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夏天的雨夜 ...
- 夏雨说他的名字很好记，外婆告诉他因为他是夏天的雨夜出生的所以他叫夏雨，夏雨一直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外婆也从未提起过父亲，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和外婆一起生活了，读幼儿园的时候，妈妈也偶尔会回家来看看他和外婆，夏雨的妈妈是个大美女，外婆身体不好所以只生了妈妈一个女儿，从小妈妈就很受宠，外公外婆都围着这个漂亮的女儿转，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外婆常说是自己把妈妈惯坏了，但是夏雨知道其实外婆只是说气话，有一些认识妈妈老邻居们都说自己和妈妈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如果夏雨是个女孩，不知道多少男孩子争着要娶她，外婆也说夏雨和妈妈长得很像，一双楚楚可怜却又深情的眼睛，永远像一个未染凡尘的孩子一般清澈，微笑的时候有一颗小小的虎牙，小小的巴掌脸，和高挺的鼻梁，所以小时候大家都以为夏雨是个女孩，直到后来夏雨上了学，大家看见这个“小美女”去男洗手间才知道他是个男生，这也不怪夏雨，他的五官本就太柔美，又偏偏身体不好，一直很瘦，原本就白得发光的皮肤也更是苍白，夏雨身体不好，因为是夏季出生，当时北方的天气刚好很热，所以出生没几天夏雨就光荣加入了新生儿肺炎的大军中，用外婆的话就是“我们小夏雨呀，长这么大也就在他妈肚子里胖过，后来就再也没东山再起过”，当时肺炎的普遍临床用药就是青霉素，小夏雨在扎了一个多星期的青霉素之后终于是好了，但是却留下了个后遗症，一食用凉的东西就开始咳嗽，也不能太剧烈运动，所以上学的时候别人家的小男孩都是名副其实的熊孩子，一个个的就像是国家队的现役种子选手似的，篮球、足球天天在体育活动室里跑，只有夏雨一个人和一群女孩子们去学了画画，但是夏雨很有绘画天赋，每次绘画课都会得到小红花，当时小小年纪的夏雨会把所有小红花都放进自己床下的一个盒子里，因为外婆说如果小雨有一盒小红花了，妈妈就回来看你了，但是在夏雨的记忆中妈妈在他上了小学后再也没回来过。夏雨一直都很听话，学习又很努力，但是他一直很羡慕班级里的总考倒数第一的小刺头张浩，因为张浩的父母总是隔三差五的就来学校，然后张浩的老爸就会怒气冲冲从老师办公室跑到班级的追着张浩打，但是夏雨却很羡慕他，有一次老师让大家谈谈快乐是什么样子的，夏雨说快乐就是和张浩一样，老师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没想到夏雨却说，他觉得张浩是最快乐的小朋友，因为他爸爸妈妈总是来学校看他，张浩从来都是班级的反面教材，那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好，所以从那以后，张浩成了夏雨的老铁，每次夏雨被其他小男生嘲笑娘娘腔，没人要的时候，张浩就及时出现，张浩和他爸很像，喜欢追着别人打，在他爸的训练下，张浩跑得很快，所以谁骂夏雨，张浩就“拔腿相助”，张浩也成了夏雨童年记忆里唯一的朋友。后来夏雨长大了，中考的时候成了市里的状元，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同时还拿到了学校的励志奖学金，外婆因为这件事高兴的睡不着觉，夏雨记得那天外婆给妈妈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但是后来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外婆失落的挂了电话，分班的时候夏雨选了文科班，张浩他老爸托人把张浩也送进了这所学校，分完班张浩当时屁颠屁颠的告诉夏雨他也选了文科班，以后还能罩着他，夏雨总是考全班第一，但老师不再发小红花了，而夏雨也不会再等妈妈回家了，妈妈对于他来说好像已经很陌生了，他记不清上次见妈妈自己多大了，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夏雨虽然是男孩子，但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外婆一直把他当女孩一样养，虽然他和外婆生活的并不富裕，但是外婆却一直把夏雨照顾的很好，夏雨对纤维很敏感，所以贴身衣物只能穿纯棉的，但是纯棉的衣服不好清洗和打理，外婆就一直用手洗，夏雨上高中后，忙着学习，有时候衣服脱下来不急洗，外婆就拿去洗，每次看见外婆给自己洗衣服他就假装生气的叫外婆赶快放下，外婆有时倔不过他，就慈爱的笑着“没事，小雨，外婆不累，外婆得多为小雨洗几次衣服，以后小雨长大了，就有别人洗了，小雨就用不上外婆喽”夏雨生病的喜欢拉着外婆的胳膊睡觉，他给外婆画过很多画像，有外婆看电视的时候，外婆熬粥的时候，外婆生病的时候，高三下学期，忙着备考，大家都很紧张，夏雨也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但是有一天正在上政治课的时候，夏雨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外婆晕倒了，那是他第一次请假旷课，到了医院外婆正在输液，医生悄悄问夏雨有没有其他亲人，夏雨说没有了，医生是个中年女人，很和蔼，夏雨记得当时医生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就在那个白得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她无奈的说：“孩子，婆婆病得挺重的，要好好照顾婆婆，不要让她伤心，她的癌细胞的扩散面积非常大了，几乎阔到全身了，而且心脏和肾功能也很差，放化疗对她来说副作用太大了，怕她坚持不了，先保守治疗吧”夏雨当时一直不相信医生说的话，他反复确认，一遍遍的重复外婆的名字，哭着问医生：“对不起，你确定没看错吗？确定是我外婆的病例吗？”直到医生无奈的摸着他的头告诉：“不要哭，婆婆老了，身体机能很差，又是肝脏病变，肝脏是人身上最迟钝的器官，没有痛觉神经，所以肝病患者在早期很难发现，不要哭了，婆婆看见会怀疑的，会影响她的治疗情绪”，他才相信了，外婆是真的病了，而且很严重，回到病房夏雨紧紧的握着外婆的手，这个一直在等他长大的人，这个在过去的岁月里唯一给过他温暖和爱的人，这个喜欢看他画画，一进家门就叫着我的小雨快来吃饭的人，可能很快就不会陪着自己了，他不敢想象外婆不在的话，自己该怎么办，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他赶忙擦去眼泪，大口的呼气，担心外婆醒了看见他哭会怀疑，输完液外婆醒了，看见夏雨坐在床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我的小雨怎么来了，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夏雨当时差一点就哭了出来，怎么会没事，外婆怎么会没事，但是他不敢让外婆发现自己红透了的眼眶，他低着头趴在外婆怀里故作生气的说：“外婆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又摔倒我就不来了”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所以第二天上午夏雨办理了出院手续，当时签字的时候夏雨就知道，外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夏雨偷偷把外婆的药换到了消炎药的瓶子里，和外婆一起回家了，一回家外婆就催夏雨回学校去上课，夏雨骗她说自己有点累，明天再回去，晚上夏雨偷偷给老师打电话请假，夏雨在升学时家庭关系那一栏清楚的写着无父无母，家庭成员只有外婆一人，老师知道外婆生病了，给了夏雨无限期的假，为了不让外婆怀疑，他还让老师给外婆打电话骗外婆说学校最近有个一流名校夏令营活动，夏雨因为成绩好，被选为夏令营代表了，等夏令营开始要去参加活动，所以最近不用去学校了，在家好好准备就可以，外婆听老师这么说之后也就没多想，差不多两周左右，夏雨明显感觉到了外婆开始厌食了，吃东西时也总是恶心，但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外婆总是假装自己没问题，外婆仍然担心夏雨一直不去学校会不会落下太多课，毕竟高考很重要，所以总是问夏雨那个夏令营什么时候开始，要不先回学校上课去，夏雨总是找借口敷衍。最近外婆开始严重的脱发，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夏雨开始担心外婆的病情一定是恶化的太快了，就骗外婆说夏令营要开始了，但是活动主办方让大家做体检，自己体检太无聊了，让外婆也顺便检查一次，没过几天夏雨去取体检报告，医生说外婆可能只剩一两个月了，夏雨不敢相信，为什么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回家的路上夏雨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不能让外婆知道，他悄悄的把报告藏了起来，回到家夏雨骗外婆说医生说最近体检的人太多，他们的报告被送到报告室了，这几天报告室的人有事，让他过几天去取，晚上外婆睡着了，夏雨开始自责，为什么自己没有快点长大，为什么没让外婆享福，他不知道会是哪一天他醒过来就再也看不见外婆了，因为病情严重，所以最近外婆睡眠一直很不好，总在做梦，他听见外婆总是翻身，还时不时叫他的名字，夏雨握着外婆的手，忽然想起很久没给外婆画过画了，他回房间拿出了纸和调色板，他还记得之前他给外婆画画的时候逗外婆说：“外婆，快看是谁这么漂亮啊？”刚画完眉毛后，他听见外婆叫了一声很多年没听过得名字，：“小静，小静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夏雨突然就停住了笔，这个名字，这个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夏雨的生活中了，上一次妈妈回来还是自己读幼儿园的时候，当时夏雨5岁半，他记得妈妈和外婆吵架了，外婆抱着他哭了，他当时认为妈妈欺负外婆，就把手里的水彩笔扔在了妈妈的裙子上，然后被妈妈生气的推开了，后来，妈妈就再也没回来过，外婆生病了在梦里叫妈妈的名字，应该是想她了，毕竟血浓于水，外婆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想到这夏雨觉得如果让妈妈回来陪陪外婆，可能外婆心情好了，病情不会恶化太快，他在外婆的床头柜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电话簿，里面第一页只有一个人的号码，写着小静，他快速的拨了过去，过了很久电话接通了，电话那端是夏雨很久未听见的声音，声音特别轻，小心翼翼的说着：“妈，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夏雨犹豫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开口，终于在那边急迫的催促下。他开了口：“我是……夏雨，外婆病得很重，没有太多时间了，你回来看看吗？”，对方很久没有说话，然后夏雨听见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静，这么晚你不睡觉，干什么呢”之后电话就挂断了，夏雨想也许这么晚确实不方便，而且像说的话也说完了，所以就放下了电话。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外婆去客厅吃药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夏雨听见外婆说：“你回来看看小雨吧，孩子长大了，学习也很好，又听话，不用打钱，你回来看看孩子吧”，夏雨知道是妈妈打来的，他不知道妈妈有没有问外婆的病，但是那之后几天外婆精神状态一直也不是很好，还经常忘记吃药，一天下午，外婆又忘吃药了，夏雨去给外婆拿药，回来发现外婆拿着一个盒子，夏雨走过去，开玩笑的说：“外婆，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你藏的宝贝？”，外婆笑了：“我的小雨，这个是外婆的宝贝，外婆想要把它给你，好不好？”，夏雨觉得外婆今天说话不太对，就问：“外婆，你怎么了？”，“外婆老咯，宝贝得给小雨留下”，夏雨看见外婆拿出了一个本子，房屋产权证“小雨，这是咱家的房产证，之前老屋拆迁的时候我把你改成了房主”夏雨知道外婆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他哭着摇头，“外婆，小雨不要，小雨什么也不要”，“傻孩子，外婆老了，家里就剩这东西了，不给小雨给谁，小雨要好好收着，外婆什么都不拿走，就拿走小雨给外婆画的画，我们小雨最听话了，外婆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小雨不要怪你妈，好不好，她也不容易，外婆走了以后，去找你妈，外婆对不起她，但是她不会不管你的，以后外婆不在了，你在她身边外婆也就安心了”听到这些，夏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外婆痛哭，一个星期后，外婆的身体再也熬不住了，在重者监护室里住了三天，第四天外婆的状态突然就好起来了，那天中午外婆趁夏雨出去接水，写好了遗嘱，给她日思夜想的女儿打了电话，下午夏雨正在给外婆擦脸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个人，夏雨认出来了那是他有10多年未见的妈妈，看见那个女人那一刻起，夏雨就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他站在角落，不敢上前，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外婆叫他，他才敢上前，外婆把他的手放在了妈妈的手心里，然后笑着说：“如果早点这样多好，以后我的小静有儿子护着，我的小雨也是有妈妈护着了，外婆就放心了”夏雨不知道妈妈是因为什么原因，手一直很凉，他稍稍抬起头，看见了妈妈眼底的泪水，晚上，外婆离开了，当时病房外下着细雨，天气很闷，外婆走的很安静，夏雨第一次知道了生离死别和哭干了眼泪的滋味，第二天夏雨和妈妈一起安葬了，按照外婆的遗嘱，外婆的墓地离家并不远，夏雨觉得回到家就好像外婆还在一样，他总是能听到客厅传来：“小雨来吃饭”的声音，然后跑过去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原来外婆真的走了，把外婆安葬后妈妈急匆匆就走了，走之前留给夏雨一句话，“你先在这等我一段时间，过两天我来接你”，外婆走了之后，早上起床再也没人叫他吃饭了，回到家也没人看着电视等他了，本来不大的房子里一下子就空旷了，夏雨晚上总是会在外婆的房间坐一会，然后看着外婆床头那张他中考完和外婆一起照的照片流泪，回学校那天，在校门口，夏雨看见了老熟人张浩和一个女孩，张浩看见夏雨的第一眼就跳了起来，然后像是吃药吃多了的傻子一样飞奔了过来，“小夏雨，你跑哪去了，老铁等你好久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上课，老师说你出去参加比赛去了，你小子参加了多少个比赛啊，怎么才回来，之前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家，外婆也不在，你干嘛去了快说”，听张浩一口气说这么多，夏雨知道张浩想他了，当然重点是想他的作业本了，夏雨没有灵魂的敷衍了一句“嗯，参赛去了”，张浩看见夏雨没精神以为他比赛结果不理想，还安慰着“哎，比赛呀，真是总去比赛干嘛，比赛那奖杯有哥们我好吗？奖杯都是虚的，我多实在，不仅看得见摸得着，还会说话，是不是，奖杯算个啥，不要也行”看见夏雨还是不开心，张浩忽然想起了自己还牵着的姑娘，“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个是我女朋友，和你一样姓夏，叫夏静”，“你好，我是夏静”本来夏雨对于张浩的女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听见她叫夏静后，夏雨忽然抬起了头，“你好”，张浩还想再拽着夏雨唠，但是夏雨说老师找自己有事，一听老师两个字，张浩像博尔特上身一样撤了，回到班级夏雨一点也听不下去老师讲课，他总是听到外婆叫他，但是四处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自己又开始幻听了，老师找夏雨聊过几次，夏雨很想好好好好听课，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课堂上，操场上，过马路时，吃饭时，他总是听见外婆的声音，张浩说夏雨那段时间就像个鬼一样，走路都轻飘飘的，总是东张西望的，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那一年，夏雨19岁，在失去了外婆后，6月份，夏雨参加了高考，高考的时候很多家长都在考场门外等着孩子出来，而夏雨一个人面对着那场孤独的战争。外婆过世后，夏雨第一次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这么痛苦，这么难熬，好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真空罩里，你能看见外面的一切，却怎么也无法快乐，然后每一个夜晚都无法睡去，令人窒息的孤独，那时的夏雨不知道，当他遇见那个人之后，这样的折磨会更深刻，如果说外婆的去世让夏雨失去了生活的快乐，知道了思念有多痛，那么那个人则让他体会了爱上一个人会生不如死，会比思念痛千倍万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夏天的雨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