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伤》板凳匪徒

2、忆昔年往事再现 叹分别又在眼前

　　回到宾馆，王永康和王珞珈住一间标间。王永康掏出烟，给了王珞珈一根，平时虽不抽烟，但王永康给时，王珞珈都会接着。
　　年轻的时候，王永康开大车满中国跑，抽烟是开车人的标配，现在不出车了，烟也抽的少了。王珞珈小的时候只要放假，都会缠着王永康带着他出车，他喜欢跟着他，坐在车里看路两侧一闪而过的风景，虽然大部分时间挤在车里并不舒服，吃不好、睡不好，还很危险。后来，王永康和哥哥王永健成立运输公司，不出车了，但是只要王珞珈放假，不管是公司大小事出远门、近门，他还是会带着他。
　　两人相对而坐，王永康看着王珞珈，道：“男人，总是要离开家自己闯的，你在外一天，家人的担心就会多一天。你性格太内向，不善于和陌生人相处，遇到的困难和挫折，还经常逃避、封闭自己，可能是身体的原因，你会有自卑感，叔一直不想和你说这个话题，其实，你完全可以放开，各方面你都不比其他人差。”
　　王永康说到身体，王珞珈瞬间眼眶含泪，每每换衣服时看到胸口的伤疤，他都难以抑制心中的痛！道：“叔，我了解，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积极乐观的。以后自由时间多了，我会主动和同学沟通、做朋友的，我会试着改变自己。”
　　王永康深吸一口烟，道：“男人，要自信，话可以少点，但性格不能孤僻。毕业后参加工作，正常的社会交际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你爸，饭局、酒茬，隔三差五，没有你爸的这些关系，这么广的圈子，当初咱们根本没这么多资金把公司办起来；如果不是他和公安局、交通局这些政府部门的关系，咱们公司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发展，公司能有今天，全靠你爸的这些关系。”
　　王珞珈道：“叔，这个我了解，每次他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心里确实很反感，但他都是为了公司，为了我们一家，这点我能理解，我能体会到他的不易。他的酒量，这么广的人际交往面，一般人做不到，我也应付不了，那也不是我向往的生活，我只希望一切简简单单。”
　　王永康理解他这番话，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的性格。他又点上一根烟，走到窗口，看向窗外，背对着王珞珈，想起十八年前：那时，他只有20出头，自己一人出车到武汉市武昌区。下午早早卸过货，回程时路过珞珈山下，他便到珞珈山寺院焚香许愿。很多开车的人都笃信佛教，希望每次出车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来到珞珈山寺院，已是下午四点。焚香过后，求签时，签语是：是祸亦是福，功德把罪赎。王永康不解，求僧人指点，僧人道：“施主此行，或许会有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若能善心处置，祸事也能变成福事。”“祸事”两字一出口，王永康心里一紧，道：“祸事？我这一路还好，很顺，难道是回程有事发生？”僧人道：“施主请回，但遇惊讶之事，可带他回来。”王永康道：“带他回来？难道是遇到一个人？”僧人道：“
　　菩萨七珠化肉身，
　　不爱钱财入空门；
　　兜率宫中思龙女，
　　误吃丹药落凡尘。”
　　念完，起身进入内阁。

　　想着僧人说的“祸事”，路上开车，王永康一直心神不宁！开大车是很危险的工作，发生轻微的交通事故还好，最多车受点破损；如果严重，可能车毁人亡。开车人最怕的就是车祸！
　　下午发车，要走夜路。10点过后，在国道行车，王永康开始犯困，盹打个不停，点根烟解困。抽着烟，仍然困倦，几乎睁不开双眼，正想着遇到小镇或停车场，停车休息，小睡一会，突然感觉手被烫了一下，很疼，睁开双眼，前方十余米外的十字路口，一辆小轿车正从右侧驶来，车速很快。为了避免撞上，王永康向左猛打方向，急踩刹车！车头撞破路口的护栏，驶向对向车道。对向车道一辆驶来的小轿车为了躲避他，向右猛打方向，撞破护栏，失控扎入路边的河道。
　　王永康快速下车，小轿车已消失不见，光线很暗，河道很宽。正想跳进水中救人，忽然听到河边有婴儿的啼哭声。他快速跑去，发现路边绿化带，一个婴儿被一件僧衣包裹，啼哭不止。他抱起婴儿，婴儿瞬间转哭为笑。想着应该是扎入河里的小轿车主人，在危急时刻把婴儿从车里甩了出来。王永康把婴儿放到副驾驶，准备跳到河里，或许能救出车里的人。
　　当他关上车门，感觉有些不对，仔细看看，发现车身斜在对向车道，车头和路中间的护栏竟没有一点破损！刚刚明明是撞破护栏过来的，怎么会没有一点破损！路上也没有丝毫急刹车的痕迹！走来走去又看了几遍，十分不解！来到河边，刚刚小轿车扎入河道处的护栏竟然也没有一点破损，很完整！护栏完整，小轿车怎么能扎入河里？
　　王永康很奇怪，回到车上看着婴儿，感觉是在做梦。他注意到婴儿是被僧衣包裹，忽然想到僧人的话：“凡遇奇怪之事，带他回来”。他迅速倒车掉头，重开向珞珈山。
　　刚刚经历离奇事故，他困意全无，开车慢了很多。
　　到珞珈山下，已是凌晨六点，寺院钟声已经敲响，他抱着婴儿跑到求签的地方，那名解签的僧人正在参禅打坐。王永康抱着婴儿道：“大师，您昨天说的很准，我确实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一起奇怪的车祸，在现场发现这名婴儿，只是，他的父母可能已在车祸现场身亡。”僧人道：“施主即已救起婴儿，又何必执念他的父母？世间一切，不过是虚幻泡影！”
　　王永康听僧人道“虚幻泡影”，回想奇怪的车祸，或许，遇到的车祸并没有真正发生，只是在梦里，那这名婴儿呢？难道是正好被人丢弃在自己梦到的车祸现场？
　　带着疑问，王永康问道：“大师，那这名婴儿？”王永康把婴儿交给僧人，谁知僧人接过婴儿，婴儿就啼哭不止，王永康抱回，婴儿却又转哭为笑，如此三次。僧人道：“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婴儿不想留在寺中，当是红尘之中还有念想。即是有缘，施主何不带他回去，细心抚养，将他养育成人，如此，岂不正是功德一件！”
　　王永康没想到僧人让他带婴儿回去，拒绝道：“不是不想，我从数千里外跑车而来，不方便另说，我还没结婚，根本不会带孩子，带他回去，也没有时间照看，我要出车。”僧人道：“婴儿既然选择施主，又何来不会，不方便？贫僧有念珠一串、《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本送与施主。这件包裹僧衣既是他带来，也请细心保管，不离左右，如果遇到危险，这三样可保他平安。当他尘缘已了，相信还会回来。”说完，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后，道：
　　本是珞珈山上仙，
　　只为龙女做平凡；
　　相遇相识相恋后，
　　珞珈山上僧衣穿。

　　王永康问道：“大师，您这诗的意思是？”僧人道：“施主请回吧，若是有缘，相信还会再见。”说罢，起身向内阁走去。
　　当当当敲门声打断了王永康的思绪，王珞珈开门，是张珺梅和王珞琳。王永康道：“嫂子，琳琳，里面坐吧。”张珺梅还未坐下，道：“永康，你和琳琳去那屋坐会吧，我和珞珈说几句话。”王永康点点头，便向外走。王珞琳似乎不想出去，看了看张珺梅和王珞珈，喊了声“妈！”王永康拉了拉很不情愿的她，两人走出房间。
　　相对而坐，还未说话，张珺梅的眼泪已在眼眶打转，攥着王珞珈的手，想起十八年前：王永康出车到武汉，竟然抱回一个婴儿！那时她嫁给他的哥哥王永健不到三个月。当时，兄弟两人拿出所有的积蓄，东拼西凑，贷款买了一辆半挂车，开始跑运输，生活非常拮据。王永康还没有成家，又要频繁出车，婴儿他根本不能带。三人商议，决定由王永健和她抚养。
　　王永康详细的向她和王永健述说了珞珈山焚香求签、奇怪车祸、与僧人的谈话。着重强调了僧人请他细心照管，将婴儿抚养成人。念珠、《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僧衣都交给张珺梅。捡到孩子本来就是奇怪的事，有这三样东西更是让人惊奇。
　　一个婴儿，虽然不是亲生，但是都还高兴。只是张珺梅照看婴儿没几天，就发现婴儿有轻微的咳嗽，抱他到小诊所取药时，医生听出婴儿心脏有杂音，给出先天性心脏病的结论，建议尽快到市医院住院，可能会进重症监护室。医生的话像晴天霹雳，让她无法接受。
　　住院检查：肺炎，先天性心脏病的婴儿很容易得肺炎。住院期间医院超声检查结果：先天性心脏病肺动脉瓣中度狭窄。医生建议出院后再到省立医院检查，根据检查结果决定做手术的时间。
　　出院后，王永康才出车回来。知道了王珞珈的病情，一天没等，就和她带着婴儿来到省立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一样，先天性心脏病肺动脉瓣中度狭窄，压差40mmhg。专家的建议是压差不算太大，对婴儿的生长发育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建议等等，等一年以后婴儿大些再检查，再根据检查结果决定做手术的时间。
　　暂时不手术，在经济上他们有了缓冲的时间，只是，婴儿这个病常常使她闷闷不乐。欣慰的是，婴儿和她特别亲，她抱着时婴儿不哭不闹，特别安静。王永康频繁出车，并不经常见婴儿，但是婴儿一看到他，就呵呵呵笑，闹着让他抱。
　　看着王珞珈，张珺梅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长大了，选择到这儿上学，妈支持你。今天看到学校离海边这么近，环境也很好，妈很欣慰。虽然总有人说你太安静、性格太内向，其实妈很喜欢你这个性格的，妈只希望，你在这里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学习，健健康康的生活。”
　　王珞珈眼泪已充满眼眶。这么多年，从各处听来的声音，加上王永健一向对他不冷不热，话不超过三句，关心基本没有，他已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但张珺梅的疼爱胜过亲生，关心他甚至多过妹妹，所以他把母亲对他的爱都回报到妹妹王珞琳身上。
　　王珞珈擦擦眼泪，道：“妈，你放心，以后我会改改自己这内向的性格，多和同学交流、沟通，多参加集体活动。身体你也不用担心，这几年经常练球，我这体格比以前强多了。”张珺梅想起他经常晚上一人在小区球场练球，道：“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那么迷篮球，天天晚上傻练。你有自己的兴趣，又可以锻炼身体，妈没反对。这么多年，你对琳琳疼爱有加，最舍不得你的，应该是琳琳。”王珞珈道：“我不在家，琳琳可能会无聊很多，您就多抽点时间陪她吧。放假休息，别让她总待在家里，多劝她出去和同学玩。”张珺梅道：“她和别人玩不到一块，缠你缠惯了，半年见不到你，估计她性格都得变不少。”王珞珈道：“放假了我就回去，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这么可爱，可不能变。”
　　语气缓和了很多，两人的交流也轻松很多。
　　张珺梅又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妈是看在眼里的。你叔叔对你疼爱有加，很多事你更愿意和他交流，大学这几年，你好好学，毕业了就回去帮着你爸和你叔，这也是他们希望的。”王珞珈道：“公司的事我不太懂，毕业以后肯定回去。以前都是叔叔开车带着我出门，回去以后，我给他当司机，给他开车。”张珺梅道：“给他开车？你们两个，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谁都离不开谁。”说完，两人脸上都露出轻松的笑容。
　　洗刷过后，躺在床上，王珞珈看到手机有王珞琳的微信信息，便微信聊了起来：
　　王珞琳：你和妈单独聊什么了，我很好奇。
　　王珞珈：没什么，就是交代我一个人在外要注意身体。好奇心这么重！嫉妒了？
　　王珞琳：切，我才是她的贴身小棉袄，嫉妒你？明天就要走了，以后想你怎么办？
　　王珞珈：想我就看照片呗，过两天我准备把你的照片洗一张大大的，贴在我的床头，舍友问，我就说是我的偶像、女神！
　　王珞琳：千万别，别人会误认为是你女朋友的，影响你撩其她女生！
　　王珞珈：没有我妹妹的批准，我哪敢撩女生，我可不想掉脑袋！
　　王珞琳：哈哈，知道就好，人家都说哥哥恋爱，妹妹会有失恋的感觉，你要是敢让我失恋，小心我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王珞珈：喳，奴才知道了。以后五一啊十一啊的假期，一放假我就回家，你就盼着假期，等着我的礼物吧。
　　王珞琳：小气鬼，你能送出什么好礼物？
　　王珞珈：哈哈，麻辣小龙虾，烤鱿鱼，马步鱼，我吃的时候会拍照片给你看的。
　　王珞琳：你胆大妄为，敢惹我，小心我在妈面前说你坏话。
　　王珞珈：我哪敢，我给你打包带回去，早点睡吧，世界上最好看的那个姓王的女孩！
　　王珞琳：晚安，世界上最疼妹妹的哥哥。
　　王珞珈：晚安。
　　第二天一早，四人在宾馆吃过早餐，王珞珈要办理入学手续，帮不上忙，他们把王珞珈放在学校，就去海鲜市场采购海鲜了。
　　王珞珈来到宿舍，有一名同学正在他上铺收拾东西，两人聊了聊，商量一同去办入学手续，有个人商量，办起事来，事半功倍。
　　王永康、张珺梅、王珞琳来到海鲜市场，各种奇怪的海洋生物吸引着王珞琳好奇的目光，别说名字不知道，很多都是第一次见。每到一个摊位前，看到不认识的奇怪海洋生物，她都会好奇的问卖家一番，这是什么生物，好不好吃，有什么营养，怎么做。大虾、海参、鱿鱼、扇贝、螃蟹等，置办了满满六大保鲜盒才停手。
　　置办完海鲜，三人开车来到学校东门外，和王珞珈告别。
　　王永康对王珞珈道：“这辆车，过几天我找个司机给你送过来，我开不习惯，还是手动档开着顺手。要不是当初你那一句‘最喜欢的车是奥迪A8’，我根本不会买。”王珞珈急忙道：“叔，我这上学，你把车送来我也开不了，停车都没地方。你可千万别找人送来。”王永康道：“有辆车方便，周末放假的时候可以拉着同学去旅游兜风。有这辆车在，不用你主动，等着校花追你就行了。”王珞珈道：“叔，你就在家自己开吧，你那手动档不符合你这王总的身份，等我放假回家了再给我开。”扭头看看王珞琳，又道：“有双眼睛盯着我呢，追女生？我可不敢！”
　　“悲莫悲兮生别离”，最悲伤的莫过于活生生的离别，王珞珈和他们三人一一拥抱告别。
　　坐到车上，王珞琳眼眶泛红。明天就要开学，她今天必须回去。她心里最期盼的就是明天就可以考大学，考到这里，继续黏她的哥哥。
　　看着车尾在滨海路渐行渐远，眼泪充满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王珞珈坐在沙滩上，想着张珺梅和王永康为自己种种的付出，想着以后自己一个人，不在他们身边，他们对自己的照顾就会少很多，他欠的恩情就会少很多，以后就可以少报答一点，只是，恩情是可以报答的吗？
　　正是：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