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白昼将尽时2 ...
-
男孩为这番夸奖而震惊，甚至条件反射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带着污迹的短袖衬衫，才颤巍巍不可置信地问她：“你是说，我？”
“嗯，就像小太阳一样。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子笑着小声地问。“我叫又雪。”
“我没有名字。”男孩子愣了愣，黯然地垂下头。“他们都叫我1568。”
“1568？原来是你。”女孩子重复了一遍，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愈发温柔地问他：“你就是他们说的‘小哑巴’？可是你会说话。”
男孩蔚蓝的瞳孔微微一缩，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担忧，低着头不再做声。
“你应该离开这里，因为待会会有人过来的。”小姑娘又雪又提醒。“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男孩默默点点头，从女孩子提到“小哑巴”这个绰号，他就像是泄气的皮球，默不吭声地沮丧着。
“到时候，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女孩子继续说，对着他鼓励地笑起来。“小太阳。”
男孩消瘦的身体抖了抖，他缓慢地抬起脸，错愕万分地睁大了宝石似的蓝眼睛，目不转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子。
目睹她和煦的笑容，男孩的眼底，渐渐涌出湿漉漉的雾。他使劲眨了眨眼，将那泪意隐没，接着，用力点了点头，才转身跑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女孩子对着重新关闭的门沉默了一会，忽然就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他头发的颜色，真像上次那个小哥哥眼睛的颜色呀。”
郦幼雪看到这里，脑海里便有什么呼之欲出，只是那种感觉并不算强烈罢了。
画面一转，她再次看到的，就变成了一片雪白的病房。女孩子已经不再是苍白消瘦的模样，穿着粉色的裙子，坐在雪白的病床边，晃着双腿，哼着歌。
病房的门被人突然推开，接着，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人身形高挑，穿着白大褂，他手中牵着一个男孩。
那男孩皮肤白皙，一头金发流光璀璨。当他抬起眼，那双明亮通透的蓝眼睛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
女孩不自觉地弯起眼，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顶，小声说：“你好，小太阳，我是又雪。”
男孩的眼睛忽闪着，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话，却什么也没有说。
“又雪已经见过他了吗？”白大褂温和地开口，像是没有期待她的回答，他自顾自继续说：“也好，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会一直待在一起。”
“我知道了。”女孩子用超出她年龄的平静回答。
白大褂满意地点点头，指示着身后的人们让两个孩子并肩躺在床上，为他们连接密密麻麻的导线，再连接到不知名的仪器。
一系列的实验过去后，人们取下导线锁上门退出去，让两个孩子躺在床上独处。
女孩子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对着疑惑地向她看来的男孩勾起嘴角，接着，就轻轻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短发蜷曲的小脑袋：“你的头发颜色真特别，就像一个小哥哥的眼睛。那个小哥哥特别好看……我真喜欢他。可是，他再也没有来看我了……”
金发的男孩没有做声，只是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伸过手，抓住她小巧白皙的手掌，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你是在安慰我吗？小太阳。”女孩子失笑，凑近温柔地拥抱他。
郦幼雪静静看着，看着男孩子在那个极尽温情的拥抱下，不舍又开心地，反手搂住女孩的腰。
……
画面突然之间一片漆黑，接下来重新出现在郦幼雪眼前的，还是之前的病房。似乎处在黑夜，窗外洒落凄冷苍白的月光，成为仅有的光源。
女孩子孤身一人坐在床头，将自己整个隐没在黑暗里，而将双手摊开在面前的月光里，借以将白皙的手掌照亮。她专注地盯着掌中的光芒，嘴角含笑，调皮地轮番翘起十指，就像在尝试着握住那光亮。
房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打开。
女孩子疑惑地转头去看，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开得并不大的门缝灵活地钻入，飞快走到她面前来，蹲在床边扬起脸笑着对她说：“你就是又雪吗？我姓郦，是个记者。我来救你了。”
女孩懵懂地眨眨眼。
男人继续说：“那个金发的小男孩就在外面放风，我已经调查了很久，今晚就是最合适的时机。”他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她，朝着她伸出手。“跟我走吧，我来给你一个家。”
也许是被最后那个字眼触动，女孩子深黑色的瞳孔中有亮光划过。她略微期待地，将小手放入男人的掌中。
他们的动作很迅速，出于不知名的原因，一路的逃走也很顺利。
直到他们走出那个破损的铁栅栏，对着金发的男孩告别。
男人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走吗？”
男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他摇了摇头，又转向小女孩，认认真真地说：“再见。”
女孩犹豫了一会，伸出手抓住男孩握着栅栏的小手，软软地告诉他：“我们还会再见的，小太阳。”
——所以，原来她和周棋洛，这么早就已经彼此认识了吗？郦幼雪看到这里，终于了悟。
……她终于明白过来，周棋洛在演唱会上所说那番话的意义。
“连续一个月的实验，Evol已经超负荷，”仪器带来的“滴滴”声里，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轻轻抚了抚沉睡的小姑娘汗湿的额头。“再这样下去，她的Evol基因链坍塌，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良久的沉默，整个房间里一片死寂，气氛压抑着空气，令一切都为之沉重。
“其实，我有一个建议。”沉思了几秒，年轻的教授就笑起来。“比起长期的实验和束缚，如果能让她先像个普通女孩，忘记一切，在寻常的家庭里长大，长时间的平凡生活蓄积的对幸福和自由的渴望，可以让她重新激发的Evol达到最高峰。”
“呵，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教授呢。”黑衣男人抚掌。“那么，也要给她一个机会才行。那个郦记者，不是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吗？”
教授但笑不语。
“在适当的时机告诉那个记者，016的重要性。”男人淡淡地、居高临下地吩咐。“不过，不要让他起疑……依我看，那个金发的就不错，是如今016最信任的一个吧？这个机会就给他吧。”
“我这就让人去安排。”教授了然地站起身。
“哦，稍等。”男人却不紧不慢叫住他，朝着他走近几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教授，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啊……莫非是那个聪明稳重又懂得为别人牺牲的女孩子，让你想起了你差不多大的儿子吗？”
教授一怔。
男人似笑非笑，继续说：“这可不大妙，毕竟，QUEEN只有一个，试验品却可以有很多。”
意识到他的意思，教授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
郦幼雪恍惚地睁开眼时，身体无力，几乎动弹不得。她懵懂地眨巴着眼睛使自己渐渐清醒，才得以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她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左手被人紧紧握住。握住她的那只手的主人，就坐在床边，趴伏在床沿已经睡着。从她的角度，仅仅能看到那人蜷曲蓬松的金发。
明明已经在梦里经历过了那么多沉重的过往，郦幼雪却有点想笑。她微笑着，勾了勾手指。
睡得并不安稳的大男孩一下就清醒过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担心且忧虑的看向她：“幼幼！”
“棋洛，你没有走？”郦幼雪歪着头问他。“不是还有事吗？”
周棋洛显而易见地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皱起了眉：“不行，我担心你……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你都发烧了，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我发烧了？”郦幼雪讶然，下意识抬起右手摸摸额头——触手的温度果然有点烫。
“嗯，烧还没有退。”周棋洛捧住她的手指，温柔地回答，一边用空余的手端起床头的水杯递给她。“来，喝口水吧。”
郦幼雪乖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略微思考之后，才衡量着问他：“棋洛，你还记得双叶孤儿院吗？”
周棋洛一手还端着杯子，听见这话，猛地抬起眼看向她。蔚蓝的眼底，有什么正灼灼生辉。
“你记得对吗？”郦幼雪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自嘲地笑起来。“我也记得。”
周棋洛把杯子轻轻放回桌边，突然就笑起来：“幼幼是在说，BLACK SWAN吗？”他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接着，指尖飞快地开始在她的掌心勾画。
郦幼雪仔细感受他所写的每一笔，忽然就意识到他真正的意思——当他把这两个单词并排在一起竖着拼写，很容易就能得到两个首字母开头。
——BS。
巨大的困惑和不解笼罩住她，她愣愣盯着周棋洛，费尽心思也想不到。当初最应该抗拒那个黑天鹅组织的、在实验里受尽苦痛的自闭症少年，会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可是如果仔细深究，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在预料中——不同于其他人的物理系Evol，周棋洛特殊的Evol显然让他充满无限可能，组织当然不会放弃。所以，才会禁锢周棋洛，令他成为人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人后的傀儡成员吧。
郦幼雪的思路不断延伸，她甚至联想到那次周棋洛所说的话——原来，鸟笼中的鸟，值得就是在BLACK SWAN控制下的他自己吗？
忍不住叹口气，她凑近了抱住周棋洛。
……原来，周棋洛所经历的，远比她能够想象的，更沉重和苦闷。
周棋洛笑了一下，认认真真地回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别怕，幼幼，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郦幼雪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的点点头。
“十七年前，其实发生了一件大的案子，就在双叶孤儿院。”周棋洛想了想，像是在组织语言。“关于，大型的儿童绑架案。许多家庭的孩子失踪，在双叶孤儿院被找到。”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角度。“这件事情被当时的Key和郦叔叔联手曝光，部分幸存的孩子被解救收养，后来政府出面，封掉了那一片区域。”
“除此之外，那时候失踪的，还包括一个家庭。”周棋洛说着，眼睛就带着某种深意，盯着她看。
郦幼雪把这些讯息在脑内整合，再联系梦里的记忆，忽然就得到一个推断：“教授……”
“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而已。”周棋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迅速地总结。
郦幼雪思索着，只觉得这件事并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一个大型组织，连同它的实验一起被查证，政府却仅仅封锁了那片地带，这说明了什么？
还有，如果说教授是基因计划的主要领导者，那么，如果教授是被组织内部整顿，又有什么人可以替代他的作用？
郦幼雪想着，总觉得真相近在眼前，却又难以靠近——也许，她真正缺少的，只是一条导火索罢了。
“嘟——”一声短促的提示音，来自周棋洛的手机。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便立刻站起身来：“抱歉，幼幼，我必须离开一会。”
说着这话时，他还在朝着郦幼雪笑，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白昼将尽时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