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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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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许宁就知道妈妈有一天会走的。
因为自她有记忆起,妈妈总是生病,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半天气。
十一岁的许宁却没想过她的离去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爸爸和镇上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偷偷在一起了,那个女人还是她女同学的妈妈,她们还到家里来吃过饭,曾经的许宁是很喜欢那个漂亮阿姨的。
许宁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总之,她很快就成了没妈的孩子。
那女人带着一双儿女登堂入室,明面上她待许宁如亲女,样样不苛待。私下里,许宁曾无意听到她教一双儿女如何讨爸爸欢心、如何欺负这个姐姐再倒打一耙。
她的两个孩子学得很到位,许宁没少被这对姐弟欺凌,每回她去告诉爸爸,经过旁边母子三人的别样解释,挨骂受罚的总是许宁。
连邻居都说,许宁这个大姐姐一点都不懂事,成天不待见自己的弟弟妹妹。
渐渐地,爸爸也不怎么喜欢许宁了,待那对姐弟比她这个亲生的还好,许宁成了这个家多余的那一个。
升了初中,许宁自然是被丢到学校住的。经历这些变故的她异常自闭,和别人说一句话对她来说比死还难受。
陪伴她的只有无尽的孤独,没有人爱她,她也没有爱的人。
她在学校住了一个月后回家,她那个妹妹慌慌张张的说:“我把叔叔的古董瓶摔碎了。”
爸爸买古董了?而且她不是一直很亲热的喊爸爸吗?求人的时候就知道改口叫叔叔了?
许宁心里冷笑一声,并不想管,却禁不住这个‘妹妹’又哭又求的。
许宁只能出主意:“你先把那里收拾一下,等你妈妈回来,让她去帮你求情。”
她这个妹妹听了她的话,真的去和她妈妈商量了,然后她们商量的结果是……栽赃给许宁。
当爸爸在许宁房里找到一堆碎片时,他已怒不可遏:“这可是我花一万块买的啊!”
说完,他将许宁拖到院子里狠狠的打了一顿,许宁鼻青脸肿,被打得跟条死狗一样,还被爸爸赶出了家门。
大门关上,爸爸说:“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
许宁抹了一把鼻下的鲜血,真的转身走了,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十二岁的许宁想到的只是死了。
镇西边有一条湍急的大河,它流往国内第一条大江,许宁常听镇里的长辈说,曾有数不尽的人掉进去、死了。
许宁站在桥墩上要往下跳,这样死亡的关头,她还是想不到一点能让她留恋的东西。
但就是这样,她还是死不了。
打完篮球往家赶的盛其风正路过这,他一把就将她拉下来了。
盛其风当时是个青涩的少年,也是第一次见人寻死,还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他吼许宁:“你疯了!”
真是想死也死不成。许宁和他对吼:“要你管!”
盛其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他才狠狠的踹了一脚桥墩,赌气说:“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在这了,我不准你往下跳,你跳一回,我拉一回!”
许宁推他瘦弱的身板:“滚!”
盛其风一屁股坐在桥墩上,中气十足:“我不滚!”
一场自杀到最后成了两个孩子的闹剧。
许宁看着鼓着脸、不肯服输的盛其风,妥协的说:“好了,我不跳了,你走吧。”
盛其风却不相信,他起身说,“不,我要送你回家,看到你平安,我再走。”
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许宁心底是不愿给人造成麻烦的,她只能答应他了。
最后,盛其风送许宁回家,两人要分别的时候,他才对她说:“我知道一个人对世间毫无眷恋时,她才会想到死的。”
他转而道:“可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要是以后有了,命却没了,那是多得不偿失的事呀!”
许宁被他说乐了,“我知道了。”过了那决绝的一阵,她其实也没了轻生的勇气。
“那我走了?”
“你走吧。”
少年推着自行车离去的身影也在那一天在许宁心里扎了根。
后来,许宁才知道少年就是学校里面常考第一的‘盛其风’,也知道了他以后是要去一中的。
那天以后,许宁还是他人眼里孤僻古怪的许宁,心里却有了同一个目标。
许宁的老师曾说过:“如果你能做到大年三十都在学习的话,那你一定可以考上一中的。”
许宁一直把这句话牢牢的记在心里,她也做到了。而且不管继母他们如何刁难,她都不理会、只一心扑在学习上。
最后,许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中考完,成了一中的一名学生了。
进入一中以后,本以为能离他近一点的。
哪知一班到十一班,隔了五层楼的距离。第一名到一百名以后,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许宁拼命追赶盛其风的脚步,却怎么也跟不上。她心里烦躁之余做了许许多多的蠢事。
盛其风总是忘了吃早饭,许宁便每天起的早早的,爬五层楼,把她买的早点塞进他的桌里,然后再回她在一楼的教室。
有几次因为买早点迟到了挨训,她也觉得是值得的。
那时候,许宁傻傻的觉得,盛其风这么聪明,她做的这些,他肯定是知道的。
那次她迟到,盛其风帮她解围,更是让她坚信这一点。
她让人递的告白信被扔进垃圾桶,她还骗自己说:“他一定是不知道这信是我写的。”
在冬日的一个早晨,盛其风笑着对她打了一个招呼,许宁的心都化了,她千辛万苦弄来了盛其风的手机号,给他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许宁紧张的不得了,一股脑的把心里话往外倒:“盛其风,我是许宁,你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你已经……”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他和母亲吵架后泄愤的声音:“滚!”
但许宁不知其中缘由,她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头脑已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下楼梯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磕上玻璃片的。她躺在地上清醒过来时,已经流了一脸的血。
住了一个月的院,许宁的右眼下留了一个指甲大的疤痕,她的心已是一片哀戚。
可脸上蒙着围巾,她居然还要去找盛其风。
得到了他退学的消息,许宁只有一个想法:她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高考后,望着满街的横幅和公示牌:“盛其风—Y城理科状元,十年来第一个考上A大的……”听着别人说:“这些要挂三四年呢。”
许宁想着,她得离开这,离的越远越好,否则她一辈子都念着那个人出不来了。
踏上去边城的火车,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屋,许宁才想明白,她这些年真是个笑话,她为他寻死觅活的,他恐怕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的存在。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爱这回事,由天由人,就是不由己不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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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的第五个年头,许宁觉得盛其风可能是有外遇了。
最近他的行踪飘忽不定,说是在公司加班,可她打电话给老同事一问,却得到了他一下班就离开了的回复。
很晚他才回家吃饭,饭桌上手机响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看电显,而是直接右滑挂断,吃完饭他却又出门了。
许宁不禁想:难道是她做全职太太这些年,日子过得太悠闲了,所以老天冷不丁的要给她搞点事情?她接下来是需要准备离婚协议了吗?
而那边出了家门的盛其风驱车来到了一间咖啡馆,环顾周围,他径自去一个长发红唇美女对面坐下了。
他坐下后,不耐的开口:“这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这么不客气,对面的女人居然也不生气,依然笑着说:“好歹我们也是彼此的初恋,非要做的这么绝情?”
盛其风问:“到底有什么事?”
她将一厚厚的黄皮纸袋放在盛其风面前,而后开口:“看看吧,看你找了个什么样的老婆。”
盛其风审视着面前的纸袋,只打开看了一眼,就起身说:“服务员,买单。”便急匆匆要往外走了。
看他这逃似的行为,女人嗤笑一声:“逃有什么用?赶紧和你那神经病老婆离婚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盛其风转身,“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要告你侵犯我妻子的名誉了。”
女人便知他是真生气了,再不敢多说了。
盛其风抱着袋子上了车,在车内,他抽完一盒香烟,也看完了里面的东西。其实也无非就是旁人视角下许宁做的一些疯狂的事。
但盛其风看完,心内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又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
自他和许宁结婚,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因为许宁不喜欢这个味道。
他正弹着烟头,手机铃响,他接起,是刚才那女人的声音,还是那般高傲轻蔑:“看完了?”
盛其风没作声,忆起往昔。
女人聪明漂亮,当年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每一天都能给他不一样的刺激,的确让还是毛头小子的他很是新奇,视她如天上的月光。
只有一点不好的是,她太傲太强势了。两人在一起,但凡有分歧,就一定要听她的。他也是个男人,一来二去的,自尊心难免受挫。
年少时被母亲支配一切的恐惧又被唤醒,虽然有点不舍,但他还是当机立断提了分手,她自然不会挽留了,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之后,他打拼的日子里也交了两三个女朋友,无一不是让他觉得被勒得太紧、喘不过气。
直到他遇到许宁,她倒是管的少。可就是管的太少,让他觉得自己压根不被重视,这也让他男人的自尊心很是受挫。
在国外的三个月,他故意不主动联系她,她竟也能三个月不联系他,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结了婚,倒是好了一些,没有别人常说的“互相嫌弃厌恶”,两人间相处还是和恋爱时一样,他办他的公,她在一边照顾着孩子,两不干扰。
可这么多年,他一直有个感觉:她不够爱他,有他和没他对她来说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哪知,今天还能有这么惊喜的收获。
他又吸了一口烟,不屑的声音回答:“看完了,哪又如何?”
“你不离婚吗?”
“离什么婚?”
“这个女人千方百计的接近你,以后你会被她缠死的。你不是最喜欢自由,最怕别人缠你?”电话那头的女人迟疑的问。
盛其风轻笑一声,“对她,我求之不得。”
说完,他挂了电话,顺便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看了看车窗外的天色,该回家了,盛其风打着方向盘,开车回家。
他到家时,屋内已一片漆黑,他摸到卧房,打开门,许宁还给他留了一盏灯。
他自背后抱住了许宁,在她耳边柔声的说:“老婆,我对不起你。”
许宁没睁眼,迷糊答道:“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盛其风没答,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老婆,我忘了说,我爱你。”
许宁揉了揉眼睛:“啊?在婚礼上,你说过了的。”
盛其风啄了一下她的唇:“是吗?那我再说一次,我爱你。”
“我……也爱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完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