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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时间如流水,老师青春常在 ...

  •   虚居然能够强行越过她的存在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这是她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情况。

      虽然只是瞬间失去意识,很快就醒了过来,她刚抢过刀想要对着来人正脸斩下去的右手一顿,硬生生收了回来。

      松阳强忍着大脑被虚拉扯的疼痛,将前来滋事的官兵手中的刀都折断了,吓得那一群官兵握着半截刀就往外跑。头疼一阵一阵涌动着,她见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出杀招,干脆利落地隔着衣袖将右手从手肘处尽数斩断。

      包着断肢的手染红了被砍下的碎布料,血迹在空气中渐渐干涸。

      这的确一定程度上给虚造成了压制,但即便疼痛如此,虚也不曾放弃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愚蠢至极!放走了那些家伙——”

      “你以为你能得到所谓的安宁吗!”

      “天真!”

      “总有一天会毁了你所拥有的一切!”

      虚在她意识里这样冷嘲热讽着,她好不容易将对方激烈的杀意按了回去,被斩断的右手也缓慢地从断口长了出来,恢复原样。

      然后她回过了头,那一瞬间产生的动摇险些又让虚趁机而入。

      “又被看见了吗?那小鬼,这次全部看见了吗?”

      “你所想要隐藏的——”

      “想要作为人类而不得不伪装的被剔除的属于怪物的那一部分!”

      紫发的少年脸色惨白地望着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

      “...老师?”

      “晋助?”

      她告诉自己应该走过去抱抱被吓坏的紫发孩子,身体却僵硬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从未想过会让那个孩子面对她如此可怖的一面。

      “我...”

      紫发少年面色渐渐恢复了血色,见松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从玄关跑进来,像那天一样,毫不动摇地一把抱住了她。

      “老师……已经恢复好了吗?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呢?那些下人们莫非——”

      他话咽下去,眼神一时间冰冷下来,语气里泄露出一分敌意,松阳怕他想去寻仇,断断续续地和他解释。

      “没有人伤到我,是我自己……”

      她意识到自己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否则不知哪一日便会被虚悄无声息的取代。

      那是最糟糕的结果。

      高杉闻言,依旧一句话也不多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

      “老师,去集市买来的食材还寄放在木户先生那里,我想去路口一趟把食材取回来。”

      松阳胡乱应答了几声,见高杉走出了玄关,才缓缓地叹了口气。

      她把碎刀片和那碎衣料包着的躯体部分都埋进了私塾后山的深坑,小心翼翼地点火烧成灰,又换了身衣服,坐在门槛上等高杉回来。

      银时倒是先一步回到私塾,他似乎并不知晓方才发生的事,手里提着一小袋糖果,神态看上去和往日并无不同。

      “啊咧,松阳老师你坐在这里是要干嘛?”没有回应。

      他跨过门槛,在里屋逛了一圈又问道。“矮杉同学居然还没回来?”

      松阳如梦初醒般地回答道。

      “晋助?啊对...是我拜托他去帮我跑个腿。”

      “啊,这样么。”银时抓了抓头发,跑进了厨房,又一脸狐疑地跑出来。

      “搞什么鬼啊,那家伙没把食材放下来吗,阿银难得想试试做寿喜锅,材料都买齐了——话说老师你,一下午还没睡够吗?看起来超疲惫的样子。”

      “欸?有吗?”松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银时皱着眉头观察她,想了想,伸手把她拉起来。

      “继续去睡吧,阿银还得收拾屋子准备晚饭,老师你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他还没见过松阳如此魂不守舍的状态。

      眼神在飘,却跟块望夫石似的对着玄关的方向,有这么期待高杉那家伙回来吗?

      啧。

      银时烦躁地眯了眯眼。

      松阳神情恍惚的被他牵到房间里躺下,又让对方轻手轻脚地给她拉上被子,然后盯着天花板沉默的发呆。

      虚躁动的情绪还没平静,在她脑海里翻天覆地地吵嚷。

      “愚蠢!天真!为何不动手解决掉那些杂碎以绝后患?”

      “那个小鬼看见了我的存在,你打算就这样放任下去吗?”

      “回答我!”

      吵得头疼。

      松阳拉过被子盖住脑袋,闭上眼睛装死,一不留神,就真的睡着了。

      或许无论是她还是虚都是真的太过疲惫,虚也没有再进入她的梦境,她难得睡了最近以来第一个好觉。

      结果一醒来天都黑透了。

      松阳梳好头发走出房间,就看见两个孩子趴在饭桌边昏昏欲睡,桌上摆着一大堆切好的食材,和三口小火锅,大概是为了等她,两个孩子都还没有开伙。

      “晋助?银时?”

      “啊咧,醒了啊。”

      她有些愧疚地叫醒了两个孩子,银时揉揉眼睛清醒过来,熟练地拧开小火锅煮汤,指挥着高杉往锅里下食材,高杉皱着眉一脸忍耐听之任之。

      毕竟除了不在场的桂,整个私塾还能进厨房的也就只有银时,松阳是完全的厨房杀手,高杉也是能把饭团做成米糊糊的料理废。

      不过有银时在,高杉还能帮忙打个下手,松阳就只有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份了。

      ——确实能够成长为可靠独立的大人呢。

      如果她真的到了必须离开的某一天。

      松阳温柔地注视着不断往她锅里下肉的两个孩子,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无论是银时还是晋助都能够照顾自己呢,我也可以放心了。”

      她这么说完,低头吃饭的银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张着嘴巴哈气。

      “啊啊啊阿银的舌头!烫烫烫烫烫!”

      松阳赶紧去厨房给他拿冰水,银时接过冰水就是一阵猛灌,连喝了几大口才缓过来。

      “好些了吗?”

      “干嘛大惊小怪的,阿银就是被烫了一下。”银时含着水嘟嘟嚷嚷的。

      松阳示意他把舌头伸出来,检查了一会儿没发现烫伤痕迹才放下心,无奈地摇头。

      “真是的,刚才还在夸银时会照顾自己了呢

      “都说只是意外了,与其啰嗦这些还不如赶紧吃饭。”

      银时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得把牛肉往她碗里又扒拉一点。“少想一点没头没脑的事,阿银特意买了竹级的神户牛肉,不许浪费。”

      高杉今晚异常沉默,让松阳担忧地看了好几眼,然而他只是低着头安静吃饭,似是疲倦过头的模样。

      “晋助?”松阳唤了他一声,他立即抬头看过来。

      “老师?有什么要吃的吗,我来帮你煮。”

      “没事的,晋助才要多吃点喔,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过会也早点休息吧。”

      “老师请别为我担忧,我没有事的。”

      这样回答着,高杉脸上的倦意却是骗不了人。

      是还在记挂她的事吗?一想到这点,松阳就一阵后怕。

      若是当时没能抵挡住虚的压制而下了杀手,她恐怕就不再是自己,要是因此伤害了晋助的话——

      那绝不是斩断一只手能够比拟的痛苦,或者说不是伤害□□能够对等的痛苦,那是作为人类,将一颗心脏完全撕裂的痛苦。

      明明是想要保护他们,看着他们平安长大,如今她却开始动摇了。

      再这样下去,若是有一天,光是破坏□□也无法压制虚该怎么办?

      “你是幼稚园生吗,咬着筷子发什么呆啊。”

      银时的眉头拧紧到能够夹死苍蝇的弧度,夹了一筷子牛肉往松阳嘴边送。

      “给阿银张嘴吃掉。”

      松阳心不在焉地咬住了银时的筷子,银时嗖地一下耳根通红,把筷子从她嘴里拔出来,拿着这双筷子就有点手足无措。

      笨蛋笨蛋笨蛋!干嘛要把他的筷子咬那么紧啊!

      “真是的你,老师你到底在干嘛啦!”

      “...唔,这一块是不是有点咸...”

      “喂喂喂好好听阿银说话啊你!”

      ——虚是和她性格完全南辕北辙的人。虽然这样讲不太恰当,毕竟说到底她们依旧是同一个人,只是分裂成了不同的两个人格。

      ——不,也许她才是被那个虚分裂出来的一小块碎片。

      有一点虚说的没错,和虚比起来,她的确太过天真,也太过理想化。

      这次被官兵找上门让松阳感觉到了久违的紧迫感,第二天还特意把桂接了回来,一连几天私塾放学时间都提前,出门也都跟着这三个孩子,确认不会再有人上门滋事,她才稍微放松了神经。

      她是无所谓自己遭遇如何,但那些孩子们是她一定要守护好的存在。

      哪怕越过千百个名为虚的尸骸,亦或是她自身。

      平静无波的到了除夕,松本村下过一场大雪,私塾也放了冬假。

      松阳照例带着三个少年去神社祈福。

      刚来松本村的第一年,松阳自己也是心惊胆战的,叫同样没体验过这些礼节的银时跟着她小心翼翼地学,结果大一些的村子祈福的礼节更繁琐,和松阳从阿助那里学到的方式有出入,最后还是衫婆婆不耐烦地把他们俩提溜到一边去,叫他们看着自己的动作学习。

      “真是的,你们这些粗鲁的武士毛手毛脚的一点都不细心,我明年可不会再教你们第二遍了喔。”

      衫婆婆三言两语就打发掉周围村民们好奇的目光,松阳也悄悄松口气,摸摸满脸不情愿的银发孩子那头乱糟糟的天然卷,小声问他。

      “学会了吗?”

      “也没什么困难嘛。”

      银时不屑地哼哼着。“难不倒阿银。”

      虽说对于他们两个而言,祈求神灵保佑也没什么意义,可松阳或多或少还是能理解这些美好的期待。

      那时她兴致勃勃地抽了签,又叫银时和她一样认真的在绘马上写下新年愿望。

      ——尽管世间并没有能实现她愿望的神灵。

      “老师许了什么愿望呀!”

      最先把绘马和签文挂好的桂跑过来,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看上去对她手里的绘马好奇得很。

      银时和高杉也一面斗着嘴一面往这边来。银时伶牙俐齿惯了,高杉总被他气个半死,又回不上嘴,一张脸黑如锅底。

      “哦荷荷~矮衫今年的愿望是长高多少公分呢?”

      银时装模作样扮鬼脸发出怪笑,被戳中内心隐痛的高杉抄起一团雪就往银时脸上砸。

      “坂田银时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三个孩子里目前最高的是银时,其次是桂,这两人都长得高高瘦瘦,略高过她,最矮的是高杉,至今也还低她小半个头。

      松阳虽然觉得没关系,可高杉本人十分介意这几公分的差距,费尽心思想要长高,之前他还被桂误导以为痒乐脱能助高,特意去城里订了几箱痒乐脱,每日雷打不动地放一瓶在课桌上,逼迫自己喝下去。

      却不知桂真实目的是想要收集痒乐脱的瓶盖兑换奖品,高杉这番举动不仅对他的身高毫无帮助,还让私塾里的孩子一度以为这种饮料多么好喝,一个个争相去买,连银时都被带动着喝了不少。

      而后买不到痒乐脱的桂忍不住去找高杉索要瓶盖时,高杉才知晓真相,恼羞成怒地把一箱子痒乐脱全砸他脸上,足足气了一周才缓过来。

      松阳的确不太能理解男孩子对身高的在意,她其实更怀念这群孩子小小只的还能被她抱在怀里揉头发的日子。

      时光流逝的真快,她想。

      如今她在松本村的第八年,这三个孩子也都长到15岁,越来越像成熟的大人,和松阳走在一起时越发没有年龄差距感。

      松阳也旁敲侧击问过他们,要不要像大一些的学生那样去其他藩游历,拓宽视野,结果高杉一听松阳不能同行就摇摇头拒绝,银时本来就对跑来跑去的生活不感兴趣,唯一有点心动的桂见他们两个都不愿意,也不想一个人出行,松阳只得作罢。

      虽然是大人了,还是喜欢黏在她身边呢。

      松阳心里又是感动,又觉得苦恼。

      她总是要离开的。

      她能教的东西已经全都教给他们,她又不懂做饭,还要靠银时和桂轮流做饭投喂她,她亦不擅长缝缝补补,被她修理过的衣服银时偶尔还得拿去自己再加工,她更不懂赚钱的本事,还是高杉和桂在做抄字帖的活拿钱补贴家用。

      她已经给不了这三个孩子任何东西了。

      离开那一天,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狠得下心不去看他们安静的睡脸,从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之中呢?

      ——终究是她放不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又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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