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锁『原墨池烟飞』》南安薇

43、宴

　　锦绣灯笼夜红妆，花团锦簇燕雀啼，纸醉金迷风萧瑟，殿内哪知秋日寒？
　　下软轿，入朱门，映入眼帘的是令人惊叹的富庶装潢。
　　真似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曼回，檐崖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
　　明明自己已经是从南方首富的家里走出来的，看到眼前的景象我还是忍不住惊叹不已。许家的装潢以淡雅清新为主，占地面积宽广，给人空旷的舒适，宛若桃源；而这里雍容繁复的雕琢的确是巧夺天工，令人应接不暇，然而却多了几分压抑，几分世俗气。
　　“夜甯。”许彦祺试探地碰碰我的手，见我没有反感的意思，才紧紧地握在掌心，牵着我往前走。今晚的许彦祺不是往常的模样，他的容貌被略作改动，多了几分刚毅，少了几分妩媚。的确，这样美的人站在商场之上的却没什么好事呢。许彦祺一直是以今天的模样面对外界行商的。
　　迎面走来的富商见了许彦祺点头哈腰，也不忘对我美言几句，说什么清新脱俗，秀丽动人。我暗笑，如果我今天不是由许彦祺牵着手走进来的，大概会连瞟都不会瞟我一眼吧？眼前的富商女眷遍身的林罗绸缎，身上戴的金银首饰玉环玉佩碰着琅琅作响，每个人都戴着精致阿谀的面具，谁知道这张笑脸之下的心到底流的是不是黑色的血？！
　　很快，夜幕降临了。满园的红灯笼都点亮了，火光隔着红纱隐隐跳动，倒影落在水面上，碎成片片光华。
　　即使是家宴，富商还是把场面张罗得很隆重。暮城最好的歌姬舞女都被请来助兴了，窖藏多年的美酒，玉盘珍馐，罗列在眼前，却不怎么诱人。
　　许彦祺被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拉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我和其他女眷一起安排在一旁的桌子。出席的女眷不仅有众商家的夫人，还有的带了妙龄的女儿过来，大概是想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夫婿，拉拢生意的同时结下一门亲事。当然，许彦祺就是众多女眷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只是没想到今天的许彦祺不仅带了个没怎么打扮的女子来，而且一来就亲热地手牵着手，这可气红了众多女眷的双眼呵。
　　“你瞧瞧，许公子带来的那个丫头，竟然这么不懂规矩，素颜素裝，搞什么特殊啊～许家难道就看上这没规矩的傻丫头？！”一旁的女眷忍不住嘀咕。
　　我看看自己的装扮，再看看她们，一个个雍容华贵，体现了自家家底的殷实。大概今早众侍女们这样为我打扮就是怕被人这样笑话吧？
　　“你们呀～真是见识浅陋。你瞧瞧，那姑娘身上的绣袍，暗纹锦绣，全是暮城最好的货色。光是那姑娘头上那条丝带就可以顶上咱们脖子上全部的首饰了！”一位年轻的女子打断她们的八卦，说道。这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身上的服饰搭配得很好，尽显雍容而不俗气，只是一笑一靥流露出来的老成有点别扭。
　　“请教姑娘芳名？”刚才帮我说话的夫人环佩琅琅地移步到我面前，脸上挂着娴熟的笑，俨然一个成熟的商业女性。我想起了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商场上的女强人。如果在这个时代女人和男人一样公平的话，眼前这位女子一定能创出一番惊人的事业吧？
　　“夜甯。”我回答道。
　　“是宁静的宁？”女子继续打听。
　　我不语。有些东西是不用说明白的，来之前许彦祺这样告诉我。
　　“我是张陈氏。”原来这正是今天宴请这家富商的女主人呵。张夫人见我不语，也没再在我的名字上纠缠下去。
　　“张夫人好。”我乖巧地福了福身子。虽然许家显赫，但张夫人今天是主人，而且对我来说是个长辈，我当然不能做出一副傲慢的样子让人觉得许家没眼光，带出一个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子了。
　　张夫人干脆就在我身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闲聊。我身边有了宴会的女主人，周围的气氛很快就转好了。一时间觥筹交错，笑声连连。这一桌的女眷大都是以前认识的，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张夫人也应接不暇。我只好自己顾自己，吃点东西，看看歌舞，不时地往不远处那桌的许彦祺那边偷看。
　　许彦祺在应酬场上也是这么优雅自如，来敬酒的人排成长龙，他一点儿也不手忙脚乱。舞台上的歌姬舞女也纷纷向许彦祺投去爱慕的眼神，我看在眼里，胸口闷闷的。幸好许彦祺没有感觉到，依旧聊他的事，谈他的笑。可过不了多久，许彦祺就会朝我这里看看，他那张脸虽然不比平时的绝色，但也是俊美得令人过目不忘。而今映着酒光，他的脸微红。我红着脸垂下头，眼前竟都是他那张挥之不去的脸，那摄人心魄的目光。脸烫到了耳朵尖。于是便不敢再往他那边看。
　　很快，我就无聊得呵欠连天了。这种应酬还真不适合我啊。
　　“张老板，时候不早了，我先退席了。”许彦祺的声音不大不小地穿过来，竟也引得全场愣了一秒。
　　“许老板，怎么这么早就要走了啊？”张老板连忙站起身来挽留，“是不是寒舍照顾不周？”
　　许彦祺笑着摇了摇手：“当然不是，张老板的款待让许某感激不尽啊。”
　　“许老板，你可别这么快走啊，”张老板神秘地环视了一周桌旁的客人，说：“今晚，我可是请到了花月阁当红的头牌，那可比一年前昙花一现的池斐仙子呢！”
　　满座的男人都纷纷议论，期待一睹头牌的芳容。许彦祺却没有一丝动摇地放下了酒杯，起身道谢：“许某先行告辞了。”说完，便朝我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有呀而贵气。张老板愣在身后，喃喃自语：“谪仙似的人呐……”
　　许彦祺牵着我的手，在张府下人的指引下出了正门。许彦祺眯着眼冲我笑笑，和我上了同一架软轿。我一愣，往边上坐了坐。
　　许彦祺身上带了一丝淡淡的酒香，他靠着软垫，伸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我红着脸想钻出来，这可是第一次和许彦祺如此亲近，我的心如鼓擂，砰砰乱跳。
　　“别动，一会儿就好。”许彦祺把我的头放在她的颈窝上，轻轻地抚着我的发丝。我也不在挣扎，安静地闭上双眼。许彦祺身上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想着刚才虚伪的应酬场面，我皱了皱眉，许彦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样浑浊的社会呢？一定很辛苦吧？
　　在许彦祺怀里睡着之前，一个名字一晃而过。池斐仙子？池斐？是谁？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