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的倾城时光》龟苓膏太太

5、第 5 章

　　我从上初中就开始减肥，原本被徐嘉叫到麻木的“胖妹”外号，被他带到中学继续发扬光大，这本来不算个大事，但有一天走廊上遇到隔壁班的班草，那个白白净净笑起来斯文秀气的男孩子也笑着叫了我一声“胖妹”，这激起了我前所未有的羞耻心，当晚回家就跟我妈说我要减肥。
　　我家的生物链划分非常明确，我跟陈嘉宾同志处在并长期处在食物链的底层，我妈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女人，对我跟陈嘉宾同志拥有说一不二的决策权，我妈对我的减肥计划嗤之以鼻，只有陈嘉宾同志抖着报纸给了我一丝心理安慰：“那你晚饭就少吃半碗吧，一点点往下减，总有一天能行的。”
　　然后就是我又一次在我妈的美食攻势下溃不成军，腆着被晚饭塞得满满的小肚子痛苦的站在阳台跳广播体操，每跳一下都觉得肚子和大腿上的肉随着动作在颤抖，一下下的甩动中仿佛能看到将来我瘦成班花走上人生巅峰的未来，然后隔壁阳台就传来徐嘉那把令人烦的公鸭嗓：“胖妹你能不能到楼下空地上去跳操啊，你瞧瞧你这体型，跳一下这地板的震动都传到我家来了，你再跳几次这楼恐怕就要塌了，胖妹你可不能拿整栋楼大家伙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啊，更何况就算楼塌了也不好报保险啊，这算是天灾呢还是人祸呢？”
　　我的回答是一个响亮而掷地有声的“滚”字。
　　你看，我跟徐嘉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和谐不起来。
　　从小到大，每次放长假，徐嘉都会试图在最后一两天来找我借作业，而我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对着他那张坦荡而理所当然的脸吐出冷酷的两个字“不借”，少数我心情好而他又溜须我的时候，我会借他一两本抄抄，所以徐嘉从小就学会了给自己找理由，比如作业忘带了啊比如不小心被烧掉了啊又比如被狗撕碎了，理由千变万化十分猎奇，班主任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慧眼如炬铁面无私的罚他到墙角站半天，然后他就带着让人十分不能理解的笑站在墙角上课，我一度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有年夏天，徐嘉离奇地写完了暑假作业没找我借答案，还十分得瑟的拿到我面前显摆，彼时我正对着电视上的犬夜叉和杀生丸如痴如醉，手里的西瓜汁水沾湿了裙子也毫无意识，被徐嘉这厮吵得脑袋发炸，我随手抢过他的作业就抡出了窗子，徐嘉气急败坏的嚷嚷：“胖妹我这可是自己做完的作业我爸说我做完了带我去上海玩的胖妹！”
　　等到我们俩撕掳开来噔噔噔跑到楼下，就见小区里那条被我们叫做蛋黄的流浪土狗，正趴在一堆废纸里刨得起劲，看到我们俩过来还不怕人地把废纸片儿往我俩面前拱了拱，徐嘉的脸上一瞬间风云变色。
　　我很不合时宜的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嘉谁让你去年撒谎说作业被狗撕碎了今年就真的被狗撕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徐嘉的上海之行泡了汤，徐爸爸特意给班主任打电话解释作业的事情反倒被班主任劝诫说惯子如杀子跟着孩子一起蒙骗老师不是明智之举，然后徐嘉史无前例的连着半个月没跟我讲话。开学的第一天他照样站在墙角，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垂头丧气的表情。
　　徐嘉是个不记仇的性格，半个月后他跟我在张记碰到的时候，就又咧着嘴凑到我面前，还试图用他的筷子从我面碗里偷夹几片牛肉，对作业事件心存一丝歉疚的我不但没有像从前一样抄起筷子敲他手背，反而扭过头装瞎，没想到等我回过头时，不足十秒钟的工夫，徐嘉这厮不但把我碗里的牛肉夹个精光，连我没来得及吃的煎蛋也不翼而飞，他脸颊塞得鼓鼓的，头埋在自己的碗里吸溜吸溜吃得香极了，而我对着自己寡淡的一碗面，运了半天气才没把碗扣到他头上，真是一分钟原谅他几百回，这货。
　　我的闺蜜方圆圆是个极其博爱的韩饭党，她热衷于在学校门口的小报摊搜罗那些几块钱一小本的韩流明星刊物，每周还要追湖北经视引进的那档节目《情书》，然后每天上课的时候乐此不疲的用小纸条在各科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给我安利各种韩流star，很多年以后微博上开始流行一句话“朋友，买安利吗？”让我猝不及防的想起方圆圆，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方圆圆就是为这句话而生的，她只是生错了年代。
　　她的桌肚里装着各种以“潮流”“时尚”等为标题的明星刊物，还喜欢搜集各种明星主题的香味信纸，印着各色明星大头照一页写不了多少字的那种，然后在课堂上以一种认真做笔记的姿态把她最近喜爱的哪几个明星一一罗列在信纸上递给我，其中身高体重血型喜好乃至理想型都一个不落，记性好得令我惊叹。我曾经设想过方圆圆生在武侠剧里，必定有个外号叫做“百晓生”，可惜她没能生在武侠剧里大杀四方，反倒每日在大茶壶的盯视下低调做人低调搞事。
　　我在追星这件事上基本上全由方圆圆一手启蒙，我跟着她从神话爬墙到东方神起再到super junior，中间还夹杂着爆红又很快过气的一堆男女艺人，我偷偷注册了贴吧号每天跟方圆圆蹲在贴吧里看那些《我与xxx同居》《恶魔xx我爱你》《全世界我最喜欢你xxx》的同人文，然后每天在追星——学习之间死去活来，痛并快乐着。
　　我们的年级主任是个满脸油光和沧桑的中年男子，以“狼狗”的外号闻名于我们这所中学，这来自他对调皮捣蛋的学生让人惊奇的敏锐嗅觉，据说他曾经在一楼闻到三楼的男厕所里几个学长凑在一起吸烟的味道，也离奇的抓住过一群准备翻墙进学校偷东西的社会青年，其中种种已经不可考，他只是总是带着他那一口让人半听不懂的土味普通话站在我们这个年级的教学楼入口处，盯着每个来来往往的人。
　　我和徐嘉被年级主任抓到过，那是初二上学期的一个冬天的早上，徐嘉赖床赖到令人发指，徐妈妈束手无策到来敲我家的门请我出山，二话不说的我进了徐嘉的房间掀了他的被子，盯着他带着圆点图案的秋衣一声冷笑，然后把冰冷的手塞进他的衣领激起他的一声惨叫，也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贼，赖到我们俩来不及去张记吃面，在隔壁的摊位买了两个包子塞进书包里就跳上车往学校冲，他一路打哈欠的声音响亮得像是故意，到学校意外的不但没迟到还多了几分钟，徐嘉心宽的说：“我吃个早餐啊，你带着我啊胖妹。”
　　然后就不经过我允许一手拉着我的衣摆一手摸出了包子，整个人像聊斋里被狐狸精吸干了精元的人一样哈欠连天的一边咬包子一边往前走，我懒得跟他计较，埋头往教室冲，结果在教学楼入口处被年级主任拦了下来：“诶诶诶，辣对兰森吕森，你们大庭广宗仔下这种行为也忒大胆了吧，你们似拉个班的？”
　　我跟徐嘉两个茫然的盯着“狼狗”一张一合的嘴，仿佛一瞬间失了聪，完全没明白年级主任的意思，跟他zi ci shi不分的方言口音无关，完全是被他话里的意思给吓到了，我跟徐嘉？早恋？什么鬼？
　　费了半天工夫解释清我跟徐嘉那让人不忍直视的关系，被将信将疑的年级主任放走，到了班上又因为迟到的原因被大茶壶一通批评，我整个人像枯萎的花朵一样蔫吧了，趴在桌上，方圆圆凑过来小声问：“今天是怎么了，跟生理期来了似的。”而我一脸生无可恋的在纸条上写：“狼狗以为我跟徐嘉在早恋。”
　　然后早读课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耳边都萦绕着方圆圆那魔性至极的笑声，绕梁三日而不绝。
　　方圆圆构想的我跟徐嘉的故事又多了新篇章，《爱情路上的拦路狗——我最亲爱的人啊，为何相爱那么难》，标题和内容都深得《知音》杂志的取名精髓，新出现的反派大boss“狼狗”更是在设置障碍的同时推动了故事的发展，只是我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把这个故事原模原样纹丝不动的告诉“狼狗”，顺带让他治治我旁边这个脑子里有天大坑的方圆圆。
　　徐嘉好像完全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依旧沉迷于所有跟上课无关的事情，一下课就狂奔球场而去，只有我，站在走廊里看着他跑向操场的方向，冬天的长袖蓝色球衣在绿色的林荫间份外显眼，阳光暖融融的照，天是极浅的蓝色，他的大笑声隔了老远仿佛都能听到，这是不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