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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崖下生活 ...

  •   翌日日光倾斜入木屋,连城璧醒了过来。
      不知是因受伤缘故,抑或身旁之人是萧十一郎,连城璧几乎从未睡过如此沉稳的觉。醒来之后晕眩虽存,但比昨日已经好了许多。
      想来再过几日便能好全了。
      连城璧思及此,起了床洗漱,萧十一郎便递上一碗温热的白粥。
      他看了看萧十一郎,没有接:“十一,我不想喝粥。”因为没有味觉,他其实不大喜欢吃东西,尤其是白粥这种本来就寡淡的食物。
      萧十一郎道:“这是钱大夫特意为你熬的。”里面加了一些补药,不能不喝。
      连城璧无奈了。
      他叹了口气,接过粥碗,才惆怅感慨了一句:“和十一一起,我似乎时常喝粥。”
      确实。
      相识三年有余,每次连城璧见萧十一郎,不是喝粥便是喝酒。
      萧十一郎坐到他身旁,语气有些低沉:“……那便不要再受伤了。”
      连城璧挑眉一笑:“十一这是在担心我?”
      萧十一郎不置可否。
      连城璧便没有再说话,微笑着慢条斯理喝完了粥。

      萧十一郎有双很巧的手。
      普普通通的一块木头,到了他手里,很快就会变成一只很深亮的花瓶,一个很漂亮的酒杯。树下野菜,草丛中酌兔,只要他愿意,立刻就会变成他们晚餐。【原著】
      这种日子其实一穷二白、无所事事,连城璧却十分享受。
      等能坐的时间长了些,连城璧便让萧十一郎做了根竹竿,拿去湖边垂钓。
      他虽然不喜欢吃鱼,却很喜欢钓鱼。

      连城璧眉眼如画,气质温雅。在这碧天清水边,更是说不出的清俊。
      他钓鱼时,萧十一郎便仰躺在他身旁草地上,敲着二郎腿看天。
      天幕浮云悠闲,底下人也悠闲。
      一直以来,萧十一郎都很忙。因为他怕停下来便会失去方向,就从不敢停下来。但此时此刻,他就这样躺着发着呆,也觉得生命竟是如此充实。
      是不是因为他心里被连城璧填充满了,便什么都不怕了?

      不到一个时辰,萧十一郎听着木桶中几条肥鱼戏水声,笑道:“你再多钓两条上来,我们几人的晚饭就不愁了。”
      影一被打发回去通知沈家之人了,现在崖底还有钱大夫与两名护卫。
      连城璧道:“你是不用愁,我却得发愁了。”
      粥他是不想再喝了,鱼也不喜欢吃。
      萧十一郎翘着的腿悠然抖动:“谁让你挑食呢?”
      他话语未落,水面起了一阵水声,而后便是“噗通”鱼入木桶的一声。便是短短时间内,连城璧又成功钓上一条。
      连城璧甩竿,轻笑:“挑食才好啊。你看那些不挑食的鱼,很快便要入了十一肚中了。”
      萧十一郎耸肩:“而那些挑食的鱼,说不定就要饿死在水底了。”
      连城璧挑了挑眉:“它们饿死,我却是不会的。”他说着,转头去看萧十一郎。
      他的目光专注,一如既往温柔。然后他搓了搓下巴,嘿嘿一笑:“我若是饿极饿晕了,便将十一整个拆了吃下。 ”

      萧十一郎的心砰砰砰地大力跳动着。
      他与连城璧对视,半晌才吞了口口水道:“谁吃谁,不一定吧?”
      连城璧闻言,将鱼竿丢到一旁,俯下身来凝视萧十一郎:“哦?择日不如撞日,我们试试?”
      凑得太近了,连城璧眼中调侃笑意都看的一干二净。只是凝视几息时间,这些不合时宜的狭促之色便全部散去,剩下的是一览无余的缱绻深情。
      他们自然而然吻住了对方。

      两个相爱的人呆在一起,时常要做一些不好事情。
      因为大多时候,仅是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都足以叫对方心猿意马。
      连城璧抚着萧十一郎的侧脸,唇齿交错之际意乱情迷。
      他惯有洁癖,曾经最不明白为何要存在亲吻这种动作。但现在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他却一点都不觉恶心厌恶,甚至时时刻刻都想抱着他,亲吻他。
      感情最让人着迷的地方,便是如此。
      任何人,都心甘情愿沉沦于之。
      连城璧的手向下滑去。他扯开了萧十一郎的衣襟,露出身下之人的大片结实的胸膛。他密密麻麻的吻,也慢慢印在这上面。
      忽然“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朝连城璧后脑袭击而来。萧十一郎抬手一挥,将之打落。
      连城璧直起身回头看去,一时哭笑不得。
      因为偷袭他的,竟是桶中的一条大鱼。

      他的木桶并不大,装了五条鱼。有条肥鱼跃了出来,在萧十一郎反击下又撞回了木桶。而后木桶翻到在地,有两条鱼顺着水逃入水潭,罪魁祸首却还在地上苦苦挣扎。
      萧十一郎看看鱼,再看看一脸无奈的连城璧,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谁都看得出,连城璧很不高兴。
      ——任谁在动情时刻被打断,都不会好过。
      萧十一郎虽也不好受,但这场景实在太好笑了,他忍不住躺回草地上,捧腹大笑
      连城璧摸了摸后脑,上头湿了一点。他顿时觉得后脑沾着点鱼腥味:“我开始怀念当初刚学会钓鱼时候了!”
      萧十一郎忍住笑:“哦?”
      “我刚学会钓鱼那会儿,总需半日才能钓上一条。”
      萧十一郎的目光就像在说,你也有这样的曾经?
      连城璧皱了眉。
      他忍无可忍扯下束发的头带,任由青丝披散肩膀:“那时候我兄长总是笑话我,说我品格太差,连鱼都鄙视我。”

      萧十一郎顿了顿:“你——还有兄长?”世人皆知连家子嗣淡薄,连城璧没有亲人,大概是义兄。
      他思索着:“你曾说‘有个人对你很好,他很喜欢吃鱼’,是他么?”这句话他记了许久,现在说起来,也不知心底泛起的微妙涟漪是什么滋味。
      连城璧肯定道:“是他。”
      萧十一郎迟疑道:“那……”
      连城璧听出了他话语之中的踟蹰之意,淡道:“后来他想杀我,我察觉到了,便杀了他,然后替他收了尸。”
      萧十一郎怔住了。
      连城璧谈起这个人时,表情并不愉快,萧十一郎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故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你……何必难过。”

      这是连城璧的曾经,但这种感情,萧十一郎最懂了。
      他活着的这二十五年,曾遇到过多少个这样的人,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起初他还会悲伤痛苦,但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已经不会去追究为什么了。
      因为本就没有为什么,都只是生活罢了。
      人为了生活,总会被迫去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那些人也许曾欺骗过他,试图杀了他,但最终活着的还是他,就足够了。
      他从他们的言辞中学会了分辨善恶,从他们的行为里吸收了处世经验。于是他为他们收尸,如是而已。
      没有人会因此活在曾经里,固步不前。

      连城璧笑了笑。
      他握着萧十一郎的手,慢慢直起身:“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前世的事情,在他决定“以诚待人”之后,就自然而然被埋进了记忆最深处,若非刻意提起,他甚至都记不住他们的脸了。
      萧十一郎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滋味:“可你却为了他不吃鱼。”
      “嗯?”这下轮到连城璧怔了怔。他瞧着萧十一郎,想了许久,总算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找出了让这人误会的原因:“十一想岔了,我不喜欢吃鱼倒不是因为他。”
      他的嘴角又挂上了先前一样弧度的,无奈的笑容,“只是因为,我不会吐刺。”
      萧十一郎:“?”
      连城璧回忆前世所有被鱼刺卡喉咙的痛苦经历,依旧心有余悸:“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鱼这样的食物呢?我年幼时每吃一次鱼,必会被鱼刺卡一次喉咙。”
      明明就有宫人替他挑过刺,他却还会被那些难以发现的、最细小的软刺卡中喉咙。若非宫中御医取刺技术好,他恐怕早就被鱼刺害成哑巴了。
      真的是童年阴影了。

      连城璧站直了身子。
      他原先不错的心情,被鱼破坏一干二净:“回去吧,我要沐浴。”
      萧十一郎也撑起了身子。
      他完全没想到连城璧不吃鱼的原因竟是如此,嘴角还挂着同情的笑,任由上半身衣衫松松垮着,整个人又欲又懒:“那这几条鱼呢?”
      连城璧将他此刻风情尽收眼底:“你若想要,便带回去罢,若不想要,便将它们放回水里去……那条除外。”
      萧十一郎心中好笑。他在木桶里装了水,将地上残留的三条鱼丢了回去。而后拎着木桶,跟上连城璧脚步。

      时间飞快过去。
      落崖第七日,连城璧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钱大夫每日问诊一次,终于在五日后表示连城璧脑后的伤已经痊愈,虽然不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但目前看来已然无碍。
      于是连城璧计划回去沈家,等逍遥侯继续出招。
      两名护卫从外头弄来了一辆马车,钱大夫小心捧着他的一大罐沼泽药泥上了车,萧十一郎的眼神止不住的失落。
      他知道,这段偷来的悠闲时光,总算是结束了。等连城璧走出谷外,他们就又要装成萍水相逢的路人,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候悄悄见面了。
      这种夜半私会,在从前看来明明是很甜蜜的事,现在的萧十一郎却觉分外苦涩。
      是我太贪心了吗?
      萧十一郎这样问自己。
      也许是听见了他的心声,连城璧竟握着萧十一郎的手道:“走吧,陪我去见沈太君。”
      萧十一郎的脸上有了意外之色:“我也一起去?”
      连城璧笑了:“对。”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连沈两家传承几代,向来沿袭世家礼仪。他与萧十一郎既已定情,那么带回去给连沈两家的长辈瞧瞧,也是理所当然。
      连家长辈已作古,连叔向来恪守管家本分,不会过多干涉他的选择。而沈老太君虽是女子,却绝非狭隘之人,萧十一郎曾不仅是他真心喜欢之人,更几次竭力救助沈璧君。他们之事,无人反对。
      况且他也不过是宣告而已,他人的反对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连城璧只有一点遗憾:“可惜不能将你写入连家族谱。”连家几代人,为“无垢”二字倾尽全力,他一个外来魂魄,若是昭告先人他与天下第一大盗在一起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被气地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萧十一郎道:“你若是遗憾,可以入我家谱。”虽然他一介孤儿并没有族谱,但连城璧若是喜欢,他也可以去修订一本。

      连城璧挑了挑眉。
      他瞧了萧十一郎许久,然后笑道:“好啊。”
      “不过随随便便就将我的名字写入你的族谱这种事,叫无媒苟合,私定终生,我不接受。我连城璧的婚礼,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萧十一郎:“……”
      他站在这间简陋的木屋里,下意识捏了捏腰间完全干瘪的,也许只能倒出三文买酒钱的钱袋,顿觉眼前一黑,这辈子都看不见什么希望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崖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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