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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太虚 ...

  •   暗暗作了决定之后,谢承运捏捏掌心。

      有黑暗,就肯定需要有光去照亮它,有鬼,就必须有人去度化他。

      这样,人们才可以在黑暗触及不到的地方去身沐光明,才能继续像自己见过的城里普通人一样好好活着,安安稳稳地度过普普通通的一生。

      偶尔在东城也好,偶尔去西城也罢,找得到找不到回来的路都好,反正,只要平平安安不受伤害,那在哪里都可以,在哪里都是安稳喜乐的一生。

      只要平安就好。

      笑一下,他在突然被揭露不知道的世界的一角后很快把心理期待值降低,想很久,有一点想清楚了。

      ——那就这样吧。

      他伸手出来,看着昏暗模糊的手掌,又笑一下。

      如果一定要有谁去执灯点亮黑暗,仗剑铲平不平,那么我去。

      这只手现在还小,但是它将来一定能撑起一片澄清的天。

      一定能守护起包括父母在内的人。

      *

      第二天,谢承运起来后照旧取着暖,读着书,又在爹爹过来后一起关店门去喝喜酒。

      临近年关,好日子多,大家都爱在这时候办喜事。张家姑娘和顾家秀才看对眼,央人走了几趟,就把日子定在今天。谢夫人和张家姑娘带点血缘关系,因此被提前几天喊了,又等了谢老爹在中午关门才一起过去。

      谢承运就走在爹娘中间,一手牵一个,和旁人一起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又到了之后凑热闹,看着红衣新娘吹吹打打就出了院子。

      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挺热闹,到处都是起哄的人,还有人说应该再考考新郎官,新郎官告饶了一起带人出去。谢夫人在那和张姑娘的母亲说了会话,陪她一起送人,又随她一起哭。

      谢老爹看惯了,拉谢承运过去,谢承运也熟手地跟着一起宽慰,又在谢夫人和人家一起笑之后才坐到附近说话。

      旁边有同窗吃着花生,递过来,谢承运就跟着吃,又听娘亲在附近拉着人家,照着自己刚说过的再翻来覆去,说养姑娘总是要送一遭,也是喜事,说不用太伤心,住得近以后还会多回来,说实在不行自己过去也好,反正走去也不碍事。像是忘了刚才自己也跟着哭,哭到眼红一样。

      谢承运就眨眨眼,继续剥花生,和同窗随便说会,然后在回去的路上问了一遭,抱着谢夫人的胳膊问说:

      “娘亲,人家张姐姐出门与你没有太大关系,你就跟着哭,哭到眼睛红在人间喜堂里像个兔子眼一样,那我要是走了,你得哭成什么样啊?我要是走了,你别哭好不好。”

      谢夫人摸摸眼睛附近,推他一下,笑:“有你这么说娘的吗,还兔子眼,我要是兔子眼你不就是小兔子眼了?”笑说完,她才又说,“新娘子出门哭一哭是惯例,我跟着应个景罢了,不碍事。你将来出去读书,出去当官,我一定不跟现在一样,我又没那么脆弱。”

      谢承运点点头,看谢老爹。

      谢老爹在眼睛附近点了几下,又在脸上划几下,在谢夫人背后无声说:羞羞脸。

      谢承运就抱紧胳膊,应声,在回去路上一路随便说着什么和爹娘搭话,然后到家了烫手烫脚回去躺好。

      第二天没有事,谢老爹照旧开着店子,一边在前门就杀起鱼,谢夫人则在后院腌制。

      谢承运读了会书,在中午的时候出去,说是去和林逸然约好大年三十过来的时间。

      当初这事也说好了,两个大人就没当回事。

      谢承运出门,在书店门口照旧看到林逸然。

      风照旧刮,但是该买.春联的人也都买了,现在只偶尔才有人过来。

      林逸然捧着竹筒坐在那里,在谢承运走来的时候笑了一下。

      谢承运坐到旁边:“我爹娘让我来和你约好年三十你去我家的时间,好在那天准备好东西了等你,然后一起在我家守岁。”

      林逸然点头:“嗯,那好,我正在想到时候什么时候过去好。那我什么时候过去呢?”

      问题抛回来,谢承运想想说:“未时末?我们家以前大概这么时间点准备好,你这个点来挺好,大概可以直接入席。”

      林逸然继续点头:“可以。”

      谢承运又说:“到时候要不要我去接你?我爹娘说过你住在学堂,我去那边挺熟,接你来也省得你自己过来有点尴尬?”

      林逸然照旧点头:“都行。”

      谢承运就也点点头,然后坐那一会,看前面行人游走,又瞧一眼旁边书店门已经关了。

      大概是年末,回去,或者有事离开了吧。

      他想一想,随口问林逸然又没有给人交租金,又问了问他怎么会跑来这里摆摊,再问问他怎么来的,最后才歇下来,好一会才说:“你,还收不收我?”

      “我想了很久,有点犹豫要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但是又觉得那些事总有人要做,就还是下定决心,想要和你去你们宗门,去修习仙门法术,守护生人安宁,度化亡者怨魂,维持这世间的秩序。”

      “我想清楚了,我想拜你为师,我想守护包括旭阳城在内的世界。”

      说完这些,谢承运又站起来行礼:“请你收我为徒。”

      林逸然点头,拉他起来。

      ——“不过我可不可以在中间回来看我爹娘一次?”

      得到回答后谢承运追问一句。

      林逸然应允:“可以。既然我是你师父,那你在宗门内的一切就基本由我做主,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带你回来。”

      算是比知道的最差结果好,谢承运这就笑起来,然后林逸然在他的笑里说:“现在放心了?”

      点头,谢承运只最后嘱咐一句:“这件事在年后在说吧。现在说,我怕我娘现在就哭,过不好年。”

      于是大年那天,一家人照旧是欢欢喜喜,又在林逸然来了之后一起说话,放鞭炮,然后守在灶旁边说着过去一年的事情,顺便展望来年新景象。

      谢老爹说谢承运过去一年没逃过学,可喜可贺,又说他常到处乱跑,需要改正,最后希望他来年好好用功,然后开始说店铺,说希望生意越来越好,希望来年顺利。

      谢夫人说谢承运这年长高了不少,衣裳照旧是过段时间就换,来年应该又要再做新的,又说他平时不注意,总是弄脏衣服了回来洗,像是那次集市时候让他去玩,回来身上就没一块干净的,那下摆和屁股更是脏,肯定直接坐地上了,现在过一年大一岁,要逐渐变成大孩子了,不能继续这样,又指指谢老爹,说他脾气不好,应该好好修身养性,别动不动就打孩子……

      谢承运就在这话里回想当初,当初,他在找到宁盏盏后确实是直接坐地上了,就坐好点头,一脸乖巧,然后又在谢夫人说完谢老爹后说起其他的时候才喝口茶偷闲,被点名要求发言——

      “嗯,首先,来年我绝对不会逃课。”

      听说宗门管得还挺严,而且为了守护世界而去的宗门,肯定不会浑水摸鱼。

      “其次,我一定注意衣服,不像个小孩子一样弄得到处都脏。”

      去了就要自己洗衣服,没有娘亲和爹爹帮忙,要更爱惜自己。

      “再其次,我会学着好好照顾自己,像个大孩子一样。”

      独自离家肯定要自己顾自己呀。

      “最后,我希望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林先生也是。”

      捎带完林逸然,谢承运就鼓掌表示自己说完了,然后有请下一位的林逸然进行发言。

      旁边两人也跟着鼓掌,氛围就这么一下起来,催着林逸然说话。

      林逸然见此笑一下,挑着讲讲以前的一些事,把它们归在来时的这段路,然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讲,又在之后几人表达了意愿后继续慢慢说,当说故事一样逗趣。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外边又响起了鞭炮声。

      谢老爹赶去放鞭,在子时里这个一年交界的时候除旧引新,谢夫人和谢承运跟去一起。

      林逸然慢慢走在后面,跟几步,又在夜色引燃百家宅院前的灵符。

      一点灵光自上而下穿过,在四周热闹的鞭炮声里引不起注意,但却隐约现出一层屏障护住大门。

      谢承运就从自家门前走进来,又走出去了重进一次。

      像是穿过一层水雾。

      但是之后再试,又感觉不到。

      他看向站在后方的林逸然,林逸然做个噤声动作,又在两位长辈休息后才在纸上写个字了笑:“送个小礼物,让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多一扇挡‘东西’的门。”

      谢承运想到当初的对联,恍然,又把床铺好了拉林逸然一起。

      爹娘一床,他们一床。

      “凑合一下吧,仙长?”

      刚说完这类话题,谢承运先钻为敬了打趣招呼林逸然。

      林逸然自然过来,只是一边脱鞋却一边叹息:“当初某人是说过了,说我要是他的先生,他就敬重我,以我为师,现在啊……”

      谢承运钻进去不说话,林逸然只好自己上床了熄灯,一下抓住他:“现在我确实是他师父了,但他却不说敬重,连声师父都没有了!”

      谢承运捂嘴就是不说,被搔咯吱窝好一会,然后咬牙坚持到睡过去。

      睡过去后,呼吸声就均匀传来,林逸然也不玩了,只躺一边。

      而与这边的闹腾不同,隔壁倒是一直很安静,大概已经睡了,外面则鞭炮声连连,应该是不停有人出去。

      然后一只小黑猫就在被挡好几次后在街上转几圈,喵喵叫两声,又被吵到钻到一堆稻草里。

      鞭炮声越来越多又逐渐消失,复又在凌晨的时候再响,小猫被吵久了只甩甩尾巴,再钻进去一些。

      后来天光大亮,周围只剩行人往来的喧嚣,它终于安稳合眼。

      却马上被一只手提起来。

      “跟我走吧。”

      林逸然把它抓起来搂在怀里,复又走回店子附近,等自己决定在今天告别的谢承运说完话过来。

      谢承运在店子里和谢老爹谢夫人说着要离开的事,然后谢老爹来看看林逸然,客套话说了一堆,最后图穷匕见小心说:“不知仙长是何门何派?”

      林逸然就说:“太虚。”又在他们的神情里指指城中央,“正好我有事要去综合办事处处理,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然后他的身份才在那里得到证实。

      谢老爹一个踉跄,和谢夫人手拉手在办事处坐了会,又点头好一会,最后才问:“我们……他……不是没有资质吗?”

      指指谢承运。

      谢承运心一提,想到自己伪装的事,林逸然却照旧自然地答:“没关系,我不看重这个,也有办法就这么教他。”

      这事就隐瞒过去了。

      谢承运松口气。

      谢老爹和谢夫人这也才在“第一门派就是不一样”的感想里晕了很久,最后晕回来,再和谢承运说了很多,后悔当初没问那些被选上的家长们后来都是如何准备了的。

      只是再想,这事也就这样了,他们就只是叮嘱着一些事,又在日暮的时候终于被谢承运发现他们翻来覆去,说的也就是那些话。

      谢承运抱抱爹娘:“安心啦,我会记得回来的,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啊。”

      两人点头。

      林逸然等在一边,顺便拉着这里的人说了两句谢老爹和谢夫人的事,再看过来,见他们还没告别完打算随便说说其他,却发现谢承运一下走来了。

      谢承运:“可以走了。”

      林逸然这才在谢老爹和谢夫人的千叮万嘱里不断点头,带着谢承运来到城外,抽出一把折扇摊开——

      折扇见风就长,足足蔓延到三丈见方,其上画有山水湖泊、亭台楼阁。

      林逸然带着谢承运站上去,把小黑猫放在扇面,告别后凭风就高高飞走。

      地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小,城门也逐渐只成为一点,然后整个旭阳城也在山川绵延之间再也看不到……

      谢承运这在坐在扇面上有点伤心,有点想哭。

      林逸然见此坐到旁边:“路还长,我就在路上先说说门内的一些事情或者门规?”

      点头后,谢承运就听到了一个和传说中不一样的太虚,又在好几日后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第一门派。

      巍巍苍山,袅袅白云,鹤行林间,有人正从石阶上走下,而石阶的尽头,则是一块青石,上面一道剑痕斜划,左右太虚二字。

      “这才初几就要出去啊,果然是‘自古修行皆为苦,千载出入无旦暮’,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活得久了,就是要没有春夏秋冬、大节小节的概念,只管哪里要人就往哪冲!”

      说话的人身着蓝白衣衫,腰间挂着块太虚的牌子,左右手各自拎着一刀一剑转着,边转边往下跑,嘴里话不停,脚下也一马当先,动作语言上都是足足的领头人。

      谢承运看他就那么活蹦乱跳就一路带人下来,又在青石边上遇见林逸然和自己的时候一下急刹车。

      他直接说:“林峰主回来了?正好,顾峰主找您找得发疯,我就不耽误您了,先去出任务,回见!”

      说完他马上开溜,带着身后的人就跑,又跑一半了回头看看谢承运,再看看,再看看……然后满脸问号地一头撞枯树上。

      树叶落下几片,他回头当没事人一样带人就继续冲。

      林逸然拉谢承运往回走:“这位按照辈分应该是你往下几辈,但是因为差太多不好算,你以后再见就直接喊他‘时轻闲’就好……”

      谢承运记了,又想想刚才时轻闲的话,问说:“是二师姐在找你吗?”

      林逸然在路上说过,谢承运有一位师兄两位师姐,其中其他两人他暂时见不到就先不细说,只讲了讲二师姐顾清鸢的信息。

      林逸然说,二师姐已经独立出去,当了其它峰的峰主,只是偶尔会在他离开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清静峰。

      所以现在他离开又回来了,二师姐在照看清静峰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所以要找他?

      林逸然想一会,不确定:“应该是吧。”

      说完,他又想一下,不再慢悠悠在路上走,只带着谢承运就几下绕到一座山上,又在一个红衣姑娘满脸焦急地冲来里把谢承运放在路边,又把小黑猫塞给他。

      林逸然说:“待会我离开一会,你在这里等等我。”

      谢承运点头,见红衣姑娘对他笑一下,回笑。

      林逸然就这么简单介绍了两人,又让谢承运等在这里,马上跟着顾清鸢就离开。

      两人来去匆匆,留下一地清风。不过山上风不大,也没山下冷,路边甚至还能瞧见绿叶。

      谢承运在看到绿叶后找块石头,过去,坐了上去,摸了摸小黑猫。

      什么事需要把自己先丢在这里呢?

      他想了会,大概推测上边炸了丹药炉子一地残渣,或者有人打斗受伤场面极度血腥,然后就开始数着路边有多少枯叶,旁边的小草又有几片叶子。

      ……

      “师兄在你走后就醒了,一直闹着要出来。”顾清鸢一句话简略概括问题,然后边走边解释这段时间顾清惜的各种暴动,包括砸东西、打自己和骂她不念当年教导之恩,最后说,“你快去看看师兄吧。”

      这样的师兄……

      她停在一丛竹林前,看看之后的石壁,还是叹息:“师兄……”

      不过两百年,怎么会变成这样。

      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咬唇站在那里,林逸然就揉揉她,对她笑笑,让她回去先看着谢承运,又说这边他来就好了。

      然后他就走进竹林后的石壁里。

      石壁上大大一个“道”字随之一闪。

      林逸然走进去,看到大弟子被阵法困在一角,又在他来之后说:“师尊,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不喜欢这里!我不要留在这里!”

      周围一片废墟,他身上也有些自己弄出来的血。

      林逸然没答话,他就继续自顾自说自己要走,不要留,说这里很黑,很无聊,根本没人,又没有喜欢的东西,他讨厌这里,一直说一直说……

      直到林逸然走过去,一指按在他的眉心。

      他才这么安静下来,又慢慢变成以前的沉稳内敛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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