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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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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有官员混迹清欢楼前,大家都口口相传,传至二楼雅间。
这雅间窗阁又正好是向着街市,听见传言,三品大员府上的公子便臆一声,也探头出来瞧热闹。
正瞧见身着绿色官服的九品监察从一妇人手上接过荷毛,然后在众目奎奎之下进了清欢楼。
外人大概对于九品官都不大熟悉,不过这位公子再怎么说也是公家人,岂能不认识最近风头盛得很的黄作大人。
公子手里的一柄玉骨扇开了合,合了开,最后收拢一处于手心轻敲,发出定音之声,面上露笑。
且去会一会。
黄作左右冷眼瞅着各种面涂胭脂唇抹腥的女子,一路规避,进了楼四下找合适的空座。
楼里桌椅陈设都极为雅致,即使放到当代,冠个皇家或者御府华庭之类的名字,也能抵上高档二字。
无论如何都看着比黄家破院让人舒心。
只是这时候四下都是宾客盈庭,空闲安静的位少有。
若还有的话,必然都是雅间厢房。
姑娘们倒是有意巴结这位官爷,可一走近要招待,黄作那眼神就让她们又退了回去。
黄作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最角落的地方将就着坐下点两个特色菜,忽就见对面有个人向自己笑着走过来。
才这么会功夫而已。
就算黄作向来自以为脸盲这会也认出了来人就是刚才被人八卦过的三品大员家的少爷,人家口里说的司马宣安。
再怎么是少爷,这会其实也尚未登科入室,到了黄作面前也还只是一介平民而已。
司马宣安手里持着收合的玉骨扇,双手微揖来与黄作见礼:“小生广宁见过黄监察。”
黄作眉眼动了动。
三品大员家的公子排场可真大,门外守轿候着的仆从就有六七人,身边随着的又是五六人。
再看他手中骨扇,头上宝冠,腰上坠玉,足底纳锦。
只上下扫看过来,黄作便放松了面色,使自己稍微显得有些平亦近人:“嗯。”
黄作死而复生之事,无论是在朝为官者,还是街中百姓都神传了好些日子。
司马宣安家里人丁旺盛,家里老父为三品大员,家里大哥二哥都相继为官。
倒是他这个三少爷还一直因着游手好闲之名赖在家里,久不肯上仕途,把家里一众人气得天天聒噪。
越是噪,他就越是想躲到这楼面里头来避避口水。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最近常被老父和长兄们乐道的监察兄黄作。
光是想想黄作的那些传言就令人感到有趣。
自是不愿意轻易放任之。
再又见黄作举止果然如长兄说的那般轻浮不知礼仪,便越发觉得有意思。
“小生正好一人于此闲坐吃酒,若黄监察不嫌弃的话,愿能赏光与我同饮。”
黄作本就有此算盘,脸色再放缓一些:“好。”
只是他在派头倒如何也放不下来。
司马宣安挽袖把黄作让步于阶前:“请。”
上到二楼,都是上等雅座,各处都有华美精致的屏风隔挡,几乎看不到闲杂女子。
不过却隐有丝竹管乐于其中飘渺,眼根子甚是舒服许多。
再入了雅间才又能稍听得见街市上的芸芸之声。
不过无论是摆盏的桌,还是坐人的椅,都做工上乘,纤尘不染,无可挑剔。
如此,才配得上我的眼界。
黄作在司马宣安的恭请下慢慢落了座,鼻尖有酒香盈盈弥弥。
不知道这古代的酒喝起来如何。
对于酒桌上的基本礼仪,古到今都大抵差不多,所以黄作倒没有失礼到直接端杯来饮。
司马宣安也落了座,不过就在坐下去那刻,他忽又略是站直身子,往楼下看了眼。
方才那个与黄作站一起的女子还愣在人堆里筹措不已。
“我想那位应当是黄大人府上丫鬟罢。”其实他早就听闻过黄作府上妻妾杂多,无一奴仆。
想必是其中一个妾室而已,他有意要取笑黄作,便戏称是奴仆。
黄作方才想起了黄氏还在楼前忤着。
他摊开手,看了眼保存得干干净净,却因为陈旧而皱巴巴的荷包。
既然现在不需要了,就还给她罢,省得还多欠了她份人情似的。
黄作想了想,便开开和司马宣安说:“我去去就来。”
“可。”
司马宣安笑吟吟的微是点头,这个黄作行为举止果然都不与常人相似。
甚是古怪。
不过也好玩得多,他正是最讨厌那些假模假样,胡乱诌撰的礼仪。
他就凭着窗来看楼下的人与事。
黄作撩着袍摆走得很快,人穷志短,他此刻生怕三品大员家的儿子一个等不耐烦就跑路了。
毕竟换了是他在当代的性格,最是不爱等人的。
他如风似地沉静地,大步地快速地走到黄氏面前说:“手拿出来。”
黄氏愣了愣,不过照做了,然后她就看见老爷快速地把她那个一直随手藏着的荷包放到了她的掌心里。
果然只是试探我的。
黄氏热泪盈眶。
等黄作一转身走了,她就赶紧把荷包打开来看了眼,还是原封不动的那些数。
原以为会变成金的呢。
黄作大步按着原路,避开酒客和姑娘们上了雅间,然后照着从许少康那里学来的拱手姿势拱了拱:“让公子久等了,失礼。”
再多余的话他也说不大上来了。
司马宣安人在座上,微微欠手,撑开扇来轻摇:“黄大人不必见外,唤小生广宁便可。”
许少康字景治,黄作字知光,司马宣安字广宁。
古人真是麻烦。
黄作嘴角抽了抽:“好的,广宁。”
还真是……司马宣安笑了笑,探手取杯:“得闻黄大人在世大清官之名,今日有幸相见,小生敬您一杯,先干为敬。”
才算是入了正餐了。
黄作把杯子放落唇边稍微犹豫了会。
若不好喝的东西,他怕就自己那性子,能直接把酒吐到对面这个富字子的俊面上。
再如何说,也是天下第一,应该不至于。
微是抿唇舔了舔。
温润盈喉,甘醇溢齿,舌底存香。
好喝。
仰脖就把小杯子里的酒一灌而下。
“来,黄大人吃菜。”司马宣安又是持了筷亲给黄作夹了块青爽可口的肉到碗边。
黄作盯着那块肉没忍住眉头轻皱。
他自己也捡了旁边小玉箸上的筷子,在手里顿了顿,最后还是伸向了餐盘中。
他有些担心司马宣安的筷子上沾有口水。
见他如此不领情,司马宣安倒是不恼,自己也吃了两筷子素淡的菜式。
黄作一旦开吃便有些停不下来了。
首先,桌子上的东西都很好吃。
第二,他饿的,最近油水又进得少。
第三,他估摸着吃完这顿,下次也没甚机会了。
当然,如果能巴结好这位眼前叫什么广宁的小生,他或许还有些机会。
所以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黄作拿出了基本的社交态度:“广宁,来,喝酒。”
大概可以这样说罢?
司马宣安笑了笑:“好,黄大人请。”
头次见面就敢真直呼他的字,难怪最近朝中有言说,去黄府探视黄作简直就是自寻耻辱。
酒过三巡,黄作吃得心满意足,就是微有些上了头,几乎就习惯性地去扯领子。
没扯到领带才恍想起来现在的所处的状态和境地,只好作罢。
司马宣安领人收拾了桌子,只留下酒盏杯具,又再上了点心,有意小谈。
“恕小生冒昧,黄大人身为监察,今日怎会突然来这禁忌之地清欢楼呢?”
禁忌之地?
黄作不以为然,也是为了结交眼前这个大员的儿子,所以他才没有立时走掉。
“想来便来,你可以,我当然也可以。”黄作才不明白位列科班与平民的巨大差别,只照着自己的想法来说。
司马宣安笑笑:“就是的,都说监察院的人迂腐死板,今日得见了黄大人才知都是误传。”
他说得有点复杂。
黄作思虑不到其中利害,只微微嗯了声。
这时忽然门就被人推开,几个仆从惶惶转过头去。
竟敢随意擅闯,司马宣安亦也有些眯眼,不过看清来人后,神色就恍然变了。
“咦,居然是好久不见涣水兄。”
来人闻言,嘿嘿干笑两声,身形踉跄:“正是正是,来给你看看我新作的画好不好看。”
一摞皱巴巴的宣纸砸在桌上,显把黄作身前的杯子拍飞。
黄作看着水杯里已然飘进些许纸上浮起来的灰烬,于是沉着脸闷声把杯子往边上移开。
“咦,九品。”
放下宣纸堆的人身上酒气斐然,瞅着黄作身上的官服左右看来看去,最后哈哈:“有趣,有趣。”
“黄大人,这便是有名的画作家,闲散书生,布涣水了。”
没听过。
黄作又是稍稍嗯了声,然后便见得丝发凌乱,冠带不整的布涣水嘻嘻地扯过一张飞彩泼墨的宣纸。
黄作微是看了眼,这种东西倒算是看得出来。
在古代应该叫春|宫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