神色各异。或被玦明的姿容惊得合不拢嘴，不住感叹。或咬牙切齿，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羡慕。珍贵人面色煞白，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却连捧着茶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皇上本面色凝重，见了玦明也怔了片刻，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的便是文贵人罢。只是一场家宴罢了，迟来片刻也无妨。”
　　说罢便一挥手，恕了玦明起身入席。

　　因着玦明的缘故，宴会气氛一度十分怪异。皇帝也一语不发，只呆呆发怔，眼神甚是神伤。宴会一结束便早早离席了。

　　玦明知道，今夜，议论她的声音将传遍整个紫禁城。然对于她自己的决断，自己的做为，她从未后悔，亦无惧。

　　辰时三刻的紫禁城，已上了钥。
　　黑夜寂静，初春时节也听不到什么虫鸣，寒风仍然有些泠冽。
　　子苓在前掌着灯，玉竹扶着玦明缓缓地在月色中踱步。许是甚享受这般浓浓夜色，皆一言不发，步伐极慢。从乾清宫到文元馆不远不近的路程，竟走了半个时辰。

　　入了文元馆大门，玦明刚卸下披风进屋，却见白扁豆疾步到跟前行了礼，面色亦喜亦惊惧，额上皆是豆大的汗珠，以手指着屋内，小声地吞吞吐吐道：

　　“小主...皇...上，皇上.....皇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