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漫》澈柳

2、第二章

　　花温仪刚洗完了头发，叫绣阁里的小丫头将水端下去泼了，然后便坐在镜子前绞头发。她幼时过惯了苦日子，不愿什么事都让身旁的侍女插手。而花温然积威素重，便是于这后院也无一人敢与其分说，于是这后院便成了一片静寂，谁也不敢触了主家的霉头。只是这时花温仪猛一抬眼，看到绣楼前的槐树之上卧了个人影，唬得她一愣，仔细一看不由得薄怒道：“四哥，怎的不走门？”只她性格内向，即使薄怒也带了几分羞怯，两颊绯红，愈加显得双眼明亮，甚是动人。
　　树上的青年得了斥责却是不恼，只将一颗瓜子丢向她的脑门，见她忙乱闪过，方才丢了手中的瓜子皮，伸了个懒腰装模做样地坐直了身子：“你家二哥若是知晓我进了你的闺阁，怕是，以后就要赶我出内宅了。”
　　花温仪既气他吓她一跳，又气他又戏耍于她，明知他是卖着可怜，便只低了头，一边装作没看见他这无赖模样，一边轻声负气道：“本来也是早该搬出去的了。”
　　“亏得四哥帮你捎了许多小玩意儿进府，你这小丫头却是转脸就忘，也忒无情了点。” 花温仪声音虽轻，花温闲耳朵却是格外的尖，倏尔捂了心口，装出一副心灵受创之态，“你却不记得昨晚从后厨飞来的烤鹅清粥了么？”
　　花温仪先是羞冏，她体态圆润，受不得饿，总又怕传出其好吃之名，影响了二哥花温然的仕途，只好托这府里最是乐于和一家之长对着干的四哥夜里给她捎些吃食。如今见他这副模样，又是羞愧道：“不、不是……”她有些着急想要辩驳，却越急越说不出什么来，只有翻过来调过去地说着不是，最后见花温闲笑嘻嘻地想要来逗她，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来，“二哥说四哥你准备成婚了，按理也是要搬出去的啊。”
　　“啥？”花温闲吃了一惊，险险从树上一头栽下来。
　　花温仪见此也是受惊不小，连声音里也是带了些哭腔：“怎么了，四哥？”
　　“我要成亲我怎的不知道？”花温闲神色有几分恍惚，旋即又似自语道，“哼，那老学究不是最讲究礼法的吗？以前三儿的婚事便是借口搪塞了，若是我要成婚，他的婚事又该如何推阻？”他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忽地又道，“我管他作甚？若有个管家婆在家里扔着，我怎么对得起宜春院的姐姐妹妹？”
　　花温仪听了“宜春院”三字，有些着急想要斥责，只是还未出口，就听见侍女自前院疾步而来。她心中一跳，花温闲已先扬声道：“何事？”
　　那侍女被树顶上的人声也吓了一跳，却也能听出这是花家最不着调的四老爷的声音，未敢抬头便跪下回话：“是老爷给上面来的人缠住了，打发了小厮来寻四老爷，四老爷却不在书房，转托了我来寻。我房前屋后找了一遍，您却在这里。如今小厮就在月亮门处候着，只等着领四老爷过去。”
　　“晦气。”花温闲听此只是悻悻，“刚还要赶我出门，这会子却要喊我救驾了。”说着便顺了侍女抬过来的梯子慢慢往下爬。花温仪听得心惊：“四哥。”花温闲只当没听见。爬了几格他忽然抬头望了小妹笑道：“可看好了你的大丫头，便是这点事就急成这样，保不准以后你我见了她都要称句‘姨娘’呢。”
　　花温仪知道身边的丫头们素来没什么心思于府中的二位主人的。这其中原因她虽不知晓，却要在此交代一二：花温然积威太重，少有人不怕他的；又不近女色，天天只差抱着往来的公文睡觉。而花温闲，虽然看似放荡不羁，下手也是狠的，就连洒扫的丫头仆妇也不敢进他的院门，连路过也是战战兢兢。花温仪听了这话，只低头摆弄自己头发，权当没他这么个人。只是还放心不下，拿眼偷觑他安安稳稳地下了梯子，这才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开始梳头。
　　花温闲抿抿唇，这动作少出现在他的脸上，如今做来，竟有些严肃的的味道。只是这严肃之气一闪即逝，快得连久侍奉其左右的小厮也以为看花了眼。
　　“二哥在哪儿？”
　　“回四爷，在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