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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少年犹恋青梅好 ...

  •   自从那日在梅花弄尽头的梅苑里见过高不楚之后,高子离没几日就被高辰帝传召入了宫,可以说,被皇帝传召入宫这件事,在高子离身上是相当罕有的。

      那日惜芳正巧因胡松笛外出而未去木公馆学武,得知高子离要入宫面圣,所以她非要替高子离挽了发髻,还翻出了前几日暗地里熬了好几个深夜,为他做的新衣。

      不得不说,惜芳虽然人生得有些粗悍,但心思却是比寻常姑娘都来得细腻,连缝制的衣裳都是针脚细致漂亮,虽是寻常的丝绵面料,高子离却能瞧出其中耗费的心思。

      高子离穿着惜芳亲手缝制的衣袍,衣服很是合身,虽敛了几分贵气,却是别出心裁的雅致,他活了十三载了,这却是头一遭,有人亲手为他做衣服。

      生来就没了母亲的高子离,被托付给心性纯良的芷琥贵妃抚养,芷琥贵妃待他虽好,却是不比生母,从未亲手为他做过一件衣服。

      高子离心口微微发涩,一面笑自己矫情,一面却又忍不住有些动容,脑袋一热,竟是对惜芳说:“若是我能自由离开苍邱,我便娶你,可好?”

      惜芳一愣,羞红了一张略长而日益清秀的少女容颜,很轻地回了一句:“公子不嫌我年长就好。”

      高子离冲她一笑,露出六颗皓齿,少年的容颜浓艳却又俊邪。

      当高子离乘着双轨马车驶入朱漆宫门时,迎面疾驰出四匹骏马拉着的大车,就差分毫就要撞上高子离的马车。

      高子离一瞧驱车的是二皇子高广礼宫里的内侍,于长幼,地位,出入,都理应是他们先行,高子离便命车夫驱车,主动退居门外,让其先出。

      说来婴高王朝历代帝王都算是多子多孙,高辰帝也不例外,现如今婴高皇室就有六位皇子和两位公主:最年幼的公主高碧凡和太子高广文,以及二皇子高广礼都是杨氏皇后所出;三皇子高蔺琛和四皇子高蔺舒同胞所出,但高蔺舒却是个短命,四岁就夭了。

      再下去就是嚣张跋扈的老五梁徽王高毅禛,而高子离排行老六,最小的便是高子彦了,而他的同胞长姐高子馨是婴高最年长的公主。

      只因生母的身份上不得台面,故而高子离的皇子地位甚至比公主还低,就算说是帝王家的半个私生子也不为过。

      因此,见到正室所出的高广礼,身份尴尬的高子离寻常便是能避则避。

      可今日,在高子离主动让开路后,高广礼却不像往常那般趾高气扬地扬长而去,反倒是跟他过不去似的,硬是把马车横在路中间,不出也不让高子离进宫门。

      高子离有些气恼,便下了马车,对车上的高广礼微微一行礼,道:“二皇兄,如此这般拦人去路可不道义,若是误了臣弟进宫的时辰,怕是父皇届时恼怒了,会迁怒于皇兄。”

      高广礼只是挑起了车帘,倨傲地打量了高子离一身,嗤笑道:“我当是何人给你撑腰呢,也不过依仗着父皇施舍你的那点君威,狐假虎威的架势,也想吓到本殿下么?”

      高子离蹙了蹙眉头,便道:“还望皇兄不要与臣弟为难。”

      “哈哈哈。”高广礼笑着下了马车,绕着高子离转了两圈,而后嘲讽地笑道,“听说你的生母很擅长折腰,只要五个钱,就能瞧她伏地的样子。”

      “要是你爬个地给我瞧瞧,我便放你进去。”高广礼生得极肖像高辰帝,可他说这话的口吻,高子离觉得却是像极了高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闫常。

      高子离一双凤眸冰冷,抿唇望着高广礼,过于浓艳的眉眼,掩饰了他的怨怼与愤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似嗔似怒的风情,几乎教高广礼忽视了,高子离按在佩剑上的手。

      就在这时,宫门里走出了一位年长的姑姑,后头还跟随两个宫女,走到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说道:“六殿下,皇上已经等您些会儿时候了,芷琥贵妃都要劝不住了呢,还请您早些进去。”

      高广礼见此,也不欲惹高辰帝动怒,转身便上了马车,出了宫门,高子离这才进宫。

      高子离一进长瀚殿,高辰帝便面色发沉地怒道:“怎的来得这样的迟,还没去成鸪敌,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方才对着高广礼还冷若冰霜的高子离,一见高辰帝发怒,马上泫然欲泣,委屈地说道:“儿臣得知父皇召见,喜不自禁地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出府,却不想路上偶遇二皇兄,被二皇兄好生说教了一番,这才耽搁了时辰。”

      高子离知道,高辰帝最见不得自己这张肖似琳珅的面容露出这般神情,每每当他发怒时,看在高子离这张脸上,也会怒气小些,对他的责罚也会小些。

      果不其然,高辰帝一听此言,马上转怒为冷笑:“说教?他有什么资格对你说教?”

      “成天不学好,连带着教坏了太子也跟着他成天玩些不上台面的玩意儿。若是他们能有不楚一半聪敏,朕也能安心把这婴高的江水交给他们了。”高辰帝显然近来对他的二子甚是不满。

      “皇上,喝些银耳羹消消火气吧,儿孙自有儿孙福。”芷琥贵妃温柔地递上了羹汤,“这是臣妾今早才熬的,您尝尝吧。”

      高辰帝低头尝了尝银耳羹,羹汤看样子应是好吃的,帝王舒展开了已经有些花白的眉头,却展不平眉间的皱纹,他对高子离说道:“你起来也尝尝你母妃的手艺吧。”

      “是。”高子离应声从地上爬起,坐到了芷琥贵妃的边上,接过了汤碗。

      在高子离喝羹汤的时候,殿门被推开,他从余光里瞥见,太监总管闫常端上了一碗色泽清浅的汤药,高子离听见闫常对高辰帝说:“陛下,安神汤好了。”

      高辰帝端起了那碗汤药,蹙着眉一口气扪下,而后又吃了两颗蜜饯。

      从高子离的角度,甚至能看到高辰帝微微发白的双鬓,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高子离觉得高辰帝的形貌,在这两年内,似乎急剧地衰老,但他的精神劲儿却是更胜往昔了。

      这个年近不惑的老帝王,费心费力地守护着从他老子那里夺得的江水,并企望自己的长子太子能够顺利继承自己的帝位,高子离毫不怀疑,必要时高辰帝会为高广文铲除所有登基障碍,包括自己这连封号都不曾有过的,毫不重要的六皇子。

      高辰帝对着高子离抬了抬有些松垮的眼皮,便道:“既然褣安侯答应教你御马,那你便搬去他府上就近学御马之术吧,回去便收拾下罢,早些学会,也好早些替国分忧。”

      “是,儿臣遵命。”高子离口上应着,但心底里还是有些吃惊,高不楚的办事迅猛。

      在离宫前,芷琥贵妃拉着高子离又说了一会话,无非是询问最近赖在他府上不走的高子彦的近况。

      在得知她亲生的小儿子最近除了瞎折腾些混账事之外,能吃能睡,还白长了二两肉后,芷琥贵妃不由得松了口气,对高子离笑道:“彦儿还小,你这做哥哥的,还是要多教导他些,平日里骂骂他罚罚他都不是事儿,但还是要留心他,别教他做出让皇上生气的不体面事儿。”

      “是,儿臣会看好阿彦的,他一直是我的亲弟弟。”高子离最后这么说道,面带微笑。

      一直从宫里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高子离才敛了笑意,望着自己红疹斑驳的手腕,凤眸里一片冰凉。

      从头到尾,芷琥贵妃只字未提,被高辰帝赐婚和亲鸪敌的自己,他是把她的儿子高子彦当作亲弟弟,可她把自己当过亲儿子吗?

      她甚至根本不曾记得,自己从小就吃不得银耳。

      是了,她本就不是自己的母亲,哪里会知道,她的继子,为了生存,都付出了些什么。

      高子离又想起那日,高不楚在他的耳边仿若情人般暧昧的耳语。

      “我会护你一世长安,但你也得交出你的半条命。”

      高子离觉着心口有些抽疼,他用半条命换取苟活一世,但他这条命,除了他自己在乎,就几乎没有其他人珍视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想活下去,过完平凡的一生。

      高子离伸手抚上胸口,却摸到了衣襟上绣着的六月雪花藤,又想起今早替他更衣时,那个自己给她赐名惜芳的婢女羞红的脸。

      高子离想,若是能够离开这座腐朽的皇城,他会带她离开。

      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来,高子离感到有些气闷,当他意识到不妙时,他已经看不见了。

      昏昏沉沉间,高子离感觉到天旋地转,马车似乎翻倒了,而后他便陷入了昏迷。

      待高子离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处一间昏暗的屋子内了。

      屋内的门窗紧闭,面前还挡着许多遮光的红色纱帐,朦朦胧胧的一片红晕,被五花大绑在床梁上的高子离什么也看不清。

      高子离清醒之后,哪里都动不了,想来闲着也是闲着,便胡乱猜测了起来。

      首先抓自己来这鬼地方的人中,直接就排除了高不楚。

      且不论高辰帝已经下了口谕,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就这绣着牡丹芍药的朱红纱帐,也太过恶俗,不似他那故作高雅的品味。

      高子离还注意到,绑着自己的绳子并非寻常麻绳,而是缠着金线红绳,可见绑架自己的劫匪并不缺钱,而且非富即贵,也许只是个声名狼藉的世家公子,贪玩胡闹罢了。

      就在高子离在进行自我安慰,迫使自己强行冷静下来时,房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着华服的十七八岁少年郎,一面摇着女子才用的绣锦团扇,一面阔步走进来,不是高广礼是谁。

      “二皇兄,你这玩笑开得可比之前大多了。”高子离的神情有些不耐烦。

      “呵呵,皇弟先前走得急,有些东西,皇兄还没来得及教你好好领会。”高广礼笑道,神情却并不友善。

      高子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睫羽纤长的凤眸,不再看他。

      高广礼用扇柄挑起了高子离的下巴,说道:“听说,你在父皇面前,哭哭啼啼地参了我一本,让父皇对我很不高兴?”

      高子离并不奇怪自己前脚刚踏出长瀚殿,高广礼后耳就听说了自己在殿上的所说所做。但凡有些权势的人,总归会在必要的地方,安插自己的耳目。

      “众人皆知本皇子是个孝子,父皇不高兴,我就不高兴。”高广礼用扇子拍了拍高子离的脸,冷笑道,“本皇子要是不高兴,我就要让那个让我不高兴的人,也不高兴。”

      “皇弟,你可不要怪皇兄,皇兄只是想让你学点规矩,这样以后你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高广礼一扇子就狠狠甩了高子离一个耳刮子,打得他脸歪向一边。

      高子离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便知道今日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哟,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高广礼捏了高子离下巴,嗤笑道。

      “皇兄,如果我说话,你就能不打我了么?”高子离唇角留下了点点血迹,一双凤眸却是饱含嘲讽,看得高广礼心头一阵窝火,抬手就要打高子离的脸。

      高子离闭紧了双眼,然而预期的巴掌并未落下,反倒是脸上微麻的触感,那是高广礼在摸他的脸。

      高子离感到一阵恶寒,使劲偏头躲过他的手,骂道:“渣滓,你要打要骂随你,别碰我。”

      高广礼的笑声有些沙哑了:“原先我是想打你一顿出气的,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这样好看的脸,就直接打肿了,太可惜了。”高广礼的笑容让高子离不寒而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少年犹恋青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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